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一線
盛玖在離開長壽宮之後，並沒有立即出宮，而是先行回了承乾宮。
不過，她並未進入寢殿，而是在寢殿外室裏，先命莫心去安排出宮事宜，而後屏退了徐俊，傳了慕凝過來問話。
從慕凝口中，得知周祈宸在她前往長壽宮之後，便悶不做聲的睡下了她，她輕挑了下黛眉，微彎著嘴角，對慕凝輕聲吩咐道：“我要出宮一趟，皇上這邊，你且仔細照應著！”
慕凝聽聞盛玖說要出宮，眸色驀地一緊，一臉擔憂的說道：“皇上若是醒來，定是要先問起大小姐的……”
言語至此，她微微停頓了下，有些為難的轉而問道：“大小姐這個時候出宮？可是有什麽要事？”
盛玖看著慕凝，勾了勾唇角，輕道：“不是什麽大事，處理完了就回來！”
“那……”
慕凝緊蹙著黛眉，眸色深深的，看著盛玖：“皇上若是醒了問起來的話……”
“皇上若是醒了問起來……”
盛玖原本秉著想要讓周祈宸好好養傷，不讓他擔心的心思，打算讓回慕凝一句，若是周祈宸醒了，問起她來，就說她氣還沒消，在太皇太後那邊歇晌了，不過隻轉念之間，想到事到如今，她不想再跟周祈宸有任何隱瞞，那到了嘴邊的話，轉了轉，便又咽了回去，再出聲時，眸色微深道：“我此次出宮，是因為查到了周祈瀚的下落，想要親自去走上一遭！”
慕凝聞言，心下一緊了緊，忙道：“這種事情，讓莊嚴去便是，大小姐不必親自涉險！”
盛玖知道慕凝不想讓她涉險，不由輕笑了笑，歎道：“慕凝！現在的我，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皇上醒了，在這種時候，我怎麽可能輕易涉險？”
慕凝神色一怔，輕眨了眨眼睛，疑惑聲道：“既是如此，那大小姐……”
何不乖乖留在宮中？！
盛玖輕輕垂眸，慢條斯理的，攏了攏自己的廣袖，繼而淺笑盈盈的，對慕凝說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周祈瀚極有可能，跟南玄策在一起！”
慕凝聽盛玖這麽說，當即便緊抿著唇角噤了聲！
如果說，隻是周祈瀚的話，確實不值得盛玖親自出麵。
但是如果事關南玄策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思及此，慕凝輕蹙的眉頭，微微動了一動，然後再次抬眸，看向盛玖：“皇上若是知道，大小姐是為了此事出宮，定然會十分擔心大小姐的！”
盛玖聽慕凝這麽說，不禁淺淺輕笑起來：“我隻是將事情如實告知於你，皇上問起時，你要如何回答，那便是你的事情了！”
說到這裏，她見莫心進了門，語氣微微停頓了下，旋即輕挑著黛眉繼續對慕凝說道：“如果你想要讓皇上擔心的話，等到他問起我的下落時，你可以如實告知於她，如果你不想讓皇上擔心，也可直接跟皇上說，我在太皇太後那邊歇下了，亦或……跟他說過去這陣子，因為皇上一直昏迷不醒，我一直不曾踏出宮門一步，這在宮裏待的時候長了，總會覺得悶！如今皇上醒了，我心裏的那塊石頭落了地，想要出去走一走，散一散……”
聞言，慕凝的嘴角，不禁狠狠抽搐了下！
定定的，看著眼前，唇畔染笑，交代自己該如何在周祈宸麵前說謊的盛玖，她嘴角微動了動，語氣有些艱澀的說道：“大小姐您這……不是給奴婢出難題嗎？如果皇上問起來，奴婢這到底是要說實話，還是不說實話呢？”
她算看出來了！
盛玖這前一句，把她到底為何要出宮的原因告訴她，跟她說，周祈宸要是聞起來，該如何回答是她的事情。
後一句，便將她該如何應對，都給說的一清二楚了！
這根本是已經給她做好主了！
“那要問問你自己啊！”
盛玖知道，自己讓慕凝為難了，不過她也挺為難的！
她不想讓周祈宸擔心！
但是周祈宸知道她出宮，又一定會擔心！
所以，她現在把事情告訴慕凝！
周祈宸問起來的時候，慕凝實話實說，那周祈宸便隻能擔心她，回來她好好哄哄便是！
不過她既是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慕凝估計也不敢實話實說！
那樣的話……這謊能圓過去最好，圓不過去……這鍋就得委屈慕凝背了！
兜兜轉轉，她自是自己都覺得慕凝有些委屈，當即施施然，站起身來，緩步朝著慕凝走近，看著慕凝哭哈哈的表情，微微失笑道：“我待會兒，不隻會帶上莊嚴，還會帶上黑狼！此行必定沒有任何安全無虞！等我回來，定會好好賞你！”
“大小姐……”
慕凝看著盛玖淺笑吟吟的樣子，忍不住囁嚅聲道：“奴婢跟您一起出門不行嗎？”
她不想背鍋！
盛玖聽聞慕凝所言，唇畔笑意微深！
輕輕的，扶了扶慕凝的肩膀，她微微抬步，邊朝著寢殿門口的莫心走去，邊輕聲說道：“好好照顧皇上！”
慕凝：“……”
欲哭無淚！
她太難了！
——
經過長壽宮的一番折騰，盛玖帶著莫心莊嚴等人一眾精銳自承乾宮離開，乘車出宮之後，便已然時近午時。
不過盛玖，並沒有急著用午膳，而是帶著一眾人等，直抵倚蘭苑！
白日的倚蘭苑，本就不似夜晚那般熱鬧。
自被長冬姑姑派人圍起來之後，自然越發冷清起來！
盛玖所乘坐的馬車，於倚蘭苑門前停下之後，莊嚴的聲音，很快便在車窗外響起：“大小姐，倚蘭苑到了！”
馬車裏，盛玖正手捏棋子，一臉閑適的跟莫心對弈。
聽到莊嚴的稟報，她緩緩將手裏的棋子落於棋盤之上，而後柔荑抬起，掀起了車窗。
微微抬眸，望著馬車前，規模不小的倚蘭花樓，她輕抿了下眉心，繼而輕輕將眉梢挑起，語氣清淡道：“你和黑狼，一前一後！”
“是！”
莊嚴會意，領命之後，與黑狼對視了一眼後，揚手一揮：“搜——”
待這聲搜落地之後，他先一步帶人衝進倚蘭苑正門。
而黑狼則帶人一路向後，從後門包抄！
見狀，盛玖輕挑的黛眉，緩緩落下。
恍然之間，已進寒冬。
迎麵而來的風，凜冽非常。
凍的盛玖在放下手裏的窗簾後，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
彼時，莫心已經落子！
她邊搓著手，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在棋盤之上，伸手又取了棋子。
邊上，慕凝看著盛玖邊觀察著棋局，邊落了子，忙也繼續落子。
如此，你來我往，十數來回，再次輪到盛玖落子之時，她知自己此局必敗，不由暗暗輕歎了一聲，輕蹙著黛眉，問著盛玖：“之餘夏王，奴婢有一事不解！”
盛玖挑眉，取了一顆棋子，輕輕把玩著，“說出來，我給你解！”
“是！”
莫心微微頷首，看著盛玖輕道：“奴婢想不明白，夏王既是已經被他的人救出去了，為何不回夏國對抵抗我大魏的千軍萬馬，反倒繼續留在京城興風作浪？他難道就不怕，我大魏的鐵軍，攻破夏國京都城門嗎？”
“他不是不回！也不是不怕！”
盛玖哢的一聲，將手裏的棋子，摁在棋盤之上，而後幽幽抬眸，看向莫心：“而是他的腿受了傷，而且傷的還挺重，如此目標太大，想要出京城都難！即便他費盡心機出了京城，這一路舟車，要從大魏境內返回南夏，也並非易事！還有……”
說到這裏，她輕挑了下眉梢，微頓了頓語氣，淡淡笑問道：“你覺得，如今南方戰場的局勢，會因為他返回南夏，而有所改變嗎？”
聞言，莫心搖了搖頭：“南夏方麵，失了夏王，就等於失去了主心骨，過去這幾個月裏，一直損兵折將，節節敗退！但我大魏卻不同！如今我大魏鐵軍，有世子爺和二爺坐鎮，再有袁老將軍出謀劃策，可謂勢如破竹，如此！攻破夏國京都，隻是時間問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是夏王再如何能耐，回去之後，也已無力回天，南夏……敗局已定！”
“是啊！南夏敗局已定！”
盛玖含笑，輕點了點頭，然後輕勾著唇角說道：“這點你都知道，南玄策自然也心知肚明！如此情形之下，我若是南玄策，在重創周祈宸之後，也會留在京城！如今南夏式微，敗局已定，便是他回去了，也不過是負隅頑抗，於他而言，比起千裏迢迢回到南夏，等到最後的功敗垂成，倒不如留在大魏京城，將大魏後方攪個天翻地覆！如此……若他敗了，那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若他勝了，則大夏之危解矣！”
聽完盛玖的話，莫心眸色微微深邃了幾分：“奴婢明白了！”
語落，她話鋒一轉，撩開車簾向外望了一眼，而後問著盛玖：“大小姐覺得，夏王如今，還在倚蘭苑中嗎？”
聞言，盛玖輕勾了勾唇角。
在將手裏的棋子，落定棋盤之後，她方幽幽抬眸，看向莫心，也如莫心一般，輕輕歎道：“他若是，還在倚蘭苑中，那他就不是夏王了！”
莫心看著盛玖，眸色微深的，問著盛玖：“既是如此，那大小姐今日，又何必走上這一遭？”
聽聞莫心如此一問，盛玖緩緩抬眸，在看向看向莫心，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上揚：“我此行，不過是想要確定，事情是不是如我才想像的那般發展著！”
莫心是最近這段時日才回到盛玖身邊當差的！
因她才剛剛傷愈，盛玖每日早早就催她回去歇著。
如此，主仆二人，自然少了交心的機會！
眼下，聽聞盛玖所言，她不禁緊鎖著眉頭，問道：“奴婢愚鈍，不知大小姐所謂的發展，指的是什麽，還請大小姐明示！”
聞言，盛玖臉上的笑意微深！
“難得你今日如此有求知欲……”
眼底的光，因為笑意，而熠熠生輝，她迎著莫心疑惑而凝重的視線，微啟了啟紅唇，打趣了她一聲，剛要言語，便聽莊嚴的聲音，忽然自馬車外響起：“大小姐！”
盛玖聞聲，紅唇用力一抿，十分幹脆的，吐出一個字：“稟！”
“是！”
莊嚴應聲，接著便道：“安王世子確實藏身倚蘭苑中，不過在聽聞有人搜查倚蘭苑之時，他狗急跳牆，已經後院翻牆逃竄！”
語落，不等盛玖出聲，莊嚴便忙著又道：“眼下黑狼，已經率人去追了！”
周祈瀚雖然表麵上膽小怕事，但實際上，卻並非草包。
他的心機深沉！
身上有功夫，盛玖自也不會覺得奇怪！
在聽聞周祈瀚翻牆逃竄之後，她黛眉一擰，問道：“南玄策呢？”
聞她此問，莊嚴驀地沉默了下來。
片刻之後，他才沉聲回道：“回大小姐的話，倚蘭苑中，並未發現大小姐的蹤跡！”
“是嗎？”
其實，莊嚴的答複，完全在盛玖的意料之中。
因此，在聽到莊嚴的回答之後，盛玖的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輕輕的，呢喃了一聲是嗎之後，她眸色微沉了沉，問道：“京中各個城門，可都吩咐下去了？”
“是！”
莊嚴再次應聲，冷道：“大小姐午膳之時，京城各個城門，便已經全部關閉。”
盛玖十分滿意的輕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便走吧！先讓黑狼追著，我們去東城門守株待兔！”
聞言，莊嚴眸光一閃，連忙應聲領命。
很快，馬車再次上路。
車內，莫心眉頭緊蹙著，看著盛玖，疑惑出聲：“大小姐篤定安王世子會去東城門？！”
“當然！”
盛玖輕笑著點了點頭，眸光微綻，胸有成竹道：“東城門外，便是護城河！如今京城各個城門都已關閉，周祈瀚他隻有從東城門的城門樓上跳下去，才有一線生機！”
“可是……”
莫心看著盛玖，緊蹙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如今是寒冬，東城門外的護城河，都已經結冰了啊？”
“何為一線生機？”
盛玖哂然冷笑了下，語氣涼涼道：“我當然知道護城河已經結冰了！隻不過……冰麵還不厚，周祈瀚從城門樓上跳下去，剛好能砸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