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血蓑衣> 第一百零九章:逢場作戲

第一百零九章:逢場作戲

  一日無話。


  傍晚,洛陽城天香樓。


  平日人滿為患,喧聲鼎沸的天香樓,今夜卻異常安靜。只因北賢王要在此宴請洛陽將軍,故而賢王府早早包下整間酒樓,並下令戒嚴,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今夜,偌大的天香樓內空空蕩蕩,只有大堂正中擺放著一張八仙桌。


  此刻,大堂內焚香列鼎,饌玉炊金,桌上擺滿麟肝鳳髓,山膚水豢。八仙桌左側站著一排賢王府的婢女,右側候著一列天香樓的夥計,排場之大,甚為罕見。但桌旁卻是空無一人,虛位以待,靜候賓主。


  天色擦黑,洛天瑾在洛鴻軒、謝賢及一眾弟子的陪同下,率先而至。片刻后,在一隊氣勢洶洶的蒙古兵馬開路下,兩匹駿馬引著一輛裝潢奢侈的馬車,緩緩而來。


  騎馬之人分別是「小王爺」汪清術,以及「老管家」齊泰。馬車內所坐的,正是「洛陽將軍」汪緒統。


  在馬車之後,還跟著兩路人馬。左邊為首的,是位燕頷虯須,目若懸珠的雄壯大漢,此人乃「金刀門門主」諸葛雄,其後跟著的是諸葛武及十餘名金刀門弟子。右邊為首的,是位鶴髮雞皮,蓬頭厲齒的駝背老人,此人是「鐵掌幫幫主」鄭天雕,其後跟隨著二當家徐鐵崖,以及十幾名鐵掌幫弟子。


  行至天香樓前,百餘名訓練有素的蒙古軍士,迅速將天香樓團團圍住。站在門外迎客的謝玄和洛鴻軒,神色凝重地望著來者不善的眾人,心中不免一陣忐忑。


  待馬車停穩,汪清術、齊泰、諸葛雄、諸葛武、鄭天雕、徐鐵崖等人紛紛湊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將馬車內的汪緒統請出來。


  汪緒統頭戴一頂金色圓頂鐵帽,留著蒙古人典型的三搭頭,一小撮黑髮垂散於額前,耳畔左右各扎兩個髮辮,垂於肩頭。肥頭大耳,身寬體胖,看上去十分雄壯,一雙狹長細眼散發著幽幽精光,人未下車便已將天香樓的前前後後,細細打量一遍。


  洛鴻軒在謝玄的陪同下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在下賢王府洛鴻軒,奉家父之命,在此恭迎汪將軍、小王爺!」


  「洛天瑾真是好大的架子,我父王到此,他竟敢不親自出來迎接?」汪清術冷眼打量著洛鴻軒,語氣中盡顯不屑之意,諷刺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迎接我父王?」


  「你……」


  「術兒,不得無禮!」不等賢王府弟子駁斥,汪緒統卻先一步喝止了汪清術的出言不遜,對洛鴻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煩請世侄頭前帶路。」


  「將軍請!小王爺請!」洛鴻軒也不惱怒,轉身引著汪緒統一行步入天香樓。


  天香樓內,洛天瑾與汪緒統雖是初次見面,但二人卻如老朋友一般相互寒暄,彼此沒有半點生疏。至於汪清術,則是目光不善地在天香樓內左右環顧,似乎在尋找什麼。


  「等會兒見到那兩個狗東西,你們一定要替我狠狠教訓他們。」汪清術小聲對諸葛雄和鄭天雕叮囑道,說著還朝諸葛武和徐鐵崖白了一眼,冷哼道,「千萬別像他們兩個一樣,還未動手,就已經被人嚇破了膽。」


  被汪清術如此挖苦,徐鐵崖和諸葛武也只能滿臉尷尬地悻悻一笑。畢竟昨日在東海茶樓,他們的確沒敢和賢王府的人硬碰硬。


  開席入座,洛天瑾與汪緒統對面而坐,二人身旁陪坐的分別是洛鴻軒和汪清術。謝玄與齊泰坐於左側,諸葛雄和鄭天雕坐於右側。至此,八仙桌旁所有位置均已有主。剩下的諸如徐鐵崖、諸葛武等人,也只能站在一旁侍候。


  「本王尚在和林之時,就聽說北賢王乃中原俠士之首,今日得見,可謂三生有幸。」汪緒統雖外形粗獷,但言談舉止卻不失禮數,似乎胸中還頗有些儒家筆墨。


  「不過是浪得虛名,承蒙將軍抬舉。」洛天瑾淡笑著舉起酒杯,遙敬道,「將軍初到中原,這第一杯酒,洛某願為將軍接風洗塵!」


  「本王來洛陽已有月余,哪兒還有什麼風塵。呵呵……」汪緒統擺手笑道,「不過既然是洛府主的盛情,那本王自當卻之不恭。請!」說罷,二人便各自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好酒!」汪緒統贊道,「雖不及我們草原的酒烈,但卻也別有一番醇香。」


  「此乃洛某珍藏十幾年的瓊花露,若非將軍大駕,洛某還真捨不得將它拿出來。哈哈……」洛天瑾分明是話中有話,但卻又諱莫如深,轉而又斟滿一杯,再次敬道,「第二杯酒,是洛某對將軍的到來歡喜無限,故而想略盡地主之誼!」


  「欸!」汪緒統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反駁道,「洛府主是北賢王,本王如今是洛陽將軍,這洛陽城是你的,也同樣是本王的。你我皆是洛陽之主,洛府主又談何地主之誼?不如祝願你我二人,從今以後可以誠摯合作,共享繁華。」


  說罷,汪緒統將目光轉向一旁的諸葛雄和鄭天雕,笑問道,「本王與洛府主一見如故,有心與他結為安達,不知你們二位以為如何?」


  「好啊!如若汪將軍與洛府主可以結為異族兄弟,必是一樁美談,更是洛陽百姓之福!」諸葛雄應聲答道。


  「不錯!其實這段日子,我們兩家一直在為玉成此事而搭橋引線,只不過汪將軍與洛府主都是雄視一世,作則千年的大人物,又豈是我們這些白丁俗客,布衣黔首所能左右?」鄭天雕笑道,「今日藉此酒席,我們倒是願意為汪將軍和洛府主做個見證。嘿嘿……」


  雖然措辭謙遜,但言外之意卻暗藏洶湧波濤。汪緒統一見面便要和洛天瑾爭做洛陽之主,只憑這一節,不難看出此人來者不善。


  「哈哈……」在汪緒統、鄭天雕和諸葛雄的聯合慫恿下,洛天瑾突然放聲大笑,道,「洛某不過是一介江湖草莽,豈有資格與將軍稱兄論弟?剛剛的確是洛某失言,洛陽城自然是將軍的屬地,日後洛某自當遵從將軍差遣,希望能在將軍的神威庇佑下,混口飯吃。」


  「本王在洛陽城能不能睡個好覺,也要依賴洛府主的多多照顧。」汪緒統喜怒不形於色,故意佯裝出一副不知其深意的糊塗模樣,舉杯與洛天瑾輕輕一碰,再度將瓊花露送入腹中。


  「這第三杯……」


  「欸!」這次不等洛天瑾開口,汪緒統卻突然搶話道,「這第三杯酒應該由本王來敬,為昨日發生在東海茶樓的誤會,向洛府主賠罪。」汪緒統故作不經意地指了指,在一旁候命的十幾名賢王府弟子,笑問道,「但不知這些青年才俊之中,哪兩位是林方大和柳尋衣?」


  「爹,那兩個人不在其中。」汪清術冷聲答道,「我看他們是沒膽子來見我了。」


  「洛府主,這……」


  「府內偶有急差,故而洛某交代他們辦事去了。」洛天瑾風輕雲淡地解釋道,「若非事出緊急,我定會讓他們來此,向汪將軍與小王爺賠罪。不過請你們放心,待他們二人回來后,我定會讓他們去將軍府登門謝罪。」


  「分明撒謊……」


  「術兒!」汪緒統高聲喝止道,「既然洛府主說他們有急事要辦,那就一定有急事。再者,東海茶樓之事本就是你的過錯,洛府主這是在替你遮羞,你豈能不識好歹?」


  「將軍高義。」謝玄敬酒道,「謝某佩服!」


  說罷,謝玄朝賢王府弟子輕輕揮了揮手,但見八名弟子抬著兩個沉甸甸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汪緒統面前。謝玄笑道:「我們漢人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昨夜齊管家去賢王府送來一份厚禮,今日我家府主也特意為將軍和小王爺準備了一份回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謝玄話音未落,兩個木箱已人齊齊掀開。頃刻間,珠光寶氣,璀璨奪目,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堆滿了整整兩大箱子,價值比昨夜那兩盒金元寶,超出數十倍不止。


  直看的諸葛雄和鄭天雕等人目瞪口呆,甚至就連汪清術,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吐沫。


  汪緒統一愣,轉而看向神色怡然的洛天瑾,似笑非笑地說道:「洛府主這份回禮未免太過貴重吧?」


  「洛某一介武夫,自認是個粗人,一向不會附庸風雅。昨夜將軍所贈之禮是黃金,那洛某便也以金銀回贈,雖有些粗俗,但我想將軍應該能明白洛某的心意。」洛天瑾淡笑道,「更何況,與洛某對將軍的敬仰相比,這些金銀不過是九牛之一毛,滄海之一粟。日後賢王府還需將軍庇佑,洛某自當還有重謝。」


  「嘶!」整整兩大箱金銀財寶不過是九牛一毛?這種話在整個洛陽城,怕也只有洛天瑾能說的出來。


  「財不外露」對北賢王而言,不過是一句笑話。莫說是洛陽城,就算是整個江湖,又有誰敢打賢王府的主意?

  汪緒統目不斜視地盯著洛天瑾,別有深意地開口問道:「洛府主莫非想賄賂本王?」


  「不過是杯茶錢,談何賄賂?」洛天瑾笑道,「莫非將軍不肯給洛某這份薄面?」


  汪緒統不斷試探,洛天瑾話中有話,他們二人都想將對方收入自己麾下。反觀諸葛雄和鄭天雕,愈發誠惶誠恐,如坐針氈。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洛天瑾與汪緒統皆是在逢場作戲。天香樓內看似風平浪靜,相互推舉。實則卻是明爭暗鬥,相互試探,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時間,天香樓內一片肅穆。一桌子美味佳肴,一筷未動。


  「就這樣把洛府主的禮物拿回去,本王未免受之有愧。」沉默許久后,汪緒統緩緩開口笑道,「不過幸好本王還準備了一份見面禮,只要洛府主哂納,這兩箱東西我便收下。此物對本王而言,一文不值。但對洛府主這樣的江湖人來說,或許能有些用處。」


  「哦?」洛天瑾饒有興緻地反問道,「不知將軍說的是何物?」


  汪緒統笑而不語地拿起一個木盒,當眾緩緩推開,其中疊放著一幅畫卷。


  「此乃『驚風化雨圖』,本王在機緣巧合之下所得。江湖中人無不對其推崇有加,想必對洛府主而言,也一定有所價值。呵呵……」


  「嘶!」


  汪緒統此話一出,在座之人無不暗暗驚奇。洛天瑾疑惑的臉上隨之湧現出一抹難以名狀的錯愕之意,他目光閃爍著輕聲問道:「敢問將軍,此物從何而來?」


  「實不相瞞,此物並非真跡,只是臨摹出來的。」汪緒統笑道,「聽說臨摹之圖遠不止這一幅,洛陽一帶尚且少見,但在江南一帶卻是廣為流傳,只要稍施手段,便唾手可得。區區玩意兒不成敬意,至於真假如何,還請洛府主明辨。」


  洛天瑾滿目疑惑地將這幅「驚風化雨圖」慢慢展開,與此同時,口中還下意識地沉吟道:「為何一時之間,處處都有驚風化雨圖的臨摹贗品?難不成……」


  洛天瑾話音未落,他的瞳孔卻是猛地一縮,臉色瞬間變的難堪之極,複雜的目光中驟然迸發出一抹冷厲之色。


  因為洛天瑾發現這幅臨摹贗品,竟與柳尋衣獻給自己的那幅「真跡」,一模一樣。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