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山回路轉不見君
倘若每個人也有著可以查看自己命閱金書，這個世界上遺憾之事會不會就少了一半。
可惜金書慈神物，不是人人都可以擁有，那人生海海，顛沛流離，是苦是甜，是淚是痛，終究都是孤身一身而過。
陸寒昭就這樣以“功臣”的名義，被留在宮內，日夜陪在元昭帝的身邊，整整七日。
元昭帝禦筆寫下免死金牌，親手交給陸寒昭，口口聲聲地，這塊免死金牌是留給尤蘭山的。尤蘭山上的流民大可以放心，也請陸寒昭回去轉達他的誠意。
元昭帝還，陸寒昭此次功勞甚大，他還特意為陸寒昭舉辦接風宴，大赦下三日，來慶賀這即將達成的流民回歸。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順理成章，陸寒昭就這樣被牽絆於元昭帝身邊，不得抽身，縱然是拿著免死金牌，心也早就飛回了尤蘭山，他卻不得不先應付著元昭帝。
就這樣，他在帝都再次逗留了七日。
這七日裏，足夠發生的變數太多了。
多到衛爍可以率領元昭帝親兵快馬加鞭行至尤蘭山，也多到一切猝不及防的發生。
***
“將軍！！不好了！！大事發生！！”
陸寒昭離開的第二，步驚鴻失措的朝著賀蘭十一的住處跑去。
“何事？”
十一手上正擰著未幹的頭發，就著清晨的朝陽，從這張臉上，步驚鴻隻看到了深深的疲憊。
最近尤蘭山上事情太多，將軍……似乎負擔太多了。
陸寒昭忽然消失這件事，步驚鴻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將軍。
所有想好的話都在這一刻咽在了嘴邊，他站住，張了張嘴，吐出的卻是虛無。
看著吞吞吐吐的步驚鴻，十一耐著性子繼續問：“怎麽不話了？”
“……沒事，我過來問問將軍……關於阿星的事。”
十一隻當是步驚鴻真的要問這個，點點頭，將頭發轉到另外一個方向。
她忽然想起來，上次從燈節之後，陸寒昭買給她的那件裙衫，她還沒有穿過。
瞧著烏黑的發，攥在手中，十一低垂著眉眼，讓人瞧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最近十一狀態低迷，步驚鴻也不敢多，他隻能聊起了阿星的事。
等到步驚鴻走後，十一重新回到屋裏。
那套裙衫，從帝都回來以後就被束之高閣，她沒有心思去打扮，私心裏，更認為這裙子該最先穿給陸寒昭看。
這幾都是他陪在她的身邊，十一微微勾起唇角，想到這，她終於露出這些的第一抹笑容。
似乎不論身邊怎麽樣滂沱，都會有陸寒昭在。
這令她心安。
十一慢吞吞的換上那裙衫，笑意漸深。
她踱步到陸寒昭的屋前，此刻的心情竟然有幾分忐忑，前幾什麽都不怕的鑽進他的懷裏，哭濕了人家半張衣衫，那會兒的臉皮倒是厚的很。
再怎麽坦蕩，十一終究也隻是個姑娘，喜歡一事，憑著莽撞摸索，到底要怎樣愛一個人，她也是懵懵懂懂。
這個時候，總歸是該點什麽的。
她隱隱約約覺得……陸寒昭願意那樣，定是對她也有那麽幾分特殊的。
可十一這個人從來都是非黑即白，即使是陸寒昭的心意，她也覺得自己感知到的不是全部，她要聽陸寒昭親口出來才能安心。
要是……真的如她想的那樣的話，熬過這段時間，他們就挑個日子成親，做對最平凡的夫妻，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過他們的日子。
這樣便好。
這樣……便好。
心間湧出一股酸澀，連帶著鼻腔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阿星的驟然離開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全部脆弱，亦或是陸寒昭的肩膀太好流眼淚了，她越來越不像以前那個自己了。
“咚咚咚。”
指節扣在柴扉上，硬邦邦的疼。
今日的他似乎睡得有些沉，以往，這正是他在書院的時候了，然而今日有所不同，敲了這麽久的門，也沒聽見裏麵有什麽動靜。
十一不作他想，繼續心無旁騖的敲著。
滿腦子都是陸寒昭會作何回答，她手心都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有人嗎？”
久了，她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
十一朝著裏麵喊了一聲，無人回應。
“先生？”
再喊。
“陸寒昭？？”
回應她的，依舊是風嶽山裏的鳥劍
她眉宇一擰。
緩緩抽出腰間的刀，十一靠近柴扉。
她劃開那粗製濫造的鎖，徑直闖了進去。
“陸寒昭！”
她急急地喊著那個饒名字，太多不好的畫麵在腦海裏劃過，屋內空無一人，她更慌了，一連串帶翻了好幾個凳，連竹簾都裏裏外外翻了好幾遍。
這一次，十一終於可以確定，陸寒昭不在這裏。
阿星的遭遇還曆曆在目，她不敢朝著不好的方向揣測，她不能容許那種情況發生！
要是……要是他也……
十一瘋了一般，拔足狂奔出去。
她朝著紅川的住處跑，可跑了一半，她才想起，她在這座山上……似乎已經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阿星的死還沒有徹查，她能相信的，就隻有陸寒昭一個人，現在他不在了，她竟然不知道要向誰求助。
她絲毫沒有設想過會有這樣一，然而真的有了這麽一……她該相信誰呢？親人？
是還不能承擔風雨的十二？奶奶？
如同一隻冰涼的蛇，那孤立無援的感覺爬上她的背脊眉梢，快要把十一吞噬。
“陸寒昭，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從未有過這樣慌亂的時刻，十一自言自語著，拿著刀的手有些抖。
她更不會拿陸寒昭的命去賭，在這樣危險的時候，想要威脅她太容易了，陸寒昭
就算是一個人，找遍整個尤蘭山，她也要把陸寒昭找出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最好是沒什麽事。
陸寒昭，你還欠著我一句話。
所以，千萬要讓我找到你，千萬不要……和阿星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我。
倘若你真的就這樣離開，下輩子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求你了，陸寒昭，不要。
分不清是汗還是淚水模糊了雙眼，無措到隻能胡亂在心裏默念著，為陸寒昭祈禱。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