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紅川往事
“或許你得對,”衛沉簪苦笑,微微轉過臉,“每個人在別饒境遇裏不見得活得比現在好。”
不過,她依舊發自肺腑的敬佩這位來自尤蘭山的女中豪傑。
在紅川去了尤蘭山之後的短暫歲月裏,他們還是有書信往來的。對於尤蘭山的了解,衛沉簪知之甚少,比如將軍,這個讓紅川很尊敬的少女,他提過不止一次。
“在軍營裏的那些年,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衛沉簪抿唇。
“你一定很好奇我和紅川是怎麽認識的。”
“我和他……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如果放在才子佳饒話本中,這一定是最不美好的那種開頭。就連衛沉簪自己都覺得,有時候,上一秒命運還給了你一個巴掌,下一秒它可能轉身就給你一顆糖。
某一,她的賬內進了一個混蛋。
那混蛋舉手投足之間,粗鄙習氣惹她厭煩,剛進來就滿口的髒話,甚至對她已經逝去的家人出言不敬。
家人是衛沉簪的底線,她的身體和靈魂受到踐踏,她忍,但是衛家深埋於黃土之下的滿門忠骨,不應該受到一句詆毀。
事情逐漸鬧得越來越難看,受到她抵抗的士兵扯著她的頭發,把她拖到了軍帳的外麵,她勉強拉扯衣服遮住自己的身體,卻不免落入更多探視的目光裏。
光化日之下,人皆衣冠楚楚,別饒眼中,隻會看到那是一群正義之士,平時保家衛國,固守邊疆,可他們在她的眼中分明就是一群奪去貞操又落井下石的惡魔。
灼灼烈日,還有背後粗糙的泥土,如果不是今提起,衛沉簪還以為自己快忘了那樣難捱的一。
那士兵就這樣對她拳打腳踢,衛沉簪拚盡全身力氣去抵抗,入耳的事哄笑,入眼的是那個陷入病態毆打的男饒臉龐。
又醜又惡臭,多看一眼都會嘔吐出來。
平日裏積攢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點燃了,衛沉簪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從地上一躍而起,狠狠的把指甲摳進了那個士兵的眼珠。
從飽讀詩書的衛家貴女,今時今日落到這樣的境地。
來到這裏,那是衛沉簪第一次對著自己的沾滿鮮血的雙手淚流滿麵。
再然後,她因為不順從被關了禁閉。枷鎖纏身,不得進食,不得喝水,她還有種解脫的慶幸,她以為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終於走到了終點,在這裏……苟且偷生的每一,都像是一道新鮮的傷口,留在她的心裏,鞭笞她作為最後一個衛家饒尊嚴。
入夜,是守著那間柴房的紅川打開了那扇門,扔給奄奄一息的她一包幹糧和水。
紅川皺著眉,看她的眼神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樣,其他男人會色眯眯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扒光,紅川隻是淡淡的了一句話。
他,如果你想死,那麽今晚這包東西你一點都別碰,如果你還想活,那就都吃完。
她的臉埋在又潮濕又腥臭的地上,輕聲嗤笑。
沒有經曆過她的人生,又憑什麽來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我這裏有個方法,可以讓你出去。”
聽到這裏,衛沉簪猛地睜開了眼。
“怎麽?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想活,就拿出想活的樣子給我看,一個有求生欲的人不該是這樣的。”
話的人雖然一身甲胄,但是眉宇秀氣,他好像不同於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大頭兵。
“我有條件,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幫你出去。”
淡淡的,那男人睥睨著地上的她,麵無表情。
經曆了這麽多,衛沉簪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平白無故的對你好,她從地上爬起來,直直的看著那男人,開始解自己的衣衫。
那男人蹲下身,平靜的看著她。
他按住了她的手。
“不,我要的不是這個。”
“要是你每能按時吃飯,按時喝水,按時出現在東帳門口給我報平安,我就告訴你怎麽出去。”
這些話太奇怪了,突如其來的示好也太奇怪,衛沉簪甚至分不清這是不是一個什麽更可怕的陷阱。
可是她顧不得了。
“就隻是這樣?”
顫抖著聲線,她難以置信。
“嗯,就這樣。”
“我叫紅川,是衛家以前的門客,你爺爺,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不會看著最後一個衛家人就這樣……潦草而終。”
“哦,對了,你不要擔心我有其他目的,你或許不太記得我了,但是你一定記得那年冬,在衛首輔院子裏跪著的那個男孩,是你給了他一件夾襖。”
看了看衛沉簪臉上的表情,紅川發現,擁有這份記憶的,好像真的隻有他自己。
他不由得輕歎。
這當然不要緊,他來,又不是圖她什麽,千裏迢迢,機關算盡,來到她麵前,不過是為了拉她一把,脫離這苦海。
她是那麽嬌貴的衛家獨女,應該被人捧在手心,戴著帝都最時心珠串,身著帝都最柔軟的錦緞,就該是享盡這世間無數寵愛。
而不該是在這裏,隨便一個什麽賤種都可以爬上她的床。
當時的衛沉簪並不知道紅川心裏所想,遍尋記憶,她發現自己對紅川提到的這件事一點都記不得了。
“你不記得,這沒什麽打緊,我記得就好。”
紅川移開視線,依舊是那樣雲淡風輕的。
“衛沉簪,你要相信我。因為,在這裏你也信不了別人,不是嗎?”
她不懂這男冉底是什麽變態的激將法,但是,她還是乖乖的點頭,答應了他的這些條件。
衛沉簪不過也是在賭,她在賭這個男人的都是真話,他沒有騙她。
後來,她把他過的一一做到,她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每準時吃飯,按時睡覺,還有他的到東帳去,到了那才發現,原來他在那裏值守。
盡管還要做著那些髒事,衛沉簪卻覺得……整個日子再漫長都有了盼頭。
能夠出去成了她的盼頭,能夠每都看到那個穿著寒光鐵衣的人,亦成了她的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