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大哭
盛玖是太皇太後撫養長大的!
說是侄女兒,其實更像是女兒,而且比大長公主這個養在膝下的女兒,都還要親!
這天底下,沒有哪個當娘的,不覺得的孩子好的!
在她的眼裏,以前的殷凰,是最好的!
如今的盛玖,自然也是最好的!
這世上,沒有人不喜歡被人誇的!
盛玖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聽到太皇太後的話,她心下頓時覺得暖暖的,原本光華黯淡的雙眸,也再次亮了起來:“是!姑母說的是!如今的我,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男兒!”
聞言,太皇太後眸色微緩,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不過,她嘴角翹起的弧度,才剛剛上揚了幾分,便聽盛玖深吸了一口氣,又長輸了一口氣,涼涼說道:“但是這個男兒,一定不能是周祈宸!”
“為什麽?”
太皇太後蹙眉,斂笑,一臉的不悅!
盛玖爬起身來,抱住太皇太後的腰,一張雖脂粉未施,帶著幾分蒼白的小臉兒,埋在了太皇太後的腿上,嗚噥聲道:“姑母您可是忘了?是誰在先帝駕崩之時,使用調虎離山之際,將他調離了京城?他身上的十月之毒,又是出自誰手?”
太皇太後聽清楚盛玖嗚噥的言語,不禁眉心一擰!
很快,她臉上的不悅便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當初,先帝病危!
為了確保周祈佑可以順利掌控朝政,是殷凰以周祈宸的生母為餌,將他調離了京城!
至於周祈宸身上的十月之毒!
那毒,雖然不是殷凰安排人下的!
確也是出自殷凰之手!
盛玖埋頭在太皇太後腿上,做了半天的鴕鳥,直到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順暢了,才緊蹙著娥眉,從太皇太後的腿上抬起頭來!
原本蒼白的小臉兒,這會兒倒是悶出了幾分血色,她伸出手來,輕輕勾了榻前的帳子,纏在手指上把玩著,眸光微顫了顫,苦笑著說道:“過去這幾個月,他被十月之毒折磨的生不如死,倘若讓她知道,我就是殷凰,隻怕他會在掐死之後,直接將我挫骨揚灰!”
太皇太後沉默了半晌兒,斂起了眼底不時起伏的情緒,扶著盛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殷凰已經死了!如今的你……是盛玖!”
“姑母!有些事情,我也許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自己!”
盛玖明白太皇太後的意思,微蹙著眉心,木木的搖了搖頭,苦笑連連道:“我這輩子,隻想舍得一身剮,把周祈佑從皇位上拉下來!讓我嫁給周祈宸……我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
聽了盛玖的話,太皇太後眸色一深,沉默良久!
半晌兒之後,她方緊擰著眉頭,肅聲說道:“哀家跟你說過了,如今朝廷局勢複雜,跟周祈佑算賬的事情,尚需從長計議!倒是你,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哀家希望你能為自己的以後,認真打算!”
“我早就打算過了!”
盛玖長歎了一聲,抬眸看向太皇太後,笑眯眯的說道:“周祈佑隻要在朝一日,我便在這宮裏攪和他一日!我知道,沒了殷家,沒了哥哥們,姑母手邊能用的可信之人,已經捉襟見肘!如今我回來了,以後姑母有什麽事兒不好親自出麵的,讓我去便是了!我會幫著姑母,將池子裏的水攪亂!讓周祈佑坐立難安!”
“你雖然性子不夠成熟,但是心智如何,哀家還是知道的!可是……”
太皇太後捏了捏盛玖的臉,眉頭始終皺的緊緊的,臉色沉沉不說,語氣也十分威嚴:“哀家不讚成你入主周祈佑的後宮!”
聞言,盛玖哂然一笑,冷冷說道:“不隻您老人家不讚成,我還不想呢!”
“那你……”
太皇太後眸色一斂,斜睨著盛玖:“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盛玖眸華微眯著,笑問著太皇太後:“姑母以為,我剛進宮時,尚未曾見過您,如何就敢口出狂言,罵他昏君?”
太皇太後一愣!
當初,她以為盛玖敢罵周祈佑昏君,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博她好感!
但是現在看來,這裏麵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而她從來,都沒往那方麵想過!
如今,聽到盛玖所問,她心思飛轉了一瞬,眉心輕擰著,定睛看著盛玖:“你是故意要讓他厭棄你?”
“沒錯!”
盛玖對著太皇太後點了點頭,一雙含笑的眸子裏,波光盈盈,霎是好看:“我現在對我,應該已經厭棄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便是我入主他的後宮,他應該也會避我如避蛇蠍!而我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去做好想做的,等到日後周祈宸勝券在握時,我便假死遁走,遠離這裏的一切紛爭!”
如今,盛玖已經跟太皇太後相認!
麵對太皇太後,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隱瞞的。
自然,也毫不隱瞞!
聽完盛玖說她要假死遁走,太皇太後不禁微微揚眉,看著她肅穆聲道:“你不想陪在哀家身邊,也不回殷家了嗎?齊王心悅於你,你若嫁了他,等他上位之後,你仍舊可以陪在哀家身邊,也仍舊可以回殷家!”
經由太皇太後此問,盛玖心頭一震,旋即緊咬著唇瓣,心中仿若錐心一般!
那痛,密密麻麻的,洶湧而至,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想陪在太皇太後身邊嗎?
她不想重回殷家嗎?
她想!
她想的都快要瘋了!
可是,她不能啊!
她現在,雖然可以麵對太皇太後,卻不敢去麵對她的親生父母!
因為,她的不管不顧,害的殷家敗落,也害了他們的兩個嫡子啊!
她的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如今在心裏一定恨極了她!
她連見他們都不敢,又有何臉麵,重回殷家?!
心思兜兜轉轉,先到這些,她那雙原本還泛光的眸子,開始陣陣發燙,隻是片刻,便已然熱淚盈眶!
“你看你!好好的說著話,怎麽就哭了呢?”
太皇太後眼看著盛玖的眼裏,氤氳起了水霧,頓時一臉心疼的蹙起了眉頭,伸手取了邊上的帕子,便要給她擦!
盛玖的前世,錯的離譜。
今生重生,一直都在隱忍著,輕易不讓自己掉眼淚!
但是現在,麵對著太皇太後,她最最親近的人,她再也忍不住,也一點都不想忍了!
因為心緒的起伏,她長而彎翹的眼睫,輕輕顫抖著,似是已經難以支撐眼淚的重量!
在太皇太後拿著帕子,要給她擦淚的時候,她嘴角輕輕抽動著,垂首低眸!
在她這一低眸之間,她眼裏的淚水,化作玉珠,簌然滾落。
隻下一刻,她便再次埋首在太皇太後腿上,哇的一聲,像個孩子似的,高聲大哭了起來!
太皇太後知道盛玖心裏難受,卻沒有想到,她會像個孩子一樣,抱著她痛哭流涕!
上次她抱著她哭是什麽時候?
是她一意孤行,執意要嫁給周祈佑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對她是又愛又恨!
恨不得拿鞭子抽她一頓!
可是現在,再聽到她哭,她卻隻覺得心疼!
疼的她心裏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彎著身子,用力抱住她,像是小時候那般,用力拍著她的後背,語帶哽咽的哄著她:“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再哭哀家的心都快碎了!”
“姑母……我不是不想陪在您身邊,也不是不想回殷家!”
盛玖抽噎著搖了搖頭,任由淚水打濕了太皇太後身上的宮裝,一抽一抽的,聲音壓的極低地囔囔聲道:“我跟周祈宸的事情,我不是沒有想過,而是不可能!真的不可能的!”
太皇太後滿心無奈,邊手忙腳亂的,給盛玖擦著眼淚,邊連連點頭:“既是你說不可能,那我們我們不嫁!不嫁了!以後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聽到太皇太後滿是心疼和妥協的言語,盛玖緊閉著雙眼,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緊緊的,抱著太皇太後的腰,輕輕晃了晃,嗚咽聲道:“我就知道,姑母對我最好了!”
聞言,太皇太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暗暗的,在心裏長歎了一聲,她輕輕的,拍了拍盛玖的後背,凝眸說道:“這麽大了,就不要再撒嬌了,趕緊起來,好好的洗漱一番,等會兒用了早膳,乖乖喝藥!”
“嗯!”
盛玖輕輕的,應了一聲,從太皇太後腿上抬起頭來,一雙本就明媚的雙眼,被淚水洗滌的,清澈如山中泉水一般,波光瀲灩!
她這雙水眸,實在太美了。
便是閱人無數的太皇太後,此刻也忍不住心旌搖曳。
在心中,暗暗的,為她和周祈宸的緣分感到惋惜,太皇太後扶著她的肩膀,從榻上起身,微彎了彎嘴角,對她說道:“齊王如今,還在偏殿候著呢,哀家眼下過去跟他一起用早膳!”
盛玖知道,太皇太後要是要親自出麵,替她擋了周祈宸,十分乖覺的,點了點頭!
轉念之間,想到尚在齊王府的林嬤嬤,她微微蹙眉,不無擔憂道:“姑母!盛玖的奶娘,尚在齊王府中……”
太皇太後又看了盛玖一眼,意會她的意思,微微點了下頭:“哀家知道了!”
目送太皇太後離去,躺在榻上的盛玖輕抿了下唇角,心裏卻沒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靜靜的,躺在榻上,回想著自重生以來,她和周祈宸之間的點點滴滴,她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澀然的弧度!
正如太皇太後所說,周祈宸重情而不濫情!
這樣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想來,能夠得他眷顧的女子,應該是天底下最幸運,也會是最幸福的女子!
隻是,這個人,注定不會是她!
可惜嗎?!
當然!
隻不過……
她深深的知道,對於已經經曆過生死的她來說,在這一世……情愛也已經不再重要!
然,她所不知道的是,太皇太後在出了寢殿之後,便見原本應該候在偏殿的周祈宸,正緊皺著眉宇,神情複雜的立於寢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