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養父養母
景煜上午有個會議,下午才為唐爽的母親檢查。最初的手術還是成功的,偏癱隻是後遺症之一,很多腦溢血患者術後也會如此,所以康複治療非常重要。顯然,唐母康複效果並不理想。
景煜提出重新製定康複治療方案,建議配合中藥加針灸治療,一定要加強營養,保持積極的心態。原本,他想建議,最好是有專人陪護,因為這個康複過程是比較漫長極為考驗耐心的,病人已經錯過最佳的康複期,現在想恢複更是困難。但是,顯然讓唐爽請專人照顧不太現實,而一直住在醫院也不可能。
唐爽已有心理準備,表示會每天按時帶母親到醫院進行治療。
唐爽沒想到,他能獲得特招待遇,不必等年底參加統一考試,不必等明年九月才入校。他完全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院,院長,我,我沒聽錯吧?”他呐呐地問。
院長和藹地笑道:“這是學校多次討論後決定的。其實,去年如果你們學校推薦,你也能獲得免推名額,畢竟你在專業上取得的成績也是出類拔萃的。我們也很感謝林歡同學啊,又做了一件好事,把一個機械設計人才帶到咱們京大。我希望你潛心學習,不要被外界所幹擾。你的情況,林歡同學已經告訴我們,所以學校特地給你單獨安排了一間宿舍,便於你照顧母親。”
這是唐爽去學校辦理實驗室租賃手續時“遇到”了工學院院長,然後得到這份驚喜。他自然是高興得不行,趕緊去辦理相關手續。同時,也不得不考慮一個現實問題,就是他母親每天必須去醫院進行康複治療。現在還好,等九月份開學怎麽辦?難道請人接送和陪伴?但自己手中的錢能應付多久?即便是現在,也不能坐吃山空,必須找一份工作。雖然母親的醫療費不用擔心,但日常開銷也不小,景醫生可是說了,要加強營養。
回到家,唐爽把這一好消息告訴他母親,唐母也替他高興,吚吚嗚嗚地說著笑著。
“媽,我抓緊時間把那個項目完成,最多一周,然後我去找一份工作,多積攢一些錢,開學後就很忙了。”唐爽計劃著。開學後,肯定不能像讀本科時打幾份工,不過如果這次的研究成果能多賣一些錢,加上以前存下來的,節約一點,自己再努力爭取各種獎學金助學金,加上導師補貼啥的,應該能勉強應付這幾年的開支。再說了,自己這幾年總不會啥成績都出不來吧?期間再有一兩個創新發明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錢湊合,還可以請人照顧母親。
“媽!我會加油的!我一定會盡快讓您過上好日子!”他堅定而自信地道。
“嗯嗯!”唐母噙著淚水點頭。俺也要加油,早點好起來,不要拖累兒子。
唐爽將這一消息告訴林歡,還沒說出,林歡首先恭喜他,並讓人送去一些物資,油鹽醬醋、鍋碗瓢盆、衣服被子、蔬菜水果等等,說來值不了多少錢,但正是他急需的。
“唐爽同學,我叫肖然,以後如果有啥需要可以打電話給我,比如你不方便送你母親去醫院什麽的,即便我在執行任務,也會有另外的戰友前來。”肖然嚴肅地道,將一大堆東西分別放在廚房和客廳。
雖然可以幫助更多,比如把曾永紅平時用的買菜車借給唐爽,反正家裏也有好幾輛車放著;比如讓唐爽讀研究生期間仍住天意的員工宿舍,肯定這裏的條件比學校好許多。但是林歡並未那麽做,不僅是“升米恩鬥米仇”,擔心他胃口越來越大,甚至當成理所當然。而是認為,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磨難也是一種財富,接受苦難是一種睿智,利用苦難是一種大勇。
“希望唐爽能通過苦難成就自我。”林歡如此答複董文浩。
曾經在接受采訪時有人問她,恨不恨當年領養了她,給予她希望卻又放棄她,將她送回孤兒院的那對夫妻。
如果從沒見過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給予了希望,卻親生掐滅了它,這更殘忍。
林歡淡淡一笑,回答,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對於你來說或許很失望,但對於別人來說卻是最恰當最正確的決定。我尊重別人的選擇。
林歡從沒想過,多年後會和那對夫妻再發生交集。命運就是如此,在你不經意之間,有的人跳躍過平行線來到你身邊。
這天,林歡從學校回來,發現一對中年男女蹲在自家巷子口。也沒留神,經常有人前來參觀拍照啥的,隻要不幹擾自家的生活,也不理會。不料,那對中年男女見到幾輛車進了胡同逐漸開到“溪園”,地下車庫門緩緩打開,他們拚命地跑過來,嘴裏喊著林歡的名字。
“小姐,有人喊你。”阿丹道,“剛才巷口的那倆人。”
讓車停下,打開車窗。林歡記憶中並無這兩人的痕跡。“請問二位有什麽事?”她溫和地問。
“林……你是林歡?”中年男人喘著粗氣仔細辨認。
那直瞪瞪的目光讓林歡輕蹙眉尖,神色淡然:“這位先生,請問有事嗎?公事請去公司,至於私事,恐怕我們不認識。”
很快,從門內跑出七八名安保人員,將這兩名不明身份之人與林歡遠遠隔離開。
“對不起,這是私人住宅,請兩位盡快離開。”王瀟嚴肅地道。
“啊,我們有事,真有事!”中年女人大聲喊。
汪向陽淡淡地道:“我是林小姐的助理,有啥事可以先和我說。當然,公事請到天意國際,有專門的接待人員。”看他們這樣子,不像要和天意談生意。至於私事,所謂樹大招風,時不時有人上門要捐款或要求采訪或邀請參加某節目活動等等,不過往往都是敗興而歸。
“這事兒得當麵說,小夥子,我們和林歡認識,真認識。笑笑,笑笑,還記得媽媽嗎?就是把你從福利院帶回家的媽媽啊!後來給你買了不少玩具和衣服,還記得嗎?”中年女人企圖推開王瀟等人組成的人牆卻又不能,隻得伸長脖子大聲喊。
林歡眨了眨眼。這是怎麽回事?有值守人員立即上前匯報,這倆人早上就來了,一直在門外晃悠,曾派人問,他們說找林歡。得知林歡並未在家,他們也沒說啥,但一直待巷子裏不走。中午倒是離開了一陣子,但很快又回來了,似乎那會兒是去吃飯了。
“滴滴!”是林豆回來了。見家門口被人堵住,下了車。“咋回事?這倆人是誰?”他冷著臉問。
汪向陽低聲回道:“那個女人自稱以前領養過小姐,據說今天早上就在這兒守著了。”
林豆一聽,不禁冷笑:“哦,真是奇怪,現在啥人都敢找上門。”
走向那倆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你們是說在林歡五歲時領養過她,然後因為自己有了孩子就把林歡送回福利院?”
“這個,請問你是誰啊?我們找笑笑,我們真有急事找她。”女人急急地道。
“問你話呢!”林豆麵色一沉。如果真是那對夫婦,現在居然有臉找上門,難道不知道他們的行為給一個渴望溫暖的孩子帶來多大的傷害?林歡後來變得孤僻冷漠、不易接近、不相信人等等,與他們有著很大的關係。
“是,我們就是。但是,那時我們也有原因的,條件一般,多一個孩子也沒精力管,也是不得以……”中年男人訕訕地解釋,為自己尋找一個理由。
“嗬,領不領養決定權在你們,我們並不在意。但是,現在你們找來又是幹嘛?敘舊?還是請求原諒?沒必要!”林豆不耐煩地揮揮手。
曾經塵封的記憶被人翻開,厚厚的灰塵撲迷了眼睛。林歡眯了眯眼。慢慢走過來。
那倆人一喜,就想撲過去:“笑笑,我們是爸爸媽媽啊!還記得嗎,給你買了新衣服新書包,你可高興了,一個勁兒叫爸爸媽媽。你還說,要好好學本事,要好好孝敬我們,你好記得嗎?笑笑,這麽多年爸爸媽媽好想你啊,嗚嗚,後來也去找你,但是那家福利院不在了,嗚嗚,天可憐見的,你還好好的,嗚嗚……”
是啊,我說過長大了要孝敬你們。我跪在地上抱著你們的腿苦苦哀求,爸爸媽媽,我會做好多事的,會好好聽話的,不會給你們添亂。爸爸媽媽,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很好養活的,我吃得很少的,你們一頓就給我吃半個餅就行,真的很好養活,我還會掃地洗碗洗衣服做飯,會照顧好媽媽,以後還會照顧好弟弟,我一定乖乖聽話,不讓你們費心。爸爸媽媽,我再也不要玩具不要衣服了,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以後我長大了好好孝敬你們,給你們買很多好吃的,買很多漂亮的衣服,買漂亮的大房子,也給弟弟買,求求你們不要不要我!
林歡閉了閉眼,唇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爸爸?媽媽?”她輕聲道。
啊?這對中年男女頓時狂喜,咧著嘴笑:“對對對,就是我們!還記得吧?那時我們住在xxx大街小巷裏,巷口有個賣冰糖葫蘆的,走到那兒你眼睛一直瞅,媽媽就給你買兩串,你說不要不要,浪費錢。多懂事啊!你一直拿著不肯吃,問你,你說要留給你豆子哥和英子姐。到了家,你高興得不行,說太漂亮了。媽媽給你準備了單獨的臥室,有毛絨絨的玩具,衣櫃裏全是新衣服。你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玩具和衣服。笑笑,爸爸媽媽也後悔啊,一直都後悔。隻是那是條件不允許,你也應該知道,那時一個家庭隻能生一個孩子。爸爸媽媽想的是,等弟弟生了,以後想辦法再把你接回來。這些都給你說了的記得吧?後來爸爸媽媽也經常去福利院見你,但是你不肯原諒爸爸媽媽。那些玩具和衣服呢都收到了吧?”
林歡輕笑。是啊,是說了很多很多。但是,你們以為一個五歲的孩子會將所有的事所有的話銘刻在心?當然,你們不會知道,我記得,深深地記得。你,爸爸,決然地拉著我回到福利院,給我院長媽媽說,這孩子脾氣怪,不愛說話,瞅著我愛人肚子的眼神不對勁兒,我們擔心她會坐啥事兒,所以很抱歉,隻好把她送回來。我記得,你無情地掰開我的手,扔下兩個我用過的玩具幾件穿過的衣服,說,笑笑,要聽話啊,以後爸爸媽媽會來看你給你帶新衣服的。記得,你急不可耐地走出福利院,全身輕鬆,就像扔掉了一個大包袱。
“我全記得呢!”林歡淡淡一笑,“並不是在那啥大街小巷裏,那是企業家屬樓,長長的過道上擺滿了雜物,好些小孩跑來跑去,窄小陳舊,吵鬧髒亂,但對於我來說無疑是天堂。沒人在巷口賣冰糖葫蘆,真的,我這輩子都還沒吃過冰糖葫蘆。此外,從那天把我像垃圾一樣扔回福利院之後,你們再也沒出現,院長媽媽還罵你們不地道,直說我是小可憐。”
記得,院長媽媽一邊給她擦著眼淚,一邊說,笑笑,不哭不哭,他們不乖不聽話咱們也不要他們,以後院長媽媽會一直陪著你,不會不要你。
“這,這……”倆人麵麵相覷,雖然做了許多工作,從網上了解了林歡的各種報道,包括林豆和林英,也反反複複商量著編造了一些溫馨感人的片段,但顯然沒有料到林歡的記性居然那麽好。
“嘿嘿,笑笑,你肯定是記錯了吧?咱們家那時真住在xxx大街一個巷子裏。”女人呐呐地道突然眼睛一亮,”哦,咱們大院兒裏還有一棵樹記得吧?是,桃樹!對桃樹!那年桃花開了,爸爸還給你編了一個花環戴頭上,你高興壞了!記得吧?”
林歡淡笑:“我記得呢!家屬院兒外有一個土坡,栽了一棵石榴樹,那年滿樹都是火紅的花,特別漂亮,可惜不能結果。對不住啊,桃花是三月份開,但是我去你家時是五月底了,正看到滿樹的石榴花。”
女人笑容一僵,訕訕地道:“咳咳,你那時還小,一準兒是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