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砍價高手
到達黔東南，林歡便聯係上了一位當地人，據說，他手中有大量的可用於栽培盆栽的樹根樹樁，均是從深山中挖掘而來。
這是位姓“蒙爵”的四十餘歲苗族老鄉，瘦小卻精幹，大冷天穿得卻不多，一件黑色的帶著民族特色的大襟短棉襖敞開著，並未係上，頭包青布帕，下穿青藍褲，纏一對同色裹褪，青色布鞋。
蒙爵大叔操著頗具地方特色的普通話給予了眾人熱烈的歡迎，最後，被陳穎流利、地道的方言驚了一下，隨即笑道：“哎呀，原來是老鄉嗦，早點說嘛，我也沒必要準備那麽麻煩噻！”
陳穎笑眯眯地道：“老叔，你不要忽悠人哈，這是我家的親戚，我給你說哈，我就是在月亮山下長大的，這些爛樹根樹樁子到處都是，大家都是當柴火燒，如果你給的價格不合適，我們也不浪費時間啦。”
黔東南地區次方言和不同土語特別多，有時隔了一座山，語言又有所不同，不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你就隻能幹瞪眼。
蒙爵大叔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陳穎識破，笑嗬嗬地道：“說啥子喲，既然是老鄉，我們就必要耍花腔了噻。”
陳穎對林歡等人點點頭，大家跟著蒙爵大叔轉過一片木樓灰瓦房，來到一棟木樓前。蒙爵大叔推開大門大聲吆喝一聲，一位皮膚黝黑的婦人走出屋子，看不出年齡，穿得幹淨整潔。“這是我婆姨！”蒙爵大叔介紹道，“有客人來了，趕緊泡茶噻！”
“大叔，我們時間比較緊，還是直接看貨吧！”王珂客氣地道。與老鄉打交道，你得拿出誠意，說話客氣些，尊重當地民俗，否則容易惹出麻煩。
陳穎也解釋，說還得走幾家人戶，都是提前約好的。蒙爵大叔隻得將他們直接引到後院。院子挺大，擺滿了樹樁樹根，形態各異，有金彈子、六月雪、羅漢鬆、銀杏、紫薇、火棘等等。
因為有陳穎這個“當地人”，所以蒙爵大叔也沒好漫天要價，經過與陳穎的幾番討價還價，陳穎指著一個樹根不滿地道：“大叔，您也太心狠了吧？不過是一根爛木頭，您居然就要賣三百？如果沒人買，您還不是得拿去烤火？”
蒙爵大叔哭喪著臉連連搖頭：“我說你這女伢，你每一樣東西都還了價，我在總價上又降了下來，你還想做啥子嘛？這個是野荔枝樹，你看看嘛，這形狀多乖，像不像一條龍？”
陳穎輕嗤一聲，撇撇嘴：“啥子龍喲，我看就像一條軟趴趴的葛麻蟲，五十塊錢，得行我們就一起拿走，不行就算了，大不了等哈兒我們自己上山去挖！野荔枝有啥子稀奇的嘛，你以為是野人參嗦，還三百塊錢！”
“野人參？嗬嗬，如果真的是野棒槌你三百塊錢想買到？”蒙爵大叔哈哈大笑，“我給你說哈，去年我倒是挖到了一根棒槌，開始以為還是啥子草草根根，後來越看越是不對勁兒，就把它小心翼翼地挖出來，下山後上網一查，嘿，居然是棒槌！我找人看了，差不多也有七八十歲啦，挖的時候小心，沒傷到須須，後來八萬塊賣給別個啦。如果是這麽大的根根，那棒槌都早就成精兒了！”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樹根。
林歡一向不知該如何講價，有陳穎在，便沒開口。這樹根原本放在牆角，她也沒在意，將需要的樹根樹樁全都搬到一旁時，她眼睛一亮，被這盤纏婉轉的樹根所吸引。就這形態，沒有百年樹齡不能成型。
最後，能言善辯的陳穎得意洋洋地對張航揮揮手：“大個子，趕緊掏錢，一張老人頭！”
張航冷著臉，從包裏取了一張鈔票。剛才那些都已經轉賬。蒙爵大叔拍拍腦袋，接過錢，不甘不願地又數了二十塊錢給張航。張航愣了愣，八十？這麽便宜！蒙爵大叔搖著頭，對自己沒有堅持立場而懊惱，都是這女伢嘴皮子太厲害了，被她繞來繞去，居然一不小心就落入套子。哎哎，虧大了！
過了一會兒，王珂將一輛小貨車直接開進院子，蒙爵大叔趕緊招呼來不少老鄉幫著把樹根樹樁運送到車內。
接下來，還有兩家。林歡等人再次領教了陳穎的講價工夫，兩個紅嘴唇不停地上下翻動，嘴裏劈裏啪啦地像炸響了鞭炮，把賣家直接說得暈暈乎乎，最後，等他們回過神來，無不拍著大腿直喊“虧慘了”。不過，這些人都挺實在，雖然自覺吃虧，但也並未反悔，將林歡等人送出門時，還不停地揮手作別，讓下回再來。
上了車，陳穎得意洋洋地對張航抬抬下巴：“看到沒得，這才是講價！就你們昨天下午那樣子，運回京城還賺啥子錢？做生意嘛，就是要以最少的錢買到最好的材料，加工以後以最高的價格賣出去！”
林歡淺淺一笑，柔聲道：“昨天在王老家買的盆栽都已是成型的，王老精心打理了好些年，能夠以十幾萬的低價買到，已經是撿了大便宜。”
“運費呢？林小姐，你還沒算運費哈！我聽王哥說，你是發的物流，從貴陽運到京城，豆腐都變成肉價錢了，還賺啥子喲！”陳穎撇撇嘴。作為經濟專業的學生，連基本的成本控製都不會，不是白學了三年？
接下來，在陳穎的建議下，直接向月亮山行進。依著她的說法，既可以解決午飯，還能順便低價購買樹根和蘭草。原本，林歡是準備到本地的蘭草研究基地去，就如雲南的野生蘭培植基地一樣，如果有合適的，訂購一批種苗。但陳穎立即反對，說，到那些地方根本就占不到便宜，人家都是按市場價銷售的。至於林歡提出到幾位蘭友家參觀學習，她更是搖頭，道，有那工夫，還不如到山上去逛逛，說不定還找得到幾株杏花兜蘭、硬葉兜蘭。於是，陳穎開始傳授采蘭經驗。林歡自動總結如下：
一、采蘭先看山，如山上杉樹及毛竹多或造過林、砍伐嚴重，或牛羊進過的山，不必考慮。
二、若山水相連，山中有闊葉林且有毛竹，植被長勢良好且破壞少，矮草木不密集，有水流有通山，此山必有蘭。
三、進山前記住太陽升起的方向，記住，朝東的山窩一般蘭花多。
四、野生蘭一般長在離水較近較潮濕的地方或半山腰附近，但也有長在近山頂部區，還有就是斜或斜而較寬敞平坦之處。春蘭一般長在山腰與頂部間、較幹燥的地方，山勢較高的地方。建蘭靈活性較大，蕙蘭與春蘭所在近似。
五、一旦發現一片蘭草，往往會有一佳品，須仔細搜尋，枯樹下、草叢樹葉中也別放過。長在大樹下的蘭草，根與樹根糾纏，可能會有特色。
六、長在懸崖下或附近、在陰森較潮濕之處，往往會有佳品，或有蛇等較險惡之地也往往有好蘭。
最後，陳穎作了一番總結性發言：“想挖到珍品野生蘭，需要講緣分的，有時得來全不費工夫，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哈！”
林歡不由莞爾，笑道：“陳穎姐，如果你不是還沒畢業，我真想請你到花店去坐鎮了，以免我一離開京城，就得請幾位學長學姐幫忙看著。”
陳穎眼睛一亮，隨即又黯然下來，歎了口氣：“半桶水才響叮當，就我這水平，去掃地擦桌子才差不多！”
張航突然插嘴道：“就憑你這張嘴，隨便到哪都是人才！”
陳穎一怔，隨即嗬嗬大笑：“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
林歡忙笑道：“張哥是誇你忒會講價，不僅是賣家，就是咱們在一旁聽著，都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如果陳穎姐去做銷售，保準是金牌銷售！我透露一下啊，咱們店聘請了幾位銷售代理，有人一個月僅銷售提成就從我這裏拿了兩百多萬。你想想，她還是兼職，如果正經兒地做，沒有的收入還不知有多高呢！”
“嚇，這麽多？”不僅是陳穎，其餘人都嚇了一跳。
陳穎忙問：“林小姐，你那花店給的提成是多少？像我這種人去做銷售代理可以不？”
“銷售額的百分之五。我也有幾位銷售代理是在校生，他們都做得挺好的。另外，咱們花店在京城高校招聘校園代理，已經在網上發布招聘信息。”林歡回答道。
“林歡……”張藝凡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可不可以做農大的校園代理？”
林歡眨眨眼，委婉地道：“咱們主要是麵向貧困學生，讓他們通過勤工儉學賺取學費，減輕家庭經濟壓力。除了銷售提成，咱們還推出送貨補貼，單單是這一塊的收入，不僅能滿足基本生活，還能存下學費。”
“哦，這樣啊！”張藝凡失望地歎了口氣，“我，我也是在網上看到的。其實也沒啥意思，就是想鍛煉鍛煉自己的膽子。”
林歡笑道：“年後我要租一個暖房和苗圃，如果你能抽出空，歡迎你去幫著管理。原本，我準備開學後問問同學們誰願意利用課餘時間去幫忙，隻是收入不會太高，具體薪酬按照職務分工和工作時間支付。”
“真的嗎？那行，我第一個報名！”張藝凡高興地笑著，“這樣正好學以致用，順便將書本上的知識鞏固一下。”
陳穎也很支持，說這樣就不用找家裏要錢了。“你現在都開始學著賺錢了，我還當啃老族，幸虧臉皮夠厚，不然頭都抬不起來了！”她癟著嘴羨慕地道。也不是不想兼職，前兩年是專心學習，大三了學習更重，這樣就一天天過去了。
張航淡淡地道：“隻要你在山城大學能夠把花兒推銷出去，自然也能當銷售代理。”
陳穎奇怪地看著他，眨眨眼，轉過頭，看向林歡：“林小姐，你的花店也向外地發貨吧？僅局限於京城一地，是不是有些局限了？”
林歡解釋道：“盆栽也向外發售的，隻是鮮花基本上就是同城業務，因為客戶擔心長途運輸會造成損傷或者延誤。如果是價格較高的花木，我們建議不走物流，物流太不安全，誰都不能保證會完好無缺地送到你手裏。”
“就算是鮮花也可以異地發送啊，大不了加收一點運費就好了！貴省花卉批發市場每天發運到天南地北的切花不知有多少呢！”陳穎笑盈盈地道，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一對潔白的小虎牙，“小凡說，你花店的花卉幾乎都是外國品種，雖然貴一點，但特別漂亮、鮮活，保鮮時間長，所以生意特別好。林小姐，咱們就打個商量哈，我先在山城這邊搞起來，如果弄到訂單，你那邊就及時給我發貨，也讓我賺點零用錢噻！”
林歡自然是無異議。陳穎舉起手高聲歡呼一聲“耶”，被張航鄙視地瞟了一眼。
因為即將成為“自家人”，接下來的“談判”，陳穎更是積極，充分顯示了自己的口才和辯才，就算是到了她外公家，她都是毫不留情地砍價、砍價、再砍價，砍得她外公懷疑地瞅著她，偷偷地瞟著漫不經心的王珂和一臉嚴肅的張航，最後，拍了拍她的腦袋：“死女娃子，你想要幹啥子？不想拿錢就算了噻，我又不是缺這幾個錢，你還講啥子價喲！走，趕緊給你外婆說，把灶頭掛著的幾塊肉打整一下，該煮的煮該燉的燉，我去砍幾節竹子，今天中午吃竹筒飯！”
陳穎嘿嘿一笑，抱著外公的胳膊一陣撒嬌：“我還要吃米豆腐、血豆腐、天麻燉雞，哦，湯裏麵多放點網紗菌哈……”
外公又“啪嗒”給她一巴掌，笑眯眯地道：“你這饞嘴的女娃子，你爸就沒給你煮好吃的嗦？小凡，你陪著你這幾個朋友坐一哈兒啊，我去砍竹子，順便摸一隻雞回來，待一哈兒就可以吃飯了哈！”
“外公，要幫忙不？”張藝凡忙問，他也隨著陳穎稱呼。
對林歡低聲道，“我們去瞧瞧唄？那些雞都是放羊在竹林裏麵，忒難抓，非得有幾個人前後左右地追趕圍捕才行。”
林歡點點頭，問：“需要拿啥工具？”
見到林歡等人跟來，老人家也不客氣，拿了幾根竹竿遞給張航、王珂和張藝凡，瞅了林歡一眼，嘀咕道：“這個女娃兒細皮嫩肉的，等哈兒莫要連坡坡都爬不上去哈！”左右找了找，尋到一根趁手的木棍，讓林歡拿著當拐杖。林歡忙道了謝。老人家笑眯眯地翹著稀疏的長須，把手背在腰後，哼著聽不懂的小曲兒一搖一擺地向屋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