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指天發誓
陳老家，難得熱鬧，歡聲笑語一片，原來是陳思寧和陳思源回來了。加上景煜、景怡，人氣一下子起來。陳老嫌棄他們說話聲太大，把他們攆到前院兒，免得影響林歡練書法。
景煜原本想留下來，就像這陣子一樣，在旁，靜靜地看著聽著林歡或練字或作畫或彈琴，累了，喝杯茶，時間再多，就下盤棋。從不打攪她，她學習，他也在看書或查資料研究病例。在淡淡的茶香中，一股淡淡的溫馨彌漫開來，就像已經過去了許多年，自然而熟悉。
陳老也不管他，隻要他不打攪。而林歡開始還略有點不自在，但一進入學習狀態便忘記了其他。這讓他暗暗鬆口氣。
林歡挺詫異，怎麽景煜現在空閑時間這麽多呢？以前除了每周去醫院一次，還經常出國。話說，好像從放寒假開始，他就沒邁出過京城了。
在陳老家吃過午飯，是林歡親自下廚做的，順便給景老和宋奶奶送了一份去。臨近過年，各家都有事兒，所以並未像以前那樣湊在一起吃飯，可但凡做了好吃的，林歡都不會忘了他們，有時，還會讓人送到玉泉山上。
“笑笑……呃，林小姐他們不回來吃飯啊？”陳老爺子環顧一周，問道。
董欽淡淡地回道：“在陳老家呢，下午繼續上課。這陣子人來人往，都耽誤了不少功課。”
陳老太扁扁嘴，有些不高興。這話說得，好像是咱們耽誤她似的。不就是到京城的第二天吃飯時才見到一麵嗎？按說，就算不認這門親戚，但作為主人家，也該把客人陪好不是？哎，沒有爹媽管教，就是不懂禮數。哼，那啥近墨者黑！她瞟了董欽一眼。
陳佳亮略帶驚歎地道：“怪不得林小姐年紀輕輕就做出這麽多成績，瞧瞧，多努力啊！哎，如果小昆有林小姐的一半兒勤奮我睡著了都會笑醒了！”
董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笑笑、小林和文浩都很努力。”我家的孩子，自然是和你們陳家不一樣的，哦，幸虧小益沒有遺傳你家的陋習。
在後罩房臨時安排了兩個房間，讓陳家人休息。陳老太和陳美鳳母女一間，陳老爺子父子一間。
一關上門，陳美鳳就急忙低聲道：“媽，您說，那個丫頭是不是故意在躲著咱呢？”
陳老太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換了拖鞋。屋子裏挺暖和，隻是一間臥室加一個洗手間，相對董欽那裏擺設太簡單，除了兩張床就是一個桌子、一個衣櫃、一個沙發、一個茶幾，牆角放了一盆鬱鬱蔥蔥的樹，旁邊牆上掛了一幅山水畫，頓時，整個房間都顯得書香氣了。再細看，雖然擺設簡單，但每一件家具都極為古色古香，像很有些年代。
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陳老太挖了陳美鳳一眼：“你還真是高看自己了！”
陳美鳳一愣，湊過去傻傻地問：“媽，您是啥意思？”
“傻閨女！”陳老太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不爭氣地搖搖頭，“人家有必要躲著咱？年輕人有自己的事兒，又不是咱拿退休工資。”
陳美鳳撇撇嘴：“我一個月才兩千多塊錢，夠啥？”企業效益不好，不到四十五歲就居家休息拿生活費了，最開始還不到一千塊錢，還得出去打工養家。由於提退期間養老保險繳得低，所以現在正退以後工資也少。想想太不公平，咱累死累活一輩子，吃穿都舍不得，可某些人年紀輕輕就能住這麽大的房子，花幾萬塊錢買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分配不公，窮人越窮富人越富。人家常說的啥金字塔，咱就是最下麵墊底兒的。
瞅著老閨女憤憤不平低打量著這房間，盡管看上去“簡陋”，丹和自家比卻是好上幾倍。別的甭說，就這文雅書卷氣就是沒法模仿的。陳老太搖搖頭，歎口氣：“人啊，要知足，咱不上不足比下有餘不是？人家有錢是人家的本事，又沒礙著咱，憑良心說，林歡這丫頭和咱壓根兒就沒關係，咱在這吃住好多天，讓人帶咱出去逛，還給咱老兩口買新衣服，已經很不錯了，換做你，願意？”
陳美鳳撇撇嘴，不服氣地嚷道：“咱不是沒錢嗎？有錢咱哪裏會像她這樣小氣？”
“小氣？”陳老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可是大概算了算，加上衣服錢，咱可是花費不少，大概，估計，可能，差不多也有十萬了吧！”說出這數字，眼睛不由自主抽搐了幾下。真是敗家啊，直接折算成錢給咱該多好？當然，她知道要不可能。
嚇，十萬！陳美鳳差點跳起來。撫摸著胸口，想了想，咧咧嘴，不斷抽氣。看到老閨女嘴巴張得連鴨蛋都能塞下去，陳老太不由好笑，隨即又暗歎。自家閨女是啥習性當媽的還能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小氣、吝嗇，除了對她自個兒的閨女，就算是她這當媽的，都是舍不得多拿一分錢。說沒錢吧，第一套房子（大部分錢還是從老大那裏拿的）升值後也賺了好幾十萬，女婿家舊房拆遷補償下來也分了二十萬。老閨女原單位效益不好，現在退休工資也不高是是事實，但女婿所在公司這些年可就不一樣了，收入節節攀升不說，還發行股票上了市，他們也大著膽子買了職工最高份額的十萬原始股，一上市就賺了一百多萬。兩口子一向奉行財不露白，穿著打扮都不講究，就死存錢。嗬嗬，別說讓老閨女花幾萬塊錢給當媽的買衣服，就是幾千挺都舍不得。也不是不孝順，隻是習慣性的節省。
陳美鳳捂住腮幫子牙疼半天，道：“給你和爸製定新衣服，說是幾萬塊錢，誰知道呢？說不定幾千幾百呢？就算是真的，他們是有錢呢，所以才不在乎這點小錢。哼哼，別的甭說，就這四合院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十萬？十萬算啥？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毛毛雨！”
陳老太把被子打開，蓋上，半閉著眼，淡淡地道：“可人家和咱沒有任何關係。憑良心說，我和你爸都虧欠佳明一家子，小益滿月我就沒管過，家裏有啥事兒都是讓佳明掏錢，你買房子、佳亮結婚買房子，就這一塊兒就是二三十萬，那時的錢可比不得現在。都是佳明他們省吃儉用來的。但是，佳明生病，就你爸偷偷拿了一萬塊錢……”
陳美鳳瞪大了眼，哎喲，老爺子還私下偷偷拿錢給佳明治病？醫生都說連開刀的必要都沒有，直接讓他想吃啥就吃啥，有啥願望盡量滿足他。
瞅著她的眼神，陳老太不覺一陣寒心。這可是親姐弟啊，佳明對他們是怎樣掏心掏肺的？可他們有是咋對佳明的？隻知道索取，少了還嘀嘀咕咕地說些空話閑話。那時啊，老兩口不是不想掏錢啊，而是手裏壓根兒就沒錢。老閨女換了房要裝修，小兒子做生意，一次次就掏空了。和他們商量，都搖頭，說既然已經沒治了，何必白白地花錢？
陳老太心裏難受，幹脆躺下來，側過身，合上眼。
“媽，您累了啊？”陳美鳳低聲喚了聲。
陳老太輕哼一聲。陳美鳳扁扁嘴，脫了衣服也拉開被子躺下，打了個嗬欠。這屋子裏雖然燒了暖氣，空氣還挺不錯，並不悶。很快，就入睡。
聽到老閨女一會兒就打起鼾，陳老太唇邊吐出一聲輕輕的歎息，一行渾濁的淚順著眼角流在枕頭上。老了，就容易想起過去的事兒。如果，那時不是那麽逼迫老大，他何必要那麽拚命工作，很有可能不會得癌症。如果老大還在，兒媳孫子也不會和家裏生疏。老了，終於後悔了，可後悔有啥用？
而另一個房間，陳老爺子和陳佳亮仍在討論。陳老爺子以為，還是得從林歡身上著手，陳佳亮讚同。
“我看啊，你嫂子現在壓根兒就沒把自己當成陳家的人。小益也被教壞了，心裏恐怕也是怨恨咱們的。”陳老爺子在兜裏掏了掏，拿出一包煙，想了想，又放回去。這可不是自個兒的家，還是忍一忍。因為，他想起董欽脾氣怪，有潔癖，聞不得煙味酒味怪味。
陳佳亮點點頭：“我也這樣想。嫂子對咱的誤會太大，這幾天無論咋說，她都當聽不懂。我看她的幹閨女脾氣倒是挺好。另外，年輕人愛麵子，如果咱們提出了，她也不好拒絕。咋說，咱都是她的長輩不是？”
陳老爺子的手在兜裏戀戀不舍地摸著煙盒，警告道：“既然是求人，就要注意說話的方式和語氣。你也打聽了的，他家開的那幾個公司都很有名氣，光是搞啥慈善事業就捐贈了上億塊錢。那啥生物公司就不提了，才剛成立，不過，珠寶公司都說賺得連別人都眼紅了，園林公司也說有幾十億的資產。所以，肯定不缺錢。不過，我很懷疑，一個小丫頭片子，啥背景都沒有，憑啥就辦起這麽大規模的公司？”
“爸，還有小益在倫敦的那個投資公司，我想肯定也不少賺錢，不然，小益咋會從大銀行辭職？還聽說小益都買房子了，倫敦的房價可是不低啊！”陳佳亮眼睛發亮，嫉妒得心頭一陣火熱。咋自己就沒這樣爭氣的兒子呢？打小就沒有小益聽話，成績一直是班上掉尾巴，花了大價錢補課，勉勉強強上了個三本。然而啥用都沒。高不成低不就，嫌人家給的工資低了，嫌工作累了，嫌時間長了，嫌老板苛刻了。哎，和大姐的閨女一副模樣。都是上輩子欠他們的！可人家小益呢？十歲就沒了爸，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成績一直是名列前茅，讀的一直是名校，又拿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最後幹脆娶了個洋妞，還在倫敦買了房子。
陳老爺子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一抹精光，淡淡地道：“我也聽說了，好像是他妹子給買的，說是送給他的結婚禮物。”
“哎喲，那啥，嫂子和小益可是真撞了大運了！”陳佳亮一拍大腿，羨慕地道，但又不免疑惑，“不是才上大二嗎？就算是走生意的天才，也不能在短短一年之間就掙下這麽大的家業吧？我在想，是不是裏麵有內情？比如，其實公司是別人的？但更有可能她其實是啥富豪的私生女，隻是現在不能被認回去。”
不料，陳老爺子居然也點頭：“我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還真可能是找到了她的親爹媽。”
“那麽，她更是不缺錢了！”陳佳亮眼睛一亮，頓時高興起來，“今天咱得等她回來，找機會問問，把小昆和他媳婦兒的事兒落實下來。我都上網查了，都說他們的園林公司和珠寶公司給出的工資都不低，那些名牌學校的畢業生都爭著搶著進他們的公司呢！嚇，還有一件事兒，他們的公司都含了‘天意’兩個字，那棟別墅也叫‘天意溪園’，說是從別人手裏臨時租的，我看肯定是他們自己買的！哼哼，還挺有心眼兒的，不就是不想讓咱在那多住幾天嗎？還有，明明樓上還有房間，卻偏偏讓咱睡地下室，也太小瞧人了！”
“知道就行了，甭說出來！”陳老爺子瞟了他一眼，“這好些年沒來往，他們警惕些是能理解的。主要是你嫂子心裏有疙瘩。那會兒你也是太不像話了，你大哥剛去，你嫂子正傷心著，你和你大姐攛掇著你媽去鬧啥？我都替你們害臊！法律規定？不看其他，就看在你大哥那麽照顧你們，就看在小益的麵上，你們都不該那樣做！你媽也是個老糊塗，你大哥得了癌症能怨得了小董？啥氣都往人家身上撒，可不好了，幹脆不來往不認咱這家子人！說實話，你媽一直就偏心眼，我一直勸她說她，都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手心手背傷到那邊都心疼，為啥不對老大好一點？在你們仨當中，你大哥是最孝順的，就算你媽再胡鬧，他都盡量滿足，除了和你嫂子結婚這事兒沒聽她的。哎，你嫂子這人挺不錯，知情達理，不和你媽一般見識。鬧到後來這模樣，都是你們作的！”
“老爺子，你咋這樣說呢？我打小就和大哥感情好，也尊重嫂子。”陳佳亮連忙表白喊冤，心裏卻有些虛。
陳老爺子輕哼一聲：“我看得清楚，隻是那時隻有你大哥有能耐，不讓他幫襯著你大姐和你咋辦？所以才虧著良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你大哥的家庭責任感強，你嫂子也大度，不然，誰願意十萬二十萬地資助你們？但是，你們是咋對你大哥的？虧心不？”
陳佳亮臉一紅，尷尬地避開老爺子炯炯的目光，訕訕地辯解道：“我，我那時不是剛開了小超市剛進了一大批貨嗎？真，真是沒錢了。老婆又鬧得厲害，把存折啥的都沒收了，說如果我敢借錢給大哥看病就要帶著小坤跳河，您說，我還敢嗎？大哥的病如果能治好，就算是有一半兒的把握治好，我就算是拚著把自家鬧散了都得掏錢給大哥治，可不是明知道沒希望嗎？大姐也是這想法。真的，我可以發誓，我真的是希望大哥好好的活著。”
陳老爺子板著的臉這才慢慢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