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三月
不出所料，長冬姑姑在給盛玖診脈之時，和王神醫是一樣的反應，她給出的診斷結果，跟王神醫的診斷結果，也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這一次，聽完長冬姑姑的診斷結果之後，周祈宸的反應，已然不似方才那邊激動，反倒十分的冷靜！
冷靜的過分！
在留了莫心和慕凝在盛玖身邊照應之後，他離開盛玖所在的寢室，重新回到堂廳後，才甫一落座，便眸色深深的，注視著並肩而立的長冬姑姑和王神醫：“阿玖的病情，你們……可還有什麽法子挽回？！”
王神醫和長冬姑姑的臉色，都不太好。
聽聞周祈宸如此一問，他們兩人相視一眼，全都從對方晦暗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彼此的答案！
見兩人如此反應，周祈宸緊皺著眉宇，眼底慍怒叢生：“當初本王的脈象，比之她現在的脈象，還要凶險，眼下不照樣好好活著嗎？”
比之王神醫，長冬姑姑自幼看著周祈宸長大，在周祈宸麵前，自然也更有臉麵。
是以，在周祈宸語落之後，她一臉苦澀的，看著周祈宸，輕搖了搖頭，說道：“王爺當初，是因為中毒，因為毒解，髒腑便可恢複正常！可是大小姐的心脈，之所以受損，並非始於毒，而是耗損過甚，如此……則不可逆！”
“不可逆……”
周祈宸口中重複著長冬姑姑的話，幽深的瞳眸之中，絲毫不掩痛苦之色！
“長冬姑姑所言極是！”
有長冬姑姑起了頭，王神醫聽到周祈宸的低喃，隨後便接了話：“心脈耗損之絕脈不可逆，隻能勉強維持……為今之計，還需依著大小姐的身體情況，以名貴藥材，酌情進補，以求為大小姐延命！”
“如此行事……”
周祈宸緊咬著牙關，眸光如電的注視著王神醫，方才沉沉出聲，問道：“可以……延命多久？”
聽聞周祈宸所問，王神醫微張著嘴，卻不敢出聲。
因為，他深知，他的回答，絕對不會是周祈宸想要的。
見王神醫欲言又止，周祈宸眼底的光芒，頓時銳利了幾分，然後從齒縫之中，硬生生的擠出兩個字：“多久？！”
麵對周祈宸的逼問，王神醫無奈，隻得硬著頭皮，語氣艱澀的，垂首回道：“多則一年，短則……三個月！”
三個月！！！
當這三個字，從王神醫口中說出的時候，周祈宸直覺自己的腦海中，一片轟鳴！
“三個月？”
置於身側桌幾上的手，倏地緊握成全，而後劇烈顫抖著，他一臉不置信的，看著王神醫。
見王神醫低垂著頭，不敢抬頭看他。
他視線一轉，看向長冬姑姑。
盛玖雖然不是長冬姑姑看著長大的。
但是殷凰是啊！
此刻，長冬姑姑的心裏，也難受的厲害！
但是，在接收到周祈宸的視線時，在她明明知道，周祈宸眼底的希冀代表著什麽，他想要聽到什麽樣的答案時，她還是隻能一臉悲痛的，對他點了點頭！
隻她這個輕輕點頭的動作，周祈宸的臉色，登時便煞白一片！
三個月？！
盛玖離開他才一個月，他都快要瘋了！
如今他們竟然跟他說，她有可能，隻剩下三個月的壽命！
隻能活三個月！
想到三個月之後，盛玖就可能會死，他的心中，不由浮上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
不！
他不能接受！
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去盛玖身邊！
她不是想要他原諒她嗎？！
他可以原諒她！
但是，他要她活著！
他要告訴她，隻要她好好活著，那他就原諒她……
在這個想法的驅動下，他輕顫著手，扶著椅子的把手，想要站起身來。
可是他才剛剛，站起身來，卻因腳下發軟，哐啷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王爺？！”
長冬姑姑麵色一變，驚呼一聲，連忙上前，伸手想要攙扶他起身！
周祈宸穩了穩心緒，抬手擋掉長冬姑姑的手，自己站起身來，然後一言不發，抬步便向裏走去。
見狀，長冬姑姑作勢便要去追。
卻不期王神醫，忽然伸手，擋住了她的去路：“姑姑醫術高明，勞煩姑姑與老朽一起斟酌大小姐的藥方！”
聞言，長冬姑姑腳步一頓，望著周祈宸離開的方向，長長而又無奈的輕歎了一聲……
——
寢室之中，莫心和慕凝，全都神色凝重的，站在盛玖榻前。
看到周祈宸去而複返，慕凝麵色微變，連忙迎了過去：“王爺……”
周祈宸的臉色，很沉，很冷。
沉冷的，比之他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沒有一絲生氣。
看著眼前的慕凝，他眉梢輕動了下，淡淡出聲：“王神醫和長冬姑姑，應該已經在斟酌阿玖要用的方子，你過去盯著。等他們開了方子，立即便去抓藥，本王明日一早，就要見到藥！”
聞言，慕凝眸波微閃了下，應聲頷首：“奴婢這就去！”
帶到慕凝離開之後，周祈宸再次抬步，又一次，站到了盛玖的身前。
在看向盛玖的時候，他那幽深的視線，劇烈波動了下！
邊上，莫心側目，看了周祈宸一眼。
雖然方才，在堂廳的時候，她對周祈宸，多有怨言。
但是其實，一直跟在盛玖身邊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感情的世界裏，沒有對錯。
尤其，還是盛玖和周祈宸這樣的感情！
他們兩人，都深深的，愛著彼此。
事到如今，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
想到盛玖在得知周祈宸沒有死，殷家也未曾走上歪路，一切都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時，臉上所露出的燦爛笑容，她想連盛玖都怪周祈宸，她又有什麽立場去責怪他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喉間哽咽，紅著眼睛，語氣微顫道：“王爺……我們家大小姐……她要怎麽辦？她……要怎麽辦才好？”
聽到莫心的問話，周祈宸心中不禁一陣酸澀！
盛玖要怎麽辦才好？！
他也想知道，她該怎麽辦才好？！
可是現在……他還沒有辦法！
思及此，他無比艱澀的，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下頷緊繃著，緩緩的，坐在榻上。
低垂著眉眼，輕輕握住了盛玖的手，細細把玩著，她的纖纖玉指，他微微啟唇，出口的聲音低啞而沉痛：“你跟本王說說……她隨南玄策離京之後的事情吧！”
聞言，莫心輕抿了下唇。
深深的，凝視了周祈宸良久，她終是無奈一歎，說起了盛玖跟著南玄策離開京城之後的事情。
在莫心說話的時候，周祈宸的視線，一直都在盛玖身上。
他握著她的手，聽著莫心說，南玄策對她很好，可是她的心裏，始終隻有他一個，從來都沒有因為南玄策對她的好，而動搖過！
當她聽到莫心說，當初知道殷家造反之後，她甚至拿自己的以後，跟南玄策做了交易，以求南玄策能護他周全時，他苦澀一笑，把玩著她纖纖玉手的大手，不禁微微用力，將之緊緊包裹。
莫心的講述，還在繼續。
當她再次說起，盛玖在得知周祈宸的死訊之後，吐血昏迷的經過時，周祈宸緊鎖著眉頭，俊臉之上，已然盡是痛苦之色！
緩緩垂首，包裹著她的手，抵在他的額頭，他氣息稍顯不穩！
見狀，莫心微微凝眉，心下終是不忍。
不過即便如此，她卻仍舊紅唇微動，將後來盛玖如何逼著南玄策帶她來盛京，又如何給南玄策下了迷藥，然後又救了南玄策，帶著南玄策一路趕來的經過，悉數都說了出來！
語畢，她深凝著周祈宸。
眼看著周祈宸，一直以額頭抵著盛玖的手，即便在得知盛玖此行，是帶了南玄策過來的，也沒有任何反應，她眉梢輕挑了著，有些遲疑的，輕喚了他一聲：“王爺……奴婢已經說完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些！”
聽聞莫心所言，許久不曾動過一動的周祈宸，終於有了反應！
他……低垂著眉眼，輕輕的，而又澀然的，喟歎了一聲！
然後將盛玖的手，送到自己的唇邊，在她的指尖，烙印下深深一吻後，方才聲音幽沉道：“本王都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聞言，莫心神色一怔：“王爺這是要留宿於此？”
這次，周祈宸終於緩緩抬起了頭，眸色幽幽的看著她，問道：“有何不可嗎？”
“可是大小姐您早前跟大小姐……”
還在鬧著別扭啊！
“莫心！”
周祈宸知道莫心的意思！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緊皺著眉宇，輕喚了莫心一聲，他視線微轉，一臉深情的看向仍舊沉沉睡著的盛玖，語氣沉重道：“本王和她，你追我趕，兜兜轉轉，已經的錯過太多了！如今……本王再也不想和她分開！也不想離開她半步！”
莫心聞言，心神一震！
“可是大小姐她……她的病情，好像並沒有讓您知道的意思……”
“她之所以不想讓本王知道，是不想讓我為她擔心，難過……她那麽聰明，如今本王既是已然盡知，便再如何去裝作不知，也一定會被她發現的……既是如此，倒不如從一開始，我們就坦誠不公！”
早前，在不知盛玖的具體身體狀況時，周祈宸也許還想著，順遂她的心意，裝作一切不知！
但是現在……
在得知她有可能隻能活三個月之後，他覺得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