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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君子兩面

  十天後,泉州。


  司空竹與白霜一行回到陸府,陸庭湘早已恭候多時。然而就在這短短的十天內,江湖中卻是風聞四起,各種流言蜚語鬧的沸沸揚揚。


  「見過公子!」


  清晨,崇武堂內,風塵僕僕的司空竹等人紛紛向陸庭湘見禮,並將「驚風化雨圖」呈上。陸庭湘接過圖后並未急著打開,而是徑直走到白霜面前,親手將其攙扶起來,面帶感激地柔聲說道:「霜兒,這一趟辛苦你了。」


  千言萬語,滿腹的心酸,無盡的委屈,在這一刻終於一股腦地爆發出來,白霜在陸庭湘溫情的目光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凄楚,「嗚嚶」一聲撲倒在陸庭湘懷中,失聲慟哭起來。


  白霜突如其來的哭泣,令司空竹和同行的幾名陸府弟子無不面露尷尬之色,一個個左右股盼著,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了?」陸庭湘全然不顧旁人異樣的目光,直接將白霜那柔若無骨的嬌軀攬在懷中,伸手輕輕擦拭著白霜臉上的淚水,極盡溫柔地附耳傾訴道,「告訴我,是不是有人讓你受了委屈?」


  聞聽此言,白霜哭的愈發傷感,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猶憐。


  陸庭湘懷抱著白霜,抬眼看向司空竹几人,眼中蘊含著一抹不喜不怒的審視之色。


  「怎麼回事?」


  面對陸庭湘的質問,司空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將一路上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如實告知陸庭湘。至於在霍都城內發生的事,司空竹知道的不多,因此只能挑揀著回稟。


  「公子,白霜幸不辱命,把驚風化雨圖給你帶回來了。」白霜依靠在陸庭湘肩頭,低聲哽咽道。


  「做的好。」陸庭湘微微一笑,安撫道,「下去好好休息,稍後我去陪你。」


  雖然陸庭湘已經知道白霜和柳尋衣曾單獨相處十幾日,甚至最後還為了救柳尋衣一命,不惜破壞與司空竹定下的暗號。但對這一切,陸庭湘卻是隻字未提,這令白霜在忐忑的同時,心中也深受感動。


  在她看來,陸庭湘不提此事不是因為他不在意,而是因為他更願意相信自己對他的忠誠與情義。


  陸庭湘百般撫慰后,白霜在戀戀不捨中退出崇武堂,陸庭湘一直含情脈脈地目送著她,直至其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方才緩緩收起臉上的溫柔之色。


  「公子,我們……」


  「啪!」


  還不等司空竹開口,陸庭湘卻是猛然回身,甩給六子一記狠狠的耳光,直打的不明所以的六子一頭霧水,臉上火辣辣的疼,腦袋嗡嗡作響,但卻又不敢吱聲。


  就這樣,在司空竹複雜的目光下,陸庭湘將同行的陸府弟子挨個賞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片刻間,除了司空竹外,其他每個人臉上都浮現著五道深紅指印,更有甚者嘴角已滲出絲絲血跡。


  「一群廢物!」陸庭湘怒斥道,「連個人都看不住,我養你們何用?」


  聞聽陸庭湘責罵,六子幾人滿臉委屈,但卻又不敢還嘴,只能將哀求的目光投向司空竹。司空竹老臉微微變色,硬著頭皮輕聲詢問道:「不知公子說的人是白姑娘還是……」


  「當然是柳尋衣!」陸庭湘面沉似水,聲寒如冰,「你們一路從玉門關跟到平涼府,有多少次下手的機會?不必我挨個數給你們聽吧?為何到了平涼府卻又被他逃了?」


  「公子,此事要不是白姑娘她不按約定留下記號……」


  「啪!」


  「你還敢說?」面對六子的辯解,陸庭湘反手又是一記耳光,直打的六子眼冒金星,兩腿發軟。陸庭湘伸手點指著六子幾人,沉聲道:「你們這麼多人竟連一個柳尋衣都看不住,如今反倒怪一個女人?難道就不覺得害臊嗎?」


  此事其實是司空竹為防不測,故意遲遲不肯出手。不過礙於司空竹的身份和眼下的處境,六子幾人誰也不會傻到把責任推到司空竹身上,只好硬著頭皮承擔下來。


  「公子,不管怎麼說圖總算拿回來了,你看……」


  「竹老,你為何如此天真?」陸庭湘毫不客氣地打斷司空竹的話,隨手將竹筒打開,粗魯地抽出裡面的「驚風化雨圖」,「啪」的一聲甩在地上,怒聲道,「難道你真以為這是驚風化雨圖?我都無需檢驗就能斷言,此圖定是假的!」


  「什麼?」司空竹聽的兩耳發昏,急聲問道,「公子何以斷言這幅驚風化雨圖是假的?」


  陸庭湘輕嘆一聲,似是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沉聲道:「圖是怎麼來的?」


  「白霜從柳尋衣那偷來的。」司空竹快速答道。


  「又是怎麼偷的?」


  「就是下蒙汗藥把柳尋衣麻翻,之後再……」


  「那柳尋衣人呢?」不等司空竹把話說完,陸庭湘已直截了當地喝問道,「既然你們說柳尋衣被麻翻了,那人在哪?你們為何沒殺了他?」


  六子用手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怯生生地插話道:「我們闖進去的時候他已經跑了,算他命好……」


  「你有沒有腦子?」陸庭湘一聽六子說話就來氣,伸手狠狠敲著六子的腦袋,怒聲道,「被麻翻的人能跑嗎?他能跑就說明他根本沒有中計。換言之,他一開始就知道白霜給他下了葯,而且還知道你們會緊隨其後地去殺他,否則他又何至於跑?」


  「那……那隻能證明他沒有被麻翻,也不能證明這張圖是假的……」六子憤憤不平地低聲辯解道。


  「混賬!」


  陸庭湘揚起胳膊狠狠甩向六子的脖頸,六子只感到自己如同被一輛馬車撞了似的,身子一輕,「嘭」的一聲栽倒在地,陸庭湘衝上前去一把拽住六子的衣領,冷笑地問道:「如果換做你是柳尋衣,你在知道自己會被人下藥,而且還會被人伏殺的情況下,還會把真的驚風化雨圖放在那兒等著你偷嗎?」


  「實不相瞞,其實老朽這一路上也一直忐忑不安,懷疑這張圖的真偽。」司空竹終於道出了一直存於心中的疑慮,他剛才不開口是因為害怕掃了陸庭湘的雅興,卻沒料到陸庭湘在見到圖后並沒有盲目高興,反而早已洞察一切。


  「公子的意思是……驚風化雨圖還在柳尋衣身上?」六子心中大驚,也顧不上身上的痛楚,急忙問道,「那我們再去把他搶回來。」


  陸庭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卻沒再理會,而是面色茫然地轉過身去,幽幽地說道:「在你們來之前我還得到一個消息,江湖傳聞莫岑金盆洗手當日,在陸府內與黑衣人裡應外合的內鬼是……金劍塢的宋玉。而且前些日子宋玉也去過天山玉龍宮,想來應該是與任無涯商議如何分贓吧!」說到最後,陸庭湘的語氣中明顯帶有一抹苦澀。


  「莫非驚風化雨圖不在柳尋衣手上,當日唐阿富劫走的圖壓根就是假的,以至於後來白霜一直誤將假的當成真的?」司空竹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也就是說真圖至今仍在玉龍宮。」


  「也有可能被宋玉帶回了金劍塢。」陸庭湘緩緩點頭道。


  「還有一種可能。」司空竹悉心盤算道,「柳尋衣身上有可能藏著兩幅圖,一真一假,我們拿回來的是假圖,而真圖此刻已被他送到賢王府。而這一切都是洛天瑾從中搗鬼,金劍塢私通玉龍宮的消息,也是賢王府故意放出來的流言。」


  陸庭湘怒極而笑,道:「我最生氣的並不是你們拿回一張假圖,而是明明拿回的是假的,卻還要替人背黑鍋。柳尋衣知道我們偷走一幅假圖,此事定會被洛天瑾大肆張揚,相信用不了多久,整個江湖都會知道驚風化雨圖在我們手裡。至於金劍塢,倘若真圖在他們手裡或者還在玉龍宮,那金劍塢就會揣著明白裝糊塗,佯裝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坐看我們的笑話。但倘若他們手裡也沒有真圖,那難免就會把懷疑的矛頭指向我們。如此一來,我們就真成洛天瑾的替罪羊了。」


  「哼!金劍塢和玉龍宮私通,鬧的我陸府不得安寧,這件事我還沒去找他們算賬,他們又憑什麼找我們麻煩?」司空竹冷聲道,「就算他們不來,我也要去找他們好好理論一番!」


  「此事是真是假未曾可知。」陸庭湘凝聲道,「萬一也像我們偷走驚風化雨圖這個消息一樣,只是賢王府故意施的障眼法呢?那我們與金劍塢反目,豈不是自相殘殺?正中洛天瑾下懷!」


  司空竹一怔,狐疑道:「公子是說金劍塢有可能也被洛天瑾算計了?」


  「有這種可能,不過也不能斷言。」陸庭湘沉吟道,「為今之計,我們唯有以不變應萬變,切不可輕舉妄動,因為稍有不慎就會落入別人圈套。金劍塢也好,玉賢王府也罷,他們都有可能是搗鬼之人。我們與金劍塢交情不淺,所以現在就驚風化雨圖這件事而言,我更懷疑是洛天瑾在幕後使詐。」


  「挑撥離間。」司空竹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我們既已被人利用了一次,就絕不能再被利用第二次。公子所言不錯,為今之計的確唯有以不變應萬變,切不可輕舉妄動。」言至於此,司空竹突然眼泛精光,轉而問道:「公子,我們要不要派人去一趟金劍塢,把情況和他們說明白?」


  「不可!」陸庭湘搖頭道,「金劍塢也未必是好人,既然江湖中有人傳聞是他們與玉龍宮裡應外合,那我們就不得不多一分提防。就算是捕風捉影,也定然有其根據所在,所以現在不是要我們去判定金劍塢的好壞,而是要他們金劍塢自證清白。這一節我們能想到,金劍塢也一定能想到,我們且看他們下一步如何打算,就不難猜出究竟誰才是鬼。」


  「如果金劍塢不為所動又當如何?」司空竹問道。


  「如果金劍塢什麼都不做,那他就一定是偷驚風化雨圖的賊。」陸庭湘冷笑道,「只有做賊心虛,才會任由江湖中風聞四起而不為所動。」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有所動作,那金劍塢就是被人冤枉的?」


  「也不一定。」陸庭湘眼睛微微眯起,幽幽地說道,「如果他們有所動作,那隻能說明金劍塢也中了別人的圈套,並沒有拿到真正的驚風化雨圖。我們從頭至尾只是白忙活一場,然而金劍塢如果真是內鬼,那他們找玉龍宮幫忙就一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最終非但沒有拿到真圖,而且還被人撕破了遮羞布,可謂輸的一敗塗地,處境甚至比我們還難堪百倍。所以我們不妨來猜猜金劍塢會如何抉擇?」


  「老朽願聞公子高見?」


  「很簡單,要麼做賊心虛,不為所動。要麼狗急跳牆,和玉龍宮魚死網破,如此便是不打自招。要麼自證清白,主動向我解釋,並且伺機報復,找賢王府一雪栽贓之恥!不過無論金劍塢如何選擇,對於這個朋友……日後我們都不能再盡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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