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隻見蒼天,不見紅顏
十一把杏子嚇哭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書院。
然而就在一眾人都為了十一要扒下老虎皮送給一個十歲孩而震驚的時候,十一本人早就溜出了崇初書院。
陸寒昭不在,今書院也沒有課,十一記起紅川的囑托,悄悄咪咪的就摸了出去。
走在帝都的街頭,十一深深的體會到了尤蘭山和這政權下最富庶的地方的差距。
元國民風開放,帝都街頭女子喜好簪花,男子也是衣冠得體,和尤蘭山上粗布麻衣截然不同。
十一不習慣女裝,不僅是女裝不方便,也是因為在山上能有正兒八經穿女裝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衣裙帶子繁瑣,不利於帶兵練武和行走,她本就大大咧咧,時間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改變了那無關輕重的穿衣習慣。
此時此刻,望著那些衣袂飄飄的裝束,十一摸了摸自己的腰帶,若有所思。
“冒昧問一句,您身上這是……”
十一左思右想,還是問出了口。
那被十一攔住的姑娘像是有些驚訝,很快就轉過神,問道:“這位公子是要問奴家這衣裳?”
“這位公子”四個字一出口,明明兩個都是姑娘,十一活了這麽大,還第一次咂摸出一絲奇怪的感覺來。
並非覺得女裝或是男裝哪一個更好看,人與饒身份不同,各自需求自然也是有所差異。
她隻是忽然想起來陸寒昭還沒有見過她穿女裝。
倘若有朝一日……她穿著女裝站在他的麵前,陸寒昭會是什麽表情?
想到這,本來對女裝沒什麽興趣的十一,微微挑眉。
“是的,姑娘這裙衫樣式好看得緊。”
那姑娘隻當十一是個彬彬有禮的公子,不作他想,好心告訴她自己是在什麽地方買下了這件裙衫。
隨後,十一也沒輕易放走這姑娘,而是直接詢問了畫舫的位置。
今這頭等要緊的事,當然就是紅川的事了。
因為十一不認路,找到那畫舫的確花了些力氣。
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當時紅川托付她的眼神太複雜,總覺得有那麽一絲莫名的緊張。
紅川……應該是很希望沉簪和他一起上山的罷?
幾艘大大的畫舫就在帝都臨江的岸邊停靠,這裏是整個元國最為開闊的口岸,往來商客絡繹不絕。
隔著遠處瞧,十一發現,她不能確定這裏是不是紅川要找的沉簪姑娘所在的地方。
靈機一動,她索性偽裝成和其他商客一樣上船去聽曲兒的。
十一身子骨正,個頭在女子中也不算矮,她隻是微微側著臉,就避開了那些門口熱絡的龜公。
“喲,瞧瞧這位公子,麵生得很。”
還沒等十一找到是誰話,一股極其嗆饒脂粉味兒撲鼻而來。
她皺著眉後退一大步。
不曾想力道太大,撞到了些什麽,入耳的是一聲軟軟的驚呼,十一迅速回身,正要穩穩的扶住那人,卻怔在原地。
她不心踩到的是一個戴著麵紗的姑娘,許是十一後湍力道太大,那姑娘跌倒在地,兩臂支著身體,垂著頭,讓人看不清麵容。
“恕在下失禮……”
話音未落,那姑娘的麵紗像是沒掛住,十一就順著那掀起的零星半點看到了她的臉。
本應光潔的皮膚上,此時覆蓋縱橫交錯的疤痕,像是燙傷,又像是刀傷,極其猙獰可怖。
跌倒的姑娘脖子上的肌膚似玉,偏偏臉上一片泥濘,甚至毀得看不清真容。
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十一抱拳道:“是在下唐突了。”
那姑娘沒有話,微微搖頭,撐著身體站起來,也沒用任何人攙扶。
她看起來和這裏格格不入,如同靜靜綻放的花。麵容模糊,卻亭亭玉立。
“敢問……姑娘可否識得名為沉簪的……”
“你什麽?”
和剛才那副淡然的模樣不同,麵紗下的麵容似乎怔住。
敏銳的捕捉到她這一絲變化,十一又輕聲重複:“沉簪姑娘,你可識得?”
那麵紗後的人像是被這句話靜止。
“你找錯地方了,衛沉簪已經死了。”
“你來晚了。”
這時,麵紗下的人終於抬起烏沉沉的眼眸,平靜的如同一麵湖水,看向十一。
十一狐疑:“你什麽?這人已經沒了?”
這話無憑無據,就這麽輕描淡寫被出口,她一點都不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裏有八隻畫舫,倘若你不信我的話,可以每一隻都問下去,衛沉簪,這個人已經死了。”
“你認識她?你們是什麽關係?”
十一窮追不舍,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我認識她。”
完這句,這姑娘好像不想過多糾纏這個問題,轉身就欲離開。
“慢著!”
十一眼疾手快,追了上去。
那姑娘戴好自己的麵紗,低垂著頭,拿著手上的琉璃壺要離開這條畫舫,十一整個人攔在她身前,把她的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有關衛沉簪,我不認識她,”十一沉聲道,“但是我的一個朋友叫紅川,他認識她。”
“是紅川拜托我來這裏的,他給了我這個。”
十一從衣袖裏拿出那隻錦囊,攤開手,放在那麵紗姑娘的麵前。
麵紗姑娘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上麵。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雖然我不認識這位姑娘,但是我很了解我這位朋友。若非是性命一般重要的人,他絕對不會開口來囑托於我。”
“所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使是這位沉簪姑娘不在了,我也一定要親眼見到她的墳塚才校”
“這是我對我朋友的承諾,還望姑娘能理解則個。”
十一的一番話堅決又認真,半分都不動搖。
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今從這麵紗姑娘的口中什麽都挖不出來,就絕對不會離開。
那一枚錦囊孤零零的躺在十一的手上,顏色發舊,卻無賭讓有回憶的人平添感傷。
“沉簪姑娘……她……”
那麵紗姑娘伸出右手,捂住自己的臉。
這時,十一才看清,麵紗姑娘左邊的袖管是空蕩蕩的。
她的手臂……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