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尋魂
盛玖在離開長壽宮後，便直接回了承乾宮。
自此，直到入夜，她都不曾再離開承乾宮寢殿半步！
入夜之時，盛玖吩咐言寧找的宿體，終於確定了人選。
此人，乃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
名喚周祈瀚！
他的父親，與大長公主同父異母，是為大魏安王！
當年，安王與周祈宸的父皇爭奪皇位失敗之後，被太皇太後貶去了大魏西境，而與周祈宸有三歲之差周祈瀚則封了安王世子，作為質子，被留在了京城！
對於周祈瀚的身份和年紀，盛玖還是十分滿意的！
在聽聞言寧稟報之後，正在用著晚膳的盛玖，輕蹙著娥眉，低低呢喃著周祈瀚這三個字，她眉梢微動了動，喝了一口雞湯之後，出聲問道：“人……帶進宮來了嗎？”
“是！”
言寧看著神情清冷的盛玖，輕點了點頭，然後抬眸看向盛玖身邊的慕凝。
慕凝會意，垂眸對盛玖稟道：“奴婢已經命人，將安王世子安置在毗鄰蓮妖住處的別院之中！”
聞言，盛玖微微頷了頷首。
今夜的法事，安排在蓮妖所住的別院。
周祈瀚安置在毗鄰別院的院子裏，倒也合適！
言寧見盛玖在頷首之後，便繼續用膳，再沒了吩咐，不禁躊躇了片刻，然後出聲說道：“大小姐，微臣還有一事要稟！”
盛玖原本正在夾著菜，此刻聽聞言寧所言，她夾菜的動作，微微停滯了下，然後微微抬眸，以眼神詢問言寧。
言寧見狀，心思微沉了沉，明眸說道：“這安王世子，許是因為質子的身份，過去這些年，一直過的不甚如意，是個極其膽小的，今兒微臣找到他時，他整個人的臉色都白了，還直嚷嚷著，他什麽都沒有做，也不想當皇帝，求微臣大人大量，饒了他這一回！”
聽聞言寧此言，盛玖眸光一凜！
心思電轉之間，她握著筷子的手，微動了動，將手裏的筷子放下，然後眸色深沉的，看著言寧：“他可還說別的了？”
言寧搖了搖頭，無奈歎道：“這人雖然膽小，卻不是個傻的！當時微臣下意識的反問了他一句，他都做了什麽事，誰說讓他當皇帝了，他便立即反應了過來，就跟那河蚌一般，再問什麽，死活都不肯開口了！”
說到這裏，言寧緊皺著眉宇，看了盛玖一眼，語氣微頓道：“微臣想著，他是皇上要用的宿體，若是嚇出個好歹來，耽誤了大小姐的大事，因此便沒有再用其他手段！而且等到法事結束，皇上在他身上重生，他便是真的有什麽圖謀，也一定會迎刃而解的！”
盛玖聽言寧如此言語，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後輕點了點頭：“你說的是!隻要皇上重生，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話落，她眸華抬起，眸色微深的，朝著窗外望了一眼！
恰在此時，候在寢殿裏的宮人，進門來報，程子山進宮了。
聞言，盛玖輕挑了下黛眉，將自己的視線，從窗外收回，然後緩緩站起身來，對身邊的慕凝輕道：“差人去知會程子山，讓他直接去蓮妖那邊，在那邊會合！”
“是！”
慕凝輕垂眸華，對盛玖輕恭了恭身子，銜命出了寢殿。
盛玖目送慕凝出門，視線一轉，停落在言寧身上，然後緩緩抬步向外：“走吧！”
言寧見狀，眸光微閃了閃，連忙跟了上去。
今日，一整日裏，易容成周祈宸的徐俊，都候在承乾宮寢殿的外殿裏。
此刻，見盛玖帶著言寧從寢殿出來，他連忙打起了精神，朝著兩人行禮：“大小姐！言相大人！”
見狀，盛玖的臉上，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
不過言寧就有些不自在了！
要知道，徐俊現在頂著的，可是周祈宸的那張俊臉！
他給自己行禮的時候，言寧怎麽看怎麽覺得違和，連忙偏了偏身子，避了過去！
盛玖眸華微轉，看了眼身邊，偏著身子，一臉不自在的言寧，然後輕勾著唇角，似笑非笑的看著徐俊，說道：“你的現在的身份，可是大魏的皇帝陛下，給言相行禮，言相可不是不敢受的！趕緊起來！
徐俊聞言，很快便直起身來！
在看了盛玖一眼後，幹巴巴的應了一聲：“是！”
看著徐俊幹巴巴應是的樣子，盛玖不禁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
徐俊聽到她的笑聲，猛地抬眸，朝著她望去，卻見她正雙眸如水，看似在凝視著他，又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別人！
知她現在，雖然在看著自己，實則心裏想的，卻是周祈宸，他不敢出聲，隻在略作猶豫之後，學著周祈宸的樣子，下頷緊繃了著，迎著他的雙眼，任她打量著自己！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盛玖的心裏，其實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之人，雖然頂著周祈宸的那張臉，但是說到底，終究不是他！
但是即便如此，想到即便法事順利，她便會魂飛魄散，而且周祈宸再回來，也不會再是這張臉了，她此刻還是深深的，近乎貪婪的，凝視著徐俊現在的臉，想要將這張臉，鐫刻入自己的靈魂！
不久，慕凝去而複返。
見盛玖立身寢殿門口，靜靜的，看著徐俊，她腳步微頓了下，然後緩步上前！
聽到慕凝的腳步聲，盛玖眸華微動，終是將自己的視線，從徐俊的臉上移開了。
她原本，是想要將徐俊，留在承乾宮的。
不過抬步之間，想到徐俊跟太皇太後之間，應該有聯係，而太皇太後知道她要做今夜這場法事，必定會趕來阻止，是以她才剛剛抬步，便再次停下了腳步，然後對徐俊輕道：“你跟我一起過去！”
聞言，剛剛如釋重負，暗暗在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徐俊：“……”
在得知盛玖今夜要做法事的事情之後，他也曾想過，給太皇太後傳遞消息，將這件事情告與太皇太後知道！
但是承乾宮寢殿之中當差的之人，全都是周祈宸的親信！
因此，他一早的打算，是等著盛玖帶著慕凝離開之後，再想辦法去給太皇太後傳消息。
可是現在，盛玖讓他跟著她一起過去！
那這消息……
——
秋夜。
月掩星稀，微風瑟瑟！
盛玖帶著眾人，抵達蓮妖所在的別院時，程子山早已等在別院門外。
別院之中。做法要用的祭壇，已然擺好。
祭壇前，身著一襲黑色寬大長袍的蓮妖，臉上再次帶上了黑色的麵具不說，手裏的繡花針，還不停的在一個黃綾縫製的小人兒上，來回穿梭著！
“蓮妖！”
盛玖帶著一眾人等進門，微眯了眸華，輕輕的喚了蓮妖一聲！
聞聲，蓮妖拿著繡花針的手，微微一抖！
針尖兒刺入她拿著小人兒的之間，疼的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見狀，盛玖眉頭一蹙，邊抬步上前，邊出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蓮妖垂眸，輕撚了下自己冒著血珠的手指，然後微微屈膝，朝著盛玖恭謹一禮：“大小姐不必擔心！”
盛玖聽蓮妖說沒事，微微頷了頷首。
輕蹙著眸華，視線過掃蓮妖手裏的小人，還有別院之中已經搭好的祭壇，她眸色一深，再次出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蓮妖回首，也朝著祭壇方向望了一眼，然後垂首，再次看向自己手裏，已經繡上了名字的小人兒，然後抬眸，迎上盛玖的視線，伸手示意盛玖坐在祭壇前的蒲團之上：“隻要大小姐坐好，法事就可以開始了！”
聞言，盛玖在燈火下，閃爍著斑斕光彩的雙眸之中，波光微微一蕩，而後緩緩抬步，一步一步，登上的祭壇，然後張開雙臂，提了裙擺，揚臂之間，便已從容落座！
蓮妖見她如此幹脆，神色微怔了下。
輕抿著眉心，將手裏的小人兒，置於祭壇中央處，她轉身看著盛玖，輕聲問道：“大小姐……這場法事之後，您就會……”魂飛魄散四個字，她實在說不出，最後隻是用力抿了抿唇，然後轉而問道：“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嗎？”
情有遠近，人有親疏！
自盛玖決定要做這場法事之後，知情之人並不多。
這其中，徐俊不敢勸她，程子山和言寧，站在朝廷的立場上，也從來都不曾勸過她！
至於慕凝……
她倒是想過要勸她，但是最後到底還是顧及著周祈宸，而沒有再勸！
因此，此時此刻，聽到蓮妖的問話，她雖然心意已決，但還是覺得淌過一道暖流。
緩緩抬眸，看著蓮妖藏在麵具後的那雙美麗而神秘的眼睛，她毫不吝嗇，展顏一笑，眼底光華流轉著問道：“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辦法，讓皇上重臨於世嗎？”
“沒有！”
麵對盛玖的疑問，蓮妖眉頭一凝，一臉黯淡的，搖了搖頭：“隻有這一個辦法！”
“既是如此……”
盛玖輕歎了一聲，眸中的光，漸漸黯淡了下來不說，臉上的笑容，也開始收斂，直至最後淡去：“那就開始吧！”
“您……”
蓮妖深凝著盛玖，將她臉上的神情，悉數盡收眼底之後，凝眉說道：“蓮妖早前就已經跟您說過，法事的獻祭之人，必須要虔誠，眼下蓮妖例行公事，多問您一句，您這樣做，值得嗎？您……不後悔嗎？”
“值得！”
盛玖視線微轉，抬眸望向祭壇方向，那同時被蓮妖繡上周祈宸和周祈瀚名字的小人兒，眸光微微蕩漾著，溫柔的不成樣子：“以我的命，換周祈宸的命，我……不悔！”
聽聞盛玖此言，蓮妖神色一肅。
定定的，凝視著一臉決絕的盛玖許久，她紅唇微啟道：“請大小姐閉眼！”
聞言，盛玖眸華微顫，緩緩閉上了雙眼。
見狀，蓮妖眸色一定，然後轉身麵向祭壇方向，先後點燃了祭壇上的燈燭，繼而雙眼一閉，手指翻飛之際，結出各種法式的同時，口中也開始振振有詞的，吟唱起來！
隨著她的吟唱，祭壇上的燭火，光芒大盛！
等到那光芒，將偌大的別院，悉數照亮之時，她原本緊閉的雙眼，倏地一下睜開，而後紅唇開合，語氣凜冽的大喊了一聲：“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