第711節旋渦8
東平府、鄆州以及濟州府的已經提前偷偷摸摸逃來梁山求避難的縣鎮官府人員,全得到了趙嶽的仁慈收留,但卻隻有女人孩子這樣的家眷能舒舒服服安全的住到酒店裏,其他人,包括正經官老爺在內都隻能集中住在泊邊野地,梁山不會因為官身特殊就照顧允許隨著家眷也住酒店。
當官的,得和部下三班衙役臨時工們風雨共濟,同甘共苦,順便有效控管好部下。
你們官府人得吃點苦頭,得能吃苦受罪,能在遭罪凶險動蕩中有效幹事。這次就是次曆練。
梁山,嗯,趙嶽就是這意思。
這些官員在這也絕不敢有半點怨言,連端架子示意點委屈不樂意了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來。
無論官大官小,都是笑嗬嗬的,君子謙和有禮,很知足很守規矩的老實本分人樣子。
他們已經摸清了梁山人或者說是趙嶽的脾性:說怎樣就是怎樣。
布置好的事,那就是硬性規定。沒有探討商量扯皮的餘地。
老實按布置的來才沒事。有意見?憋著。不然,你能順利到了梁山泊這,卻沒命能在這安生住下。不識趣?不聽安排?不盡心?委屈甚至憤恨?弄死你沒商量。泊邊草地正缺養料呐
身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這就是硬道理。
官老爺都是聰明過人,識時務有眼色,最懂明哲保身,不會蠢得在這拿嬌耍官脾氣。
但,官老爺能當官管人,那就是有腦子,不是白聰明的,而且當官的都是最懂得如何惜身保命如何能生活得盡可能舒坦如意。
他們當官可不是為人民服務,一輩子就為了自家安全享樂。
所以,他們不僅機警把家眷早早送來避難,其它的也早打算好了,算計得那叫個周全詳盡。
比如,他們能掌控的錢糧布匹等公的私的所有財富是隨著家眷一並過來的。
求人得送禮。
人情社會國,誰都明白這個。當官的更懂,也更精通這個。
在這個時候,他們突然都變得特慷慨大方,不再貪婪而鄙吝,不怕把自己費盡心機辛苦悄悄聚斂的財富或是能操縱的公家好處全歸了梁山,就怕自己怎麽上貢,梁山也不肯點頭。
反正,這些財富不孝敬給梁山,隻會全便宜了流寇,留是留不住的。流寇特能搜刮
什嗎?
你說可以藏起來?
若是不能孝敬得梁山滿意,不能得到梁山的庇護,人就得死光光,錢糧藏了又有什麽用?反正又不能帶到地獄去花用,隻會埋在無人知處默默爛掉,慢慢消失在能磨滅一切的悠悠歲月裏。
梁山周圍的官府最害怕的是,
你怎麽知道梁山就不會派人在暗中正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他們都不需要用腦子就知道,這城裏,這鎮上,必有潛伏的梁山人在。
對官府來說,梁山人才是坐地戶。官方是外來戶,是過客。
何況叛逃潮後,治下人員那麽複雜。你是知府是縣令,卻對官方人員,對自己的部下,你都很難辨別他到底是什麽人、哪來的其他人就更難說了。說不定家中那廚子就是梁山細作
在這方麵,官吏們都很確定自己的判斷。
想想吧,梁山的根源——滄趙家族,或者說是趙莊人是怎麽起家的,怎麽能威震天下的。
第一,經商。
能做大做強,必須有好商品,同時還得有敏銳的商業嗅覺,以及能保住利益的能力。
第二,打仗戰無不勝。
在這兩方麵都一樣必須有個極其關鍵的條件:最起碼得消息靈通。
必須有強大的探子細作能力才能做到消息靈通。
趙莊和滄北軍細作能監控住國內國外,可見其恐怖級強大,就是如此厲害,梁山是一脈相承,趙老二是滄趙家族的嫡子嫡孫,梁山人的特務工作做得豈能凡凡一般?之所以至今沒聽說過,沒發現過跡象,更沒捉到過特務,這正說明梁山特務能力之強悍,而不是梁山沒這個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若是耍小聰明,不肯把全部財富拿出來,卻被梁山悄悄看在眼裏
所以,聰明得耍對地方,尤其得耍對時機就不要在這個敏感時期花樣作死了。
這些官們在經曆了朝廷數次氣勢洶洶討伐梁山皆莫名其妙慘敗的教訓毒打後,都深刻領會到梁山人的厲害。
那時,他們才猛然醒悟:原來,自己治下的州府並不是自己說了算的,梁山能無形中控製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腦袋
京城高官自覺梁山奈何不了自己,整治梁山跳得歡的,光天化日慘遭刺殺,當眾死得那叫個慘,這肯定是梁山幹的,可是刺客卻無一人落網,甚至沒死傷一個。京城朝臣尚且如此,就在梁山眼皮子底下的還敢耍什麽自負得瑟?
老實窩著,暗裏積極表示對梁山的友善,這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啊。
諸多原因,這些官們此時就會拿出一切能拿出的好處給梁山,展示自己對梁山的竭盡赤誠,隻盼著趙老二能看在他們乖巧懂事心忒誠的份上肯慈悲一把救救他們也幸運如願了。
狂喜。這些官們知道自己的狗命算是保住了,緊接著就是其它周詳安排。
又比如,油鹽醬醋香料(沒茶可喝)也拚命搜刮趕緊送來,時令蔬菜自然也拚命送。
這是為家眷考慮,也是為以後自己跑來後的生活提前做好準備。
盡管梁山的收容費用是一家一日夜一貫錢,太貴了。到了大宋現在的情況,整個社會沒有金銀可用,弄到點就得集齊了老實上交海盜。銅錢又太短缺。紙鈔交子?毫無信用可言,根本沒人認,貨幣流通異常緊張,這導致銅錢的購買力極強悍。一貫錢如今可不是小錢,買糧食能供三口之家吃半年的,若是玉米大米等糧食主食和副食極便宜的土豆、地瓜摻著買,能堅持吃一年之久。當然,這是指尋常人家省著吃。你可不要和我抬杠啊!若是象直播的那樣一頓能吃下十幾斤牛肉,甚至比特麽成年東北虎還能吃,那是超人,你不能算在內。這就是說明梁山酒店收費確實貴,但,這些官員這時候都覺悟很高,都自覺自備足食材用料,不是拚命從梁山酒店吃回本。
這些事考慮周全了後,官員們也沒忘了把庫中的武器什麽的包括軍用帳篷也提前送來,是進一步上貢討好梁山,顯示投靠的誠意,實際也是暗暗考慮著自已可能要用到。
他們可沒忘記之前幾次參與打梁山,梁山反擊大勝卻不稀得要唾手可得的官軍的武器及帳篷的事。每次都是喝令他們幾府的官軍在逃跑撤離時必須把帳篷帶走,把垃圾清理掉。
梁山人顯然看不上官軍的武器和帳篷,現在送來怕是也不會收。也果然不要。也果然自己用上了。當官的也不能得到關照去酒店陪家人舒服待著。幸虧有帳篷,所有人都在泊邊住著軍帳篷,盡管憋屈悶熱,但至少不至於睡露天地任蚊蟲咬任風吹雨淋,能較好地生活在這裏。
這一切都在朱貴的眼裏。
“宋官,若是在為國為民上能考慮得如此細致周全,能如此用心做到,國家何至於此?”
宋代統治者們整體上隻要把三分之一的勁頭著實用在為國為民上,哪還有什麽外患可憂慮。小小黨項族,李元昊,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割據西北建立起西夏王朝。契丹人遼國,戰馬多,軍事有優勢,他也隻能老實憋著,甚至得主動讓出燕雲十六州,象唐代突厥一樣遠竄西域,以保持和宋國友好關係。女真野人,那更不可能有機會躍馬中原耀兵天下。就算它能吞並了遼國,若敢對宋國挑釁,你看捶不死他至於南蠻子越南國,那更不值一提,應該早被宋國歸在治下了。
朱貴對趙嶽悶悶抱怨著,引得趙嶽在好笑中卻若有所思。
趙嶽想到的是明王朝和“我大清”,甚至想到了近代民國。
他歎口氣:那真是一個比一個出息。幾百年過去了,世界在巨變並且越變越快,唯中國不變,而且在退步,越活越貧窮落後,越活越回去了。和宋王朝就是在比誰滅亡得更愚昧恥辱可笑。勤勞善良聰明的中國人民何罪之有,要承受這麽多恥辱悲慘這本不應該的
趙嶽明白根源到底是哪裏。
簡單說無非八個大字:空談道德,扼死科技。
我否定孔老二,推翻華夏民族的儒家思想滯酷,我推翻人情社會裙帶關係社會宗族社會幫派社會,我強行化多民族為單一民族單一語言我沒有做錯什麽。
一個國家想文明富裕發達強盛,想執掌世界,就必須狼一樣充滿勇敢堅韌冒險精神,熱衷挑戰開拓,必須有最有凝聚力的單純民族單一信仰,必須有高度一致的精神寄托與奮鬥目標
趙嶽如今其實已經明白:隻要推翻了儒教治國,中國的科技就會自然而然發展起來。
他痛恨宋統治者,並沒把跑來投靠的官員衙役當人,更不在乎他們的生死榮辱,但收斂了情緒,笑著對朱貴說:“保持平常心。不慣著這些家夥,但也不要刻意苛責虐待他們。”
朱貴完全明白趙嶽的指示精神,笑說:“能在咱們梁山周圍當官,算狗東西們走運。”
這話不禁讓趙嶽笑起來。
這些官吏衙役包括軍隊,對梁山有用,能在梁山周邊混官差,確實比其它地方的走運。
這幫狗東西也確實體會到了自己是多麽幸運,並且越來越能深刻體會到。
外麵,已經鬧得天翻地覆。
逆賊張宗諤在洗劫和占領鄆州的同時,已經分兵親自引軍凶狠撲向了濟州,直接兵圍了濟州城殘酷消息不斷傳來,梁山人把偵察到的流寇的動向與諸般恐怖禍害情況也會給躲在這的人大致講一下。其實就算不講,官吏們從逃到這的官兵也能詳細了解到流寇有多暴虐凶殘沒人性。
頭皮發麻。心中驚悸不已隻聽聽那些事,睡覺也總做惡夢
對比外麵,這裏就成了天堂。
隻有官方人員能獲準進來。百姓,連躲進周邊的林子裏也不行,隻能在災難中哀嚎。
如此,即使是睡露天地,那也叫幸福啊。
何況,積極幫梁山人幹活,表現好,梁山人竟然還願意適當提供些水產甚至肉蛋奶。
鄆州知州、東平府知府,僅僅吃了口煮的雞蛋,突然就崩潰一樣一齊痛哭流涕起來,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不成個樣子,完全忘了高官應有的體麵體統,卻沒人笑話他們,反而引得縣令什麽的其他文官紛紛跟著滾滾落淚,甚至死了至愛一樣嚎啕大哭。
鄆州的執法宦官團首領老太監,也哭得泣不成聲。
倒不是因為吃上引發的各種感想和情緒,不是委屈感懷的,而是因為他不得不跟著知府知州一樣放下身段笨手笨腳的努力幫梁山幹點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在積極表現中不慎摔倒擦傷了腿,摔得血糊拉的不輕,正幹活的梁山一個漢子看到了,略一猶豫後就過來了冷漠生硬地丟給他一個藥包就走了,他可以及時消毒止血止痛並包紮處理好傷口,不至於在此炎熱季節發炎殘廢甚至死亡,這時他崩潰哭了。
他混皇宮地獄混得老奸巨滑心毒,能體味到這個梁山漢子在凶惡冷酷的外表下隱藏的一顆人心,就象滄趙家族的風格。
他感到了自己被當人看,第一感覺到一種對生命的尊重的態度,不禁想到了當年在皇宮當皇帝秘書的趙公廉是何等的人才俊美風流又何等的仁慈博大有能,想到了自己從清純少時到如今的可憎可憐可恥麵目一幕幕往事,想到了很多很多,感歎人間太多不平太多黑暗,感歎自己不男不女的恥辱人生與種種不幸,從梁山這個漢子身上猛然看到了一種叫希望的東西:咱家或許還可以有另一種活法梁山殘疾人能,我為什麽不能?我也能象聾啞人一樣在梁山活得很好的
傷痛加感懷,情緒激蕩,情難自抑。
其他的宦官,看著他痛哭,遊弋不定的狡詐猥瑣眼神漸漸變得濕潤卻莊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