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乘間取利
「你是什麼人?」
漸漸從慌亂中鎮定下來的馮天霸,面對出言不遜的唐阿富,登時怒由心生,但見他虎目一瞪,「倉啷」一聲拔刀而出,一個箭步湊上近前,舉刀喝斥道:「哪裡來的蟊賊竟敢大言不慚?」
唐阿富並未理會馮天霸,而是將無情劍甩在身側,目光平和地注視著柳尋衣,道:「你還要保他?」
「還是那句話,我不能讓你殺他。」柳尋衣凝聲道,「因為……他現在是我朋友。」
「何必和他解釋這麼多?」馮天霸頗為不耐地催促道,「你不動手讓我來!」說話的功夫,馮天霸抬腳便要朝唐阿富逼去,但卻被柳尋衣橫出一臂,死死阻住去路。
「柳尋衣,你這是幹什麼?」馮天霸詫異地望著柳尋衣,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狐疑地左右打量一番,試探著問道,「你認識他?聽你們剛剛話中的意思,似乎你早就知道這個人要殺我?」
馮天霸雖是個粗人,但有時候反應倒也不慢。
「我稍後再和你解釋,你……」
「柳尋衣!」不等柳尋衣把話說完,馮天霸卻是突然後撤一步,眼神提防地盯著柳尋衣和唐阿富,手中的鋼刀也由指著唐阿富轉而指向柳尋衣,冷聲問道,「你和他是一夥的?你之前跟我說有人要取我性命,那人八成就是他吧?」
「馮天霸,你這是何意?」柳尋衣沒料到馮天霸會突然調轉矛頭,心中不免有些詫異,「難道你看不出我是在幫你?」
唐阿富冷笑一聲,淡淡地說道:「柳尋衣,現在你看清楚了,馮天霸和你根本就不是一條心。你對他仁至義盡,可他卻恩將仇報,現在我可以替你殺他了?」
「那也不行!」柳尋衣揮劍直指著欲要出手的唐阿富,沉聲道,「他現在對我有些誤會,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允許你殺他。我剛剛已經說過,他是我朋友!」
馮天霸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柳尋衣,難道你忘了我們剛剛說過的話嗎?我是兵,你是賊,我們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朋友。」說著,馮天霸舉刀朝柳尋衣逼近幾分,怒聲道,「剛才我還在在想,我與此人素昧平生,他為何要執意殺我?現在我算聽明白了,原來他是要替你殺我。真正想殺我的人不是他,而是你!枉我這兩日還如此信任你,卻沒想到竟是與虎謀皮。真正的危險不在玉虎堂,而在我身邊,那個人就是你!」
馮天霸有時聰明有時糊塗,此刻又犯了一根筋的毛病,認定了柳尋衣對自己心存殺機,無論柳尋衣如何解釋,他卻始終難以釋懷。
「馮天霸,準備受死吧!」唐阿富舉劍直指著馮天霸的眉心,語氣冰冷地威脅道。
此刻柳尋衣劍指唐阿富,唐阿富劍指馮天霸,而馮天霸的刀卻架在柳尋衣的脖子上,三個人相互挾持,相互威脅,場面倒是頗為有趣。
馮天霸怒極而笑,面帶鄙夷地盯著柳尋衣,冷笑道:「柳尋衣,你現在還敢說你和他不是一夥的?」
「馮天霸,你真是個豬腦子!」柳尋衣氣急,怒罵道,「我若想殺你又為何要等到現在?」
「那是因為你還想利用我……」
「胡說八道!」柳尋衣大罵道,「我想利用你又為何要催促你離開霍都?馮天霸,你就算是豬腦子也應該好好回憶一下,從頭至尾我一直在催你儘快離開霍都,是你自己一意孤行,非要摻和進來。即便如此,我仍舊叮囑你明日一定要儘早離開,難道一個要殺你的人,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提醒你嗎?」
「也許……也許你想等我離開霍都后再動手……」
「霍都不是大宋,你在這兒根本不算官差,初來乍到也不會有人出面保護你,我在霍都城內殺你,和在外邊殺你又有何區別?」柳尋衣嘆息道,「真是個榆木腦袋!」
「那……」馮天霸在柳尋衣的叱責下漸漸反省,猶豫片刻,又趕忙將手中的刀鋒從柳尋衣轉向唐阿富,道,「那你和我一起對付他!」
唐阿富看向馮天霸的眼中充滿輕蔑之意,似笑非笑地說道:「對付我?就憑你這個莽夫?真有膽量你就動一下試試,看看是你的刀先碰到我,還是我的劍先刺穿你的脖子。」
「你……」
「且慢!」
柳尋衣知道馮天霸是個不怕死的火爆性子,被唐阿富如此挑釁,勢必會逼的他紅眼,當真會不顧一切地朝唐阿富出手。柳尋衣急聲喝止道:「馮天霸,你且後退!」
「你到底幫不幫我?」馮天霸怒意衝天,臉色漲紅,惡狠狠地盯著唐阿富,向柳尋衣逼問道。
柳尋衣怒聲道:「今夜我不會讓他殺他,也同樣不會讓你殺他。」
說罷,不等馮天霸再度開口,柳尋衣卻是突然劍鋒一甩,劍身直接拍打在馮天霸的胸口上,渾厚的力道將馮天霸生生震退兩步。此刻,唐阿富眼神陡然一變,舉劍便要刺上去,但柳尋衣卻是突然橫身而出,用自己的眉心攔住無情劍的去路。
唐阿富眉頭一皺,急忙收劍,慍怒道:「柳尋衣,你找死?」
「你不能殺他!」柳尋衣堅持道,「你與他無冤無仇,你想殺他不過是想還我人情,現在你我已經兩不相欠了,所以你也不必再為難他。」
「該說的話三天前我已經說過,我給他三天時間,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唐阿富冷聲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從來不往回收。」
「我看你和馮天霸根本就是一種人。」柳尋衣又氣又惱,「都是一根筋,一點都不懂得變通。明明是你欠我的人情,現在卻要我反過來求你,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天下當然沒有這種道理,所以你也不必阻攔。」唐阿富道,「我殺了他,也能了卻我一樁心事,下次再見你時,我也可以不再留情。」
柳尋衣聞言一愣,腦中靈光一閃,反問道:「你說的是……我會和你爭搶驚風化雨圖之事?」
「難道不會嗎?」唐阿富目光如刀,直射柳尋衣心底。
柳尋衣回頭看了一眼憤憤不平的馮天霸,沉吟片刻,方才對唐阿富緩緩開口道:「不如這樣,你要殺他便算是還了當日在泉州的人情,你我兩清。現在我求你別殺他,就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如何?」柳尋衣嘴上說著,心裡卻是無比苦澀,對付一根筋也只能用一根筋的法子,如今馮天霸和唐阿富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也唯有自己吃點虧來化解這場誤會。
「你欠我人情?」唐阿富似乎對這個提議頗有興趣,他緩緩放下無情劍,反問道,「那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這……」
對於「來者不拒」的唐阿富,柳尋衣頓感哭笑不得,一時間竟是連連語塞,剛才那番話不過是自己的一番推脫之辭,此刻卻被唐阿富如此鄭重其事地追問,反倒把柳尋衣問糊塗了。
「這兩天你和一個叫丁三的人多有接觸,可是他幫你打聽有關驚風化雨圖的事?」唐阿富率先打破沉默,一開口便是綿里藏針。
柳尋衣凌厲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古怪,反問道:「這與你有何關係?」
「你若是把打探來的消息告訴我,我就當你還了我的人情。」唐阿富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此話也令柳尋衣的臉色頓時變的精彩起來,只見他死死盯著唐阿富,試探著問道:「無情劍客,你到底是真的一根筋?還是故意裝糊塗?」
「哦?」唐阿富微微一笑,「什麼意思?」
「明知故問。」柳尋衣道,「你明知我會力保馮天霸,卻執意非殺他不可,這對我算是哪門子報答?其實你並非真想殺他,而是想藉此威脅我,目的就是想從我這兒得到驚風化雨圖的消息。是也不是?其實從我來到霍都的那天開始,你就已經給我設好了局,什麼欠債還情,都是說辭。你根本是想借我之力,替你查出驚風化雨圖的下落,我忙前忙后,九死一生,你卻難得清閑兩三日,只需此刻來這兒裝裝樣子,便可坐收漁利,是也不是?我很好奇,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會棄馮天霸於不顧?」
唐阿富神色一怔,嘴角悄然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顧左右而言他地輕聲笑道:「其一,你不會棄他於不顧,從那天晚上你不讓我殺他,我就能斷定這一點。其二嘛……其實我也不介意真的替你殺了他,我劍下亡魂無數,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罷了!」柳尋衣欽佩地朝唐阿富點了點頭,嘆息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那丁三本是霍都的地痞,在此地頗有人脈,能打聽諸多消息,黑衣人就是曹欽,驚風化雨圖正是他從陸府搶走的,還有這幾日曹欽的獨子被人綁架,目的也是為了這張圖……這些事都是我從丁三那打聽來的。他今天告訴我,明天辰時初刻,曹欽會帶著驚風化雨圖在葉子林和那伙賊人當面贖人,葉子林是前往玉龍宮的必經之路,也是趁亂搶圖的最佳時機和地方……」
柳尋衣將從丁三那得來的消息盡數告知,唐阿富聽罷,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狐疑之色,道:「你也想得到那張圖,為何如此輕而易舉的把消息告訴我?難道就不怕我會變成你的阻礙?」
「我不告訴你,你也會死咬著曹欽不放,明天一樣會跟去葉子林,後面發生的事也不會變。」柳尋衣坦言道,「唯一不同的是,你現在提前知道明天在葉子林,玉虎堂和綁匪之間會有一場交易,僅此而已。」
唐阿富從柳尋衣的眼中看不出奸詐,故而緩緩點頭道:「柳尋衣,我們兩清了。」
「真是謝謝你了!」柳尋衣口是心非地嘟囔道,臉上寫滿了不服氣。
「不客氣!」唐阿富卻是頗為坦然地接受柳尋衣的道謝,轉而看了一眼馮天霸,道,「記住,你這條命是柳尋衣救的,若沒有他,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說罷,不等滿腔怒火的馮天霸開口駁斥,唐阿富已側身飛上窗沿,在即將飛出窗口之時,卻是突然回頭望向柳尋衣,沉吟片刻,方才緩緩說道:「柳尋衣,我知道這次所用的手段有些卑鄙,有朝一日你我若到了以命相搏的境地,我唐阿富……無論如何都會留你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