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耗盡
梁沁的容貌，不及殷凰清麗，也不及盛玖絕美。
但是現在，盛玖頂著她那張清秀的小臉，冷凝著神情，一襲紅衣的樣子，卻讓人覺得不敢直視！
慕凝亦步亦趨的，跟在盛玖身後。
看著前方背脊挺直，一步步向前的盛玖，想到昨夜得知周祈宸死訊之時，自己尚且還接受不了，也不知盛玖到底是怎麽熬過來，又自己換上一身紅衣的慕凝微動了動嘴角，想要說些什麽：“大小姐……”
“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
在慕凝的一聲大小姐出口之時，盛玖腳下的步子，微微停頓了下，複又繼續抬步向前：“你什麽都不用說！”
“呃……”
慕凝本來，就知道，勸人勸不了心，不知該如何去勸盛玖。
此刻，聽她如此言語，她當即便緊緊的將紅唇抿成了一道直線，然後暗暗在心裏澀然長歎了一聲！
罷了！
眼下，她與其去說那些沒用的，倒不如老老實實的，跟在盛玖身邊，將她保護好，完成她的所有吩咐！
這些，本就是她應該做的。
也是周祈宸，想要她做的。
如此，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後，她輕揚了下眉梢。
抬眸之間，見盛玖已然離自己數步之遙，她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再次出了聲：“大小姐這是要去哪裏？”
慕凝語落，盛玖沒有立即回答，在許久之後，她才幽幽聲道：“去把皇上找回來！”
聞言，慕凝一驚，腳下步伐一頓！
抬手之間，扯住盛玖的廣袖，她眸華閃爍的，紅著眼睛看著盛玖：“大小姐……皇上他已經……”
已經死了啊！
他的骨灰，如今就在承乾宮中。
她這是要去哪裏找人？！
又怎麽可能找得回來？！
盛玖身形微轉，看著扯著自己袖擺的慕凝，忽然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輕，很淡。
又實在太過不合時宜！
在她這一笑之間，慕凝的神情，明顯怔仲了下。
隻下一刻，便見她微抬了抬頭，遙望著朝陽初升的方向，漸漸斂了笑意，低低呢喃道：“我死了兩次，都能回來，他不過才死了一次，怎麽就不能回來了？”
聞言，慕凝心下一滯：“大小姐……”
盛玖揚眉，斂了自己的思緒，再次垂眸，看向慕凝握著自己廣袖的手，然後篤定聲道：“既是我能重生，周祈佑能回到過去，那麽讓周祈宸回來，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總會有辦法的！”
慕凝聽聞盛玖如此言語，原本停滯了下的心跳，倏地一下，複又狂跳起來！
握著盛玖廣袖的手，漸漸用力，用力，再用力。
直到最後，倏地一下滑落，她蜷縮了下手指，用力握緊了自己輕顫的手。
她想，她知道盛玖現在要去哪裏了……
——
盛玖要去找的人，是蓮妖！
自上次一見，收了蓮妖為己所用所用之後，盛玖便命人，將蓮妖秘密安置在宮中一處偏僻的別院之中，隻等著回頭跟周祈宸提起，給蓮妖一個身份，將她送回苗疆！
彼時，天色尚早。
別院之中，蓮妖在剛剛起身，正要洗漱用膳。
卻不期，抬眸望向窗外之時，餘光竟然瞥見盛玖和慕凝一前一後進了院門。
見狀，她心下一緊，連忙順了頭發，簡單整理了下衣衫，然後快步出了寢室，便迎向外廳門口。
待到盛玖和慕凝進門之時，她已然低眉斂目，朝著盛玖福身行禮：“蓮妖給大小姐請安！”
經過這幾日的休養，蓮妖的氣色，比之早前，已然有了天壤之別。
盛玖垂眸，看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在自己麵前行著裏的蓮妖，娥眉輕顰了下，邊抬步向裏，邊出聲說道：“免禮！”
“謝大小姐！”
蓮妖免禮，起身之後，盛玖已然在外廳主位落座。
蓮妖微微抬眸，看著雖然一身紅衣，但是臉色蒼白，似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的盛玖，輕蹙了蹙眉頭，關切問道：“大小姐的臉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
“不是沒有休息好！”
盛玖淡淡抬眉，看著輕蹙著眉頭的蓮妖，語氣淡淡道：“而是根本就沒有休息！”
“大小姐昨夜怎麽沒有休息？”
蓮妖心下一驚，在脫口問出自己的疑問之後，她心思電轉，連忙一臉緊張的問道：“大小姐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蓮妖？”
“我這個時候過來……”
盛玖抬手，將手肘撐在身邊的桌幾上，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鬢角，然後直勾勾的注視著蓮妖，歎聲說道：“自然是有事情，要吩咐你的！”
蓮妖心下一定，再次垂首，朝著盛玖跪落：“蓮妖這條命，現在都是大小姐的，大小姐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蓮妖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盛玖定定的，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蓮妖，神色清冷，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緩緩的，將自己揉著鬢角的手放下，蜷曲了食指，一下一下的，叩擊著桌幾，她聲音沉沉的說道：“我原本，乃是殷家嫡女殷凰，後浴火重生，成為了盛家嫡女盛玖！而今，則是大長公主府的大小姐——梁沁！”
盛玖所說的這些，在世人眼裏，或許如同天方夜譚。
但是之餘蓮妖，卻是知之甚詳！
不過她並不知道，盛玖這個時候過來，跟她說這些，是要意欲何為！
輕蹙著眉頭，微微抬眸，在看了盛玖一眼之後，她絲毫不掩眼底疑惑的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溫聲應道：“大小姐說的這些，蓮妖都知道！”
聞言，盛玖輕扯了扯唇角！
隻下一刻，她看著蓮妖的眸色，倏地一深， 然後不緊不慢的，將自己重生的經過，還有太皇太後所付出的代價，悉數告知了蓮妖！
聽完盛玖的講述，蓮妖的神色，幾經變化，最後十分凝重的，看著盛玖，等著盛玖繼續說下去！
見蓮妖如此反應，盛玖微眯著眸華，原本清冷的語氣中頗有無力之感：“蓮妖！皇上沒了！”
皇上沒了？！
蓮妖聽到盛玖的話，神色十分明顯的僵滯了下！
想到過去這幾個月裏，周祈宸為了讓盛玖重生，所做的那些瘋狂之事，她的心弦，止不住的輕顫了顫，然後又一臉不敢置信的，紅唇微顫著問道：“蓮妖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盛玖知道，蓮妖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而是不敢置信！
就如同昨夜的她一般！
眸華微恙之間，她幾若無聞的，輕歎一聲，然後用力叩擊了下桌麵，迎著蓮妖的視線，眸光微綻放，冷笑著說道：“如今了然大師圓寂，皇上也沒有與我一般，在護國寺裏燃著長明燈，但是……我還是想要讓你活著！”
蓮妖在盛玖那句，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之後，便已然料到，她眼下來找到，所圖的是什麽！
此刻，聽聞盛玖如此言語，她深凝著盛玖那張，雖然清秀稚嫩，氣勢卻絲毫不亞於周祈宸的小臉，眸光閃爍不已：“大小姐所求之事，皇上曾經也同蓮妖求過！結果如何，大小姐應該知曉！”
聞言，盛玖心下一黯！
當初，她中箭身死，周祈宸為了能與她長相廝守，將能想到的法子，全都已經想了個遍！
不過蓮妖並沒有讓周祈宸如願！
如若不然，周祈宸也不會將蓮妖囚禁於鐵籠之中，讓她生不如死！
不過，即便如此，又如何？！
原本黯淡的眸光，在頃刻之間，再次迸發出精光。
驀地從座位上起身，幾步行至蓮妖身前，她探手攫住蓮妖的襟口，居高臨下的，凝視著蓮妖，語氣冷冽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如若不然，她現在也不會以梁沁的身份，站在這裏！
蓮妖看著盛玖近在咫尺的臉龐，心緒起起伏伏之間，終是無奈歎息了一聲！
靜靜的，任由盛玖攫著她的襟口，她微微垂眸，緘默半晌兒，方才再次抬眸，迎著盛玖幽深無光的視線，黯然聲道：“大小姐說的是！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但是……當初大小姐魂燈不熄，太皇太後為了大小姐能活，尚且祭獻輪回，如今皇上既是已然身死，那大小姐若是想要讓皇上重現於世，則必須要付出沉重而慘烈的代價！”
聞言，盛玖低斂的眸華，霎時大亮！
攫著蓮妖襟口的手，因為心下激動，而劇烈顫抖著，她眸色起伏不定的，看著蓮妖，問道：“你有辦法？”
“是！”
蓮妖低眉斂目，看著盛玖劇烈顫抖的手，眉心輕皺著，晦澀聲道：“蓮妖確實有辦法，但是如此秘法蓮妖從來未曾用過，一則施行此法會反噬到蓮妖身上，再則若要施行此法，則獻祭之人，除了獻祭自己的輪回，會永不超生之外，還將會一夜白頭，耗盡此生性命，在皇上重生之後，便會魂飛魄散！”
聽到蓮妖此言，盛玖緊繃的心弦，啪的一下，便斷裂開來，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隻下一刻，從進門開始，便一直緘默不語的慕凝，忽然上前一步，在盛玖身邊站定，輕道：“我來！”
“你不行！”
蓮妖偏頭，看了慕凝一眼，然後視線一收，迎著盛玖的視線說道：“大小姐身死之時，尚未成為大魏皇後，尚需太皇太後獻祭自己的輪回！如今……皇上的生死，事關社稷，牽扯天下氣運，因此這獻祭之人，便是身份不及皇上，也定要足夠有能力，左右天下大局！”
蓮妖此言，到底何意，盛玖如何能不知？！
靜靜的，與蓮妖對視半晌兒，她忽然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然後放開了蓮妖的襟口，輕笑著淡淡歎道：“你直接說，讓我獻祭自己不就好了，何必要拐彎抹角，說那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