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慧極
盛玖本以為，徐俊既然知道，太皇太後騙她的理由，那麽便一定也知道，周祈宸現在的下落！
而她現在，也實在沒有心情，也沒有體力，卻跟太皇太後就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去爭論什麽，是以如果徐俊知道周祈宸的下落，那麽她會直接越過太皇太後，將周祈宸接回皇宮！
但是徐俊的回答，卻讓她失望了！
因為，周祈宸的下落，他並不知情！
徐俊如此回答，著實出乎盛玖的意料。
神色，微微怔仲片刻之後，她一臉懷疑的，看著徐俊，語氣微冷的，喊了徐俊一聲：“徐俊——”
“微臣說的是實話！”
徐俊看著盛玖一臉懷疑的樣子，心裏泛起苦意：“當初微臣隻是在邊上聽長冬姑姑跟太皇太後說了一句，皇上有可能醒不過來了，第二日便再沒有見過皇上和他身邊的黑狼，眼下……微臣確實不知，皇上如今在哪裏！”
因徐俊的話，寢殿之中，頓時陷入一片凝滯！
盛玖目不轉睛的，注視了徐俊許久，見徐俊眸色堅定，不見一絲閃躲，似是真的不知周祈宸的下落，她的臉色，頓時白的再無一絲血色：“我原本以為，知道皇上的下落，把皇上接回來就好！可是現在看來，是我太過想當然了！”
“大小姐……”
徐俊看著盛玖失望而泛著冷意的俏臉，微微沉吟了片刻，說道：“言寧和程子山，都是皇上的人，無論大小姐為皇上做到什麽地步，他們都不會阻攔大小姐！但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不一樣！國不可一日無盡，若是皇上一直醒不過來，這皇位隻怕也做不安穩！如今大小姐尚未與皇上大婚，皇上也沒有子嗣……太皇太後的所做的這一切，雖然瞞著大小姐，但是卻是一心為大小姐著想！她老人家為了大小姐，連輪回都獻祭了……”
“太皇太後的苦心，我心裏明鏡兒似的，無需你多言！”
盛玖知道，徐俊要說什麽。
但是現在，她什麽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驀地出聲，打斷了徐俊的話，她對徐俊輕搖了搖頭，然後冷冷說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
徐俊如今隻求盛玖放過徐家，在聽到盛玖如此言語之後，他的心裏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退了下去！
在徐俊退下之後，盛玖垂眸，看了眼一片狼藉的腳下，然後接連後退數步，最後跌坐在龍之上！
慕凝見她如此，臉色一凝，連忙湊上前來，關切問道：“大小姐……您怎麽樣？”
“慕凝！”
盛玖伸手，扶住慕凝的手臂，然後緊鎖著黛眉，微微抬眸，一臉痛苦的說道：“我現在好疼……”
盛玖並非嬌氣之人！
即便是經曆生死之時，也沒有對人喊過疼！
可是現在，她卻在喊疼！
慕凝聽到她的話，頓時便慌了神兒，抖著嗓子問著她：“您哪裏疼？可要奴婢傳太醫？”
慕凝的話，雖然是問話，但是說話之間，她作勢便要轉身向外。
見狀，盛玖緊緊的，攥著她的手臂，然後無比艱澀的閉上眼睛，對她搖了搖頭。
片刻之後，她再睜眼時，眼底盡是痛苦之色的，捂著自己的胸口說道：“這裏……我這裏疼！好疼好疼！疼的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現在，除了身體上的疼痛。
還有心裏的疼！
隻要一想到，周祈宸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她的心裏就好像插上了一把刀，疼的她都快要窒息了！
慕凝見她如此，不由心急如焚！
伸手覆上盛玖捂著心口的手，她緊蹙的眉心，幾乎擰成了大疙瘩：“大小姐您先躺下，奴婢這就去傳太醫！”
聞言，盛玖緊緊攥著慕凝的手，然後用力搖了搖頭：“不用傳太醫！去備輦車！我要去長壽宮！”
“大小姐！”
盛玖現在的樣子，慕凝如何能放心讓她再去見太皇太後？！
滿目擔憂的，凝著她痛苦的小臉，她強行扶著盛玖躺下之後，緊蹙著黛眉，沉聲說道：“您現在隻能好好躺著，哪裏都不能去！”
盛玖不依，掙紮著就要起身：“不行！我要去長壽宮！”
慕凝壓住盛玖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凝重道：“您不就是要去長壽宮，與太皇太後問清楚皇上的下落嗎？奴婢去就好！奴婢這就去！”
聽到慕凝的話，盛玖的鼻息，頓時一陣陣發酸！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她對慕凝輕笑了下，說道：“我有句話，我跟太皇太後說，你附耳過來！”
聞言，慕凝不疑有他，傾身便湊到了盛玖身前。
然，榻上的盛玖，並沒有出聲，而是出手如電，直接封了她的穴道！
慕凝沒有想到，盛玖竟然會暗算於她，當即整個人，都一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大小姐！”
“慕凝！你去和我自己親自去，意義是不一樣的！”
盛玖知道慕凝，如今顧及她的身體，才要毛遂自薦，前往長壽宮，可是她卻並不想讓慕凝去！
迎著慕凝震驚的雙眼，她緊鎖著眉頭，抬手又封了慕凝的啞穴，然後對著慕凝，微微輕笑了一下！
可是她的笑容，卻格外的淒然：“我原本想著，姑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著想，且她的時日已然無多，我能夠不跟她起爭執，就跟她起爭執，讓她安度晚年則最好！可是事到如今，既是隻有她老人家才知道皇上的下落，而她老人家之所以騙我，也是為了我好，那麽有些話，合該我親自去跟她老人家去說！ ”
說到這裏，盛玖用力捂著自己的心口，掙紮著從龍榻上起了身，然後輕輕一推，將慕凝推倒在龍榻之上！
看著慕凝看向自己時，那焦急萬分的目光，她想要深吸一口氣，卻不期因為胸部的劇痛，捂著心口彎下了腰肢！
再抬眸時，她的臉色，如雪一般，額頭之上，也已然布滿了汗珠！
但是即便如此，她卻還是對慕凝微微展顏，輕笑了那麽一下：“能睡在龍榻上，那可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好好享受一番吧！”
語落，她抬手，放下了龍榻前的明黃色幔帳，然後緊擰著眉梢，腳步有些踉蹌的轉身向外。
——
最近這幾日裏，天氣轉冷，不隻是盛玖病了，她那本就如強弩之末的身子，也越發沉重起來。
是以，在盛玖前往長壽宮的時候，太皇太後才剛剛起身。
盛玖的臉色，蒼白如紙。
到達長壽宮時，不等宮人通稟，便徑直一路向裏。
寢殿裏，太皇太後悉數完畢之後，剛在膳桌前落了座，便見臉色蒼白的盛玖，腳步虛浮的進了門！
見狀，太皇太後神色一凝，扶著膳桌站起身來：“凰兒？”
“姑母！”
盛玖在看到太皇太後的時候，便停下了腳步。
抬眸之間，正對上太皇太後有些憔悴的雙眼，她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越發難看起來不說，整個人都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見此情形，長冬姑姑臉色微變，連忙上前，扶住盛玖搖搖欲墜的身形，然後關切聲道：“大小姐，您什麽時候醒的？太皇太後還想著，用完了早膳，到承乾宮去同探望您呢！”
“不用姑母去探望我，我自己來找姑母了！”
盛玖穩了穩身形，抬起手臂，躲開長冬姑姑的攙扶，然後迎著太皇太後的視線，一步一步，朝著太皇太後走近：“畢竟，這世上隻有姑母知道，我的男人如今身在何處！”
太皇太後從方才見到盛玖之時，就知道她已經知道真相了！
臉色，微微沉下。
她微眯著雙眼，看著正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近的盛玖，有些無奈的，輕歎了一聲，“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
盛玖輕皺著黛眉，迎視著太皇太後那雙飽經風霜的雙眼，微微苦笑道：“誰讓姑母，將我教導的，如此聰慧過人呢？”
聞言，太皇太後不禁麵露苦澀之色！
原本微眯的眸子，緩緩睜開，她挑眉輕歎了一聲，有些無力的，重新跌坐到椅子上，然後語氣微緩道：“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哀家這輩子，做的最錯，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將你教導的太聰明，又想要給你保留那一份感情上的純真！”
聽聞太皇太後此言，盛玖眸光微微閃爍起來！
終是，在太皇太後身前停下腳步，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身前的太皇太後，邊緩緩落座，邊語帶無奈道：“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可以吃，姑母便是後悔，也無濟於事！”
聞言，太皇太後垂眸，輕顫著手，端起了桌上的燕窩粥，喝了一口之後，方才長歎一聲，然後語重心長的問道：“哀家原本想著，斷了你對皇上的念想兒，等到日後，遇到何時的人選，你還可以如同平民女子一般，成親生子……哀家給你選的這條路，不好嗎？”
“姑母給我選的路很好！”
盛玖也學著太皇太後長歎了一聲，然後哂然苦笑道：“隻是可惜，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什麽是你想要的？”
太皇太後緊蹙著長眉，深深凝視著盛玖，聲音沉下：“皇上身上的傷，實在太重了，即便長冬盡力救治了，他卻對外界沒有一丁點的感知和反應……”
聞言，盛玖輕搖了搖頭，說道：“姑母！這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那他要是醒不過來呢？”
太皇太後沉聲，冷笑了下，將手裏喝了一半的燕窩粥碗，擱在了桌上：“他若是一直醒不過來，你要如同守活寡一樣，就這樣守著他，守一輩子嗎？凰兒！你雖然活了三世，可每一日都活的艱辛，如今你好不容易，到了第三世，難道就想如此虛度了嗎？”
“守他一輩子……”
盛玖低低輕喃著太皇太後的話，忽然微彎了唇角，笑了起來：“我心甘情願，也未嚐不可啊！”
“凰兒！”
太皇太後在聽到她的話後，臉色陡地一沉，氣息有些不穩的，怒喊了她一聲！
盛玖見太皇太後氣息不穩，心弦驀地一緊！
看著太皇太後滿臉憔悴的樣子，盛玖的心裏，泛起陣陣疼意的同時，不由也跟著軟了語氣，然後不緊不慢的，說起了幾日之前，那場以失敗而告終的法事！
當初，盛玖在昏迷的時候，曾經囑咐過慕凝，這件事情要瞞著太皇太後。
而太皇太後也真的被瞞的死死的！
是以，關於那場法事的事情，太皇太後從始至終都是不知情的！
此刻，驚聞盛玖竟然為了讓周祈宸重生，自願獻祭自己的靈魂和輪回，太皇太後怒極之下，幾乎是噌的一下，便站起了身來，然後傾盡全身之力，甩手便給了盛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