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定要
李維聲落之時，周祈佑已然進了寢殿。
抬眸之間，見莫心站在榻前，正側身望來，他不禁輕皺了皺眉宇，隨即將視線停落在榻上。
彼時，榻前的芙蓉帳，仍舊靜靜垂落。
從外麵看，榻上的人兒，似是仍舊在沉睡。
莫心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知他正隔著芙蓉帳凝望著榻上的盛玖，紅唇噏合了下，邊朝著周祈佑福了福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大小姐昨夜沒睡好……”
周祈佑似是早已知道，盛玖昨夜沒睡好。
這會兒聽到莫心所言，他的臉上並未露出一絲異樣！
他沒有問莫心，盛玖為什麽沒睡好，隻是在微微頷首之後，便輕攏著眉峰，再次抬步向前：“已經快到午膳時辰了，該讓她起來用過午膳再接著睡！”
“是！”
因盛玖前世之死，莫心對周祈佑的態度，始終冷冷淡淡的。
在簡單應是之後，她輕抿著唇，上前將垂落在榻前的芙蓉帳撩起：“奴婢正要喚醒大小姐，讓大小姐起來……”隨著芙蓉帳的撩起，她與榻上已然轉醒，卻始終不曾出聲的盛玖，四目相對，正說著的話，戛然而止！
周祈佑已然行至莫心身後，見她話說了一半，便沒了動靜，他不由上前一步，隔著莫心，抬眸朝著榻上望去。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補眠，初醒的盛玖，臉色雖然好轉了不少，卻仍舊懨懨的，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感覺到周祈佑的視線，盛玖微顰著眉心，轉眸朝著他望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接，她微顰的眉心，再次一抿，神色淡漠地問著周祈佑：“皇上這個時辰過來，有事嗎？”
周祈佑在看到盛玖一臉憔悴的樣子時，便忍不住心頭微窒！
當下，經她如此一問，想到以前在平王府時，每次他回府時，殷凰都喜笑顏開的樣子，他心中泛起陣陣澀然，臉色也明顯變的難看了幾分：“無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了？”
盛玖見他如此，倒是絲毫無懼。
不過她懶得去看他那張臉，索性有些倦怠的再次閉了閉雙眼，直接下了逐客令：“我很累！若是無事，你就回吧！”
“阿凰！”
因盛玖對自己的冷淡態度，周祈佑覺得心頭的澀然感，越來越重，重到他的口中，仿佛都彌漫著苦意：“再過幾日，我們就要大婚了！你一定要對我這種態度嗎？”
“我知道再過幾日，我們就要大婚了，你不用提醒我！”
盛玖緊鎖著黛眉，再次睜開雙眼，看著榻前眼前身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玉樹淩風，矜貴不凡的周祈佑，看著他一臉苦澀的模樣，她神色淡淡，輕扯了扯唇，輕牽了牽唇角，沉道：“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你出去！”
聞言，周祈佑臉色一沉，並沒有依盛玖的要求出去，而是抬步便要越過莫心。
莫心見狀，神色一凜，抬起手臂，便要阻攔。
“滾開！”
周祈佑的視線，一直都膠著在盛玖身上。
眼看著莫心伸手阻止，他猛地揮手，打落了莫心的手臂，一雙冷眸，如電一般，冷冷盯視了莫心一眼。
周祈佑對盛玖無奈，但是方才打莫心的那一下，卻力道十足！
莫心吃痛，臉色微變了變，怡然無懼的，迎著他的冷眸，雙眸之中，不見一絲退讓之意：“皇上！大小姐她心情不好！您……”
“朕知道她為何心情不好！”
周祈佑緊皺著眉宇，聲音清冷的，仿佛沒有一絲溫度。
視線微轉，與盛玖冷淡的視線，在半空交匯，他看著她一臉憔悴的樣子，薄唇幾乎緊抿成一道直線，片刻之後，方才啟唇：“阿凰！我對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我以前是夫妻，日後也一樣會是夫妻！俗語說的話，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的芥蒂，你心裏如果有什麽不痛快的，大可對我直言，完全不必如此折騰自己！”
盛玖聽聞周祈佑此言，眸底波光微動。
在短暫的靜默之後，她窸窸窣窣的，從榻上坐起身來，偏頭對莫心吩咐道：“莫心，你先退下！”
“大小姐！”
莫心回眸，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盛玖。
“退下吧！”
盛玖在與莫心對視了一眼之後，再次轉頭，看向周祈佑，語帶嘲諷道：“我有些話，要跟皇上直言！”
“是！”
既是盛玖已然發話，莫心隻得領命，然後腳步一旋，低眉斂目的，從周祈佑身邊擦身而過。
在莫心離開之後，周祈佑和盛玖之間，再無阻攔。
原本在麵對莫心時，冷凝陰沉的臉色，漸漸舒緩，周祈佑上前兩步，在盛玖麵前站定，垂眸緊盯著她憔悴的麵容，聲音變得壓抑而低啞：“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盛玖淡淡抬眸，迎著他的視線，勾唇一笑，卻笑容極冷：“知道你在提前婚期之後，算準了周祈宸會沉不住氣返回京城，然後布下天羅地網劫殺於他？”
聞言，周祈佑剛剛舒緩的臉色，漸漸又緊繃了起來。
雖然，他早已料到，她之所以心情不好，對他不假辭色，是因為周祈宸的事情。
但是此刻，真的聽她直言。
且再看她冷到極點的那抹笑容，他的心裏還是湧起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痛意！
自得知盛玖便是殷凰轉世之後，他一直想要求得她的原諒。
但是他卻始終不曾近過她的心！
那種他想要拚命靠近，卻始終無法靠近的感覺，實在太過煎熬！
“周祈佑……”
盛玖見自己的話出口之後，周祈佑一直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不由緊蹙著黛眉，眸華閃動的看著他，問道：“當初我答應隨你離開浦鎮的時候，你答應過什麽，你應該還記得吧？”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還記得！”
周祈佑麵對盛玖的質問，眸華微眯著輕歎了一聲！
見盛玖那雙水眸，盡是不滿的，注視著自己，他伸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後，聲音陡地一沉：“我說的是，隻要他周祈宸安分守己，我便不會為難他！可是他呢？”
話語至此，他嘲諷一笑，徑直坐在了榻上，微微傾身，朝著盛玖靠近了幾分，眼底倒映著盛玖俏麗的模樣：“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他自離開浦鎮之後，都在做什麽？也該知道，他昨夜趕回京城，又是為了什麽？”
盛玖黛眉一凝，怒瞪著周祈佑，冷然聲道：“因為這些，所以你就不顧我的感受，對他痛下殺手？”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周祈佑微眯的雙眸，倏地一綻，顯露出在得知盛玖便是殷凰後，一直暗藏的鋒芒：“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他要搶我的江山，奪我摯愛之妻，我難道不該殺他嗎？你說我不顧你的感受？我若是不顧及你的感受，他早就死了，根本沒有機會再回……”
“你的摯愛之妻，早就已經死了！”
盛玖聽聞周祈佑如此言語，心下一緊，眉眼間神色一冷再冷，驀地出聲，打斷周祈佑鋒芒大盛，絲毫不掩殺意的言語：“平王府的那場大火，早就已經將她和她腹中的骨肉，燒成了焦炭！”
聞言，周祈佑登時如遭雷擊，臉色驟然泛白！
腦海中，浮現出平王府走水之後，殷凰的屍體，從裏麵抬出來時的情景，他心中如同被刀絞一般，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眸光顫動之間，凝視著盛玖含怒的俏臉，他薄唇開合，無比疼惜的，喚了聽一聲：“阿凰……”
“我跟你說過，不要喊我阿凰！”
盛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看著周祈佑的目光，漸漸淡的沒了任何情緒：“我是盛玖，是你萬般嫌惡，而周祈宸無比珍視的盛玖！我與他兩情相悅，是你不顧大魏安危，將我從他手裏奪了過來！”
聽聞盛玖說，她和周祈宸兩情相悅，周祈佑當即心下劇痛，仿若蝕骨噬心一般，一臉受傷之色：“你一定要這樣嗎？”
“你想讓我怎樣？”
盛玖緊盯著周祈佑的雙眼，冷眼看著他心痛神傷的樣子，俏臉之上，不見一絲動容和波瀾：“我跟你回來，是為了大局，為了大魏的天下，大魏的黎民百姓！可是你呢？你與虎謀皮，竟然跟南玄策合作，還故意將婚期提前，布下暗兵半路劫殺……”
說到這裏，她語氣一頓，緊鎖著眉頭，怒道：“周祈佑！你即便答應我，不會做周祈宸不利的事情，但是你出爾反爾，對他不利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少做！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的放過周祈宸！”
“我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的放過周祈宸！”
周祈佑看著盛玖，因為周祈宸跟自己針鋒相對的樣子，心中憤恨交加，眼底有暗芒閃過，笑容苦澀的怒起反問著她：“那麽你呢？你難道就想過，真的重新嫁我為妻了嗎？”
在他如此反問之下，盛玖眸色一動，紅唇緊抿而起。
見她如此反應，周祈佑不由自嘲一笑。
“原本，我也並不是非殺他不可！”
周祈佑迎著她的視線，沉默片刻，臉上那麽嘲諷的笑容，漸漸淡去：“但是在你為了他，答應跟我回宮，然後又暗中布局，想要讓我厭棄程子山，陷害徐俊……一直在給他鋪路的時候，我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他死！”
盛玖聽聞周祈佑此言，心頭一陣驚跳！
她確實費盡心機，在為周祈宸鋪路，也曾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沾沾自喜。
卻不想，周祈佑竟然什麽都看的明白！
他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沒有揭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