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何時
莫心從禦膳房回到芙蓉閣的時候，盛玖已經更衣洗漱完畢，正倚靠在窗前的貴妃榻上，背對著寢殿門口方向，好像吃了死蒼蠅一般，緊抿著紅唇，望著窗外的落雨。
春梅和夏蘭，則在清理菱花銅鏡的碎片。
莫心見此情形，心下一緊，連忙上前幾步，來到盛玖身前！
抬眸之間，她剛想要問盛玖怎麽了，卻在一眼瞥見盛玖唇上的血痂之後，整個人都僵在當場，一臉緊張的支吾了一聲：“大小姐……”
盛玖單手擎著額頭，輕掀了掀眼簾，眸色淡淡的，看著莫心，話卻是對春梅和夏蘭吩咐的：“春梅、夏蘭，你們先退下！”
“是！”
……
春梅和夏蘭應聲，全都退了下去。
在兩人退下之後，寢殿內的氣氛，一時之間墜入冰點。
盛玖靜靜的，看了莫心半晌兒，方才紅唇開合，輕聲問道：“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聞言，莫心心頭一緊！
因盛玖不想讓太皇太後擔心，太皇太後在得知盛玖受傷之後，也想遂了她的心思，讓她以為太皇太後不知道她受傷的事情，所以莫心並沒有提起她昨夜被傳去長壽宮寢殿一事，而是直接屈膝，在盛玖麵前跪了下來，垂首沉道：“奴婢護主不力，甘領一切責罰！”
盛玖漆黑的雙瞳，上下打量了莫心一眼，而後倏地一眯，眼底冷芒乍現：“昨夜他來的時候，你去了哪裏？”
以她對莫心的了解，即便周祈佑過來，莫心也一定不會容他為所欲為。
便是拚死，莫心也會護她！
而今，莫心毫發無傷，那也就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昨夜周祈佑過來的時候，莫心應該不在！
莫心聽聞盛玖所問，猛地抬起頭來。
盛玖凝著她的雙眼，眸光一厲：“我要聽實話！”
見狀，莫心知道自己蒙混不過去，隻得苦笑著，將昨夜太皇太後因盛玖受傷一事，傳她過去問話的事情合盤托出！
聽完莫心的話，盛玖沉下一沉。
莫心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色，一臉自責道：“奴婢想著，去去就回，用不了多少工夫，實在是沒有想到，竟然讓皇上鑽了空子……”
盛玖緊蹙著黛眉，用力閉了閉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籍此在壓下心裏的惡心感！
再睜開眼，她的眼底眉間，盡是凜冽：“他都對我做了些什麽？”
“也沒做什麽……”
因為莫心當時不在場，寢殿裏的光線又暗，實在不知道，周祈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小心翼翼的，瞧著盛玖的臉色，她囁嚅聲道：“奴婢就看見他親您了！”
她此言一出，盛玖本就凜冽的俏臉上，頓時陰雲密布，哂然冷笑起來：“隻是親我，能把我嘴這個樣子？”
莫心當下，心頭一緊，緊蹙著黛眉，低垂了頭，不敢出聲。
至此，寢殿裏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幾乎落針可聞！
在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之後，盛玖的眸色，漸漸變得冰冷和銳利，“你去安排！我要見南玄策！”
“是！”
莫心不知盛玖這個時候見南玄策，是所為何事，卻也不敢多問，隻的眉頭緊皺著，低低應了聲！
在莫心銜命離開之後，盛玖的心情，仍舊差的一塌糊塗！
從貴妃榻上起身，在麵朝窗外，又賞了半晌兒雨後，她眸色一斂，轉身便朝著寢殿外走去！
——
因三月將至，三月初三，便是周祈佑和盛玖大婚之日，今日早朝之上，周祈佑直接將大婚事宜，交給了禮部，然後在下了早朝之後，心情極好的，去了芙蓉閣！
不過這一次，他去撲了個空。
因為盛玖，去了太皇太後的寢宮。
雖然當初，周祈佑為了見盛玖，連太皇太後的寢宮都搜了。
但是眼下，他敢來找盛玖，卻不敢去太皇太後麵前造次。
不敢怎麽說，在殷凰離世之後，他流放了殷家嫡子是真，殷家兄弟如今全都已經亡故，也是真。
他隻怕，去了太皇太後的寢宮裏，太皇太後將這件事情抖露出來，到時候盛玖對他更加不假辭色！
彼時。
長壽宮，寢宮之中。
頂著傷口來找太皇太後的盛玖，已經將自己的來意，告知太皇太後！
聞她所言，原本還在為她的傷口，而滿臉心疼的太皇太後，頓時眉目深凝，“你確定要這麽做？”
“我確定！”
盛玖抬眸，迎視著太皇太後的雙眸，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隻有這樣做，才是最穩妥的。”
太皇太後眸色沉沉，伸手扣住她肩膀，微微用力，道：“就南玄策當麵人，背麵鬼那一套，你就不怕，你真的跟他去了南夏，他到時候卻出爾反爾？”
“神鬼怕惡人，他當麵人，背麵鬼又如何？我比他還要惡！”
盛玖伸手，輕拍了拍太皇太後的手，示意太皇太後不用擔心，然後輕挑著黛眉冷道：“如今南玄景還中著我的毒，對於南玄策，我也另有打算，您老人家不必擔心！”
太皇太後見盛玖如此，不禁有些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哀家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既是你主意已定，那就照著你想的去做！哀家這裏，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姑母……”
太皇太後的話，讓盛玖直覺心下酸酸的，脹脹的，滿滿的！
傾身之間，一頭紮進太皇太後的懷裏，她的眼眶微紅，一雙清澈深邃的眸華之中，情緒情緒複雜莫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太皇太後聽到盛玖的話，臉上頓時染上的笑意：“你既是知道哀家對你好，那你就早些回來，哀家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惟願日後你能多多陪在哀家身邊，讓哀家看著你生兒育女。”
盛玖喉間一澀，哽咽聲道：“姑母放心！我會的！”
說著話，她從太皇太後懷裏直起身來，眸色定定的看著太皇太後：“倒是姑母這邊，要好好保重，務必……幫我看著周祈宸！”
聞言，太皇太後眉頭一凝，嘴角壓下一抹細微的弧度。
抬手之間，輕點了點頭盛玖的額頭，她佯裝不悅的，沉聲說道：“人都說，女生外向，你前世如此，今生竟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盛玖眸華淺漾，一雙眸子彎成弦月狀，其間繁星爍爍。
輕輕的，再一次將頭靠在太皇太後的肩膀，她軟軟糯糯道：“人還說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本性便是如此，再來幾生幾世，那也是改不了的！”
太皇太後太聽她一陣扯皮，眼底佯裝的怒意，漸漸褪去，轉為溫和的笑意：“罷了，罷了，誰讓你是我的心頭肉，改不了就改不了吧！你能好好的就成！”
“嗯！”
盛玖身後，緊緊抱住太皇太後，將頭紮在太皇太後的胸口，聲音悶悶的保證道：“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
——
周祈佑在散了早朝之後，去了芙蓉閣。
這事兒在盛玖離開太皇太後寢殿的時候，便已然知曉。
不過，等她從長壽宮寢殿，回到芙蓉閣的時候。
卻聽聞周祈佑忽然有要事，暫時離開了！
聽到春梅的稟報，她輕蹙著黛眉，邊忖度著，能讓周祈佑當成是要事的，到底是什麽事，邊帶著春梅進入寢殿。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等她進入寢殿才發現，易容成小太監的南玄策，竟然已經到了。
南玄策原本正坐在盛玖平時最喜歡坐的貴妃榻上喝著茶。
見盛玖進門，臉上難掩驚訝之色的看著自己，他勾唇一笑，將手裏的茶盞，隨手擱在一邊的小幾上，然後挑眉看著盛玖，“怎麽？看見我就這麽驚訝？”
盛玖收起臉上的驚訝之色，冷眼看著南玄策，然後緩步入內，卻並沒有朝著南玄策走近，而是行至了上次南玄策所在的月牙桌前，兀自斟了盞茶，淺啜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才道：“我驚訝是因為，你來的比我想象中的快！”
“我來的快，是因為我覺得，今日你應該給我答複了！”
南玄策一臉運籌帷幄的，再次跳動了下眉梢，然後好整以暇地攤了攤手：“你看！就連周祈佑，我都已經調虎離山，幫你引開了！””
盛玖聽聞南玄策此言，娥眉一蹙：“周祈佑是你引開的？”
“沒錯！”
南玄策微彎了嘴角，不以為然道：“我讓疾風，以我身體欠佳為由，去代我與周祈佑辭行！”
聞言，盛玖眸光微微一動！
輕蹙著的眉心，緩緩舒展，她在輕點了點頭後，又喝了一口茶：“夏王辦事，果然麵麵俱到！”
“好說！”
南玄策溫潤的瞳眸，深深凝視著正在喝茶的盛玖，唇角不知不覺的，勾了起來，他語氣輕喚的，轉了話鋒，說道：“昨日你和徐俊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
盛玖聽他提起昨日之事，清冷一笑之間，微微偏頭，沒有一絲隱瞞道：“徐俊……其實是被我陷害的！”
南玄策沒有想到，盛玖會如此直白的，跟他說了實話，當即神色一怔，旋即便唇角彎彎著笑開了，然後毫不吝嗇的誇獎著她：“殷凰！你很厲害！”
“承蒙誇獎！”
盛玖輕笑著，牽了牽唇角，挑眉冷道：“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聞言，南玄策再次展顏：“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的決定，絕對是最明智的！”
“那些恭維的廢話，以後去了南夏，你再說不不遲！”
盛玖對於南玄策的恭維，一點都不買賬，直入主題道：“倒是你……你既是已經跟周祈佑辭行，便應該已經想好，要如何在周祈佑的眼皮子底下，帶我離開大魏皇宮吧？我們……何時離開？又如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