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迎戰跛刀
果然不出秦明預料,秦三在柳尋衣手中,的確撐不過三十回合。
在二人交手的第十七回合,秦三已是傷痕纍纍,體力不支,徹底敗下陣來。
柳尋衣早已猜破秦三的意圖,故而出手毫不留情。以雷霆萬鈞之勢,朝秦三連追帶打,令其閃躲不及,防不勝防。雖只有短短十幾個回合,但卻令秦三九死一生,刻骨銘心。
「好武功!」
秦明下意識地發出一聲感慨。此話一出,令其身後的秦大、秦二等人,無不面露駭然之色。柳尋衣身為秦家的對手,卻能被秦明如此稱讚,足見其武功果真了得,而絕非浪得虛名。
滿身傷痕的秦三,半跪在場中,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眼神卻依舊惡狠狠地瞪著神色漠然的柳尋衣。
柳尋衣並未追殺,只是默默地站在秦三面前,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眼中寵辱不驚,不喜不怒,但卻又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柳尋衣……」秦三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我今日寧死不退……」
「秦三!」
話音未落,秦天九卻突然開口道:「退下吧!」他雖在向秦三下令,但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柳尋衣。
「可是……」
「再打下去,你必死無疑。」秦天九聲音平淡如水,與此同時,他已起身朝場中一瘸一拐地走來,邊走邊說道,「你已在他面前漏出破綻,再僵持下去,將沒有任何意義。還是下去療傷吧!」
不等秦三反駁,秦明已下令秦大、秦二,將秦三強行帶下場。
片刻之後,偌大的文殊法場上,只留下秦天九與柳尋衣。
風捲雲動,一片碩大的烏雲緩緩飄至法場上空,遮天蔽日,令天地間再度黯淡幾分。
疾風陣陣,將柳尋衣與秦天九的衣袍吹的上下飄動,嘩嘩作響。花葉、塵埃隨風而舞,在二人之間旋轉而過。
這一刻,天地間的一切似乎都在肆虐涌動,唯有柳尋衣與秦天九,如兩尊石雕般,相對而站,紋絲不動。
「七爺,他們……這是什麼意思?」林方大滿眼好奇地問向慕容白,「都過去一炷香的功夫了,他們為何始終一動不動地站著?既不出手,也不說話?」
慕容白目光幽深地遙望著場中的二人,幽幽說道:「這才是高手間的較量。在沒有弄清對方的意圖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將武功練到他們這般境界,只要對手稍有一絲失誤,便足以在瞬息之間取其性命。先發制人,並不適合今日這場比武,因為誰先出手,誰就有可能率先暴露自身的破綻,被對手趁虛而入。而以靜制動……雖不能迅速克敵,但卻是初次交手時,最為穩妥的打發。休以為這種對峙輕而易舉,實則兇險程度,絲毫不遜於短兵相接。他們非但要精神集中,不容絲毫懈怠,而且還要求手、眼、身、法、步,皆在『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巔峰狀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白駒過隙,雷霆萬鈞。如此狀態,極其耗費精神,現在就看他們二人,誰先承受不住,繼而搶先出招。」
「那……搶先出招又如何?」許衡忍不住追問道。
「在一場彼此陌生的比武中,先耐不住性子搶先出手,就等同於……」慕容白欲言又止,許久之後,方才滿眼複雜地緩緩吐出一句,「輸了一半。」
「嘶!」
聞言,林方大等人登時膽戰心驚。與此同時,他們看向柳尋衣的目光中,也湧出一抹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他們早就知道柳尋衣武功不俗,但卻從未料到,他的武功竟會深不可測到這種地步。
林方大目光猶豫地望著神情複雜的慕容白,遲疑道:「那……尋衣的武功比起七爺……如何?」
「不好說!」慕容白坦率地回答道,「單憑他給我的感覺……應該不弱於我。」
直至此刻,林方大等人終於知道,洛天瑾為何要派柳尋衣來助潘家一臂之力。不僅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合適,更因為洛天瑾早已看出柳尋衣的武功之高,並不遜於三位執扇,甚至……與賢王府七雄也能有一戰之力。
「難怪府主如此器重門主,原來是慧眼識英雄!」湯聰由衷地感慨道。
此話聽在林方大、許衡這兩位新舊『門主』耳中,卻又是另一番說不出、道不明的苦澀滋味。
此刻,除林方大幾人在竊竊私語外,洛天瑾、秦明、玄明、宋玉等人,無不面色凝重地緊盯著場中二人。他們皆是高手中的高手,自然知曉此時在柳尋衣與秦天九之間,究竟暗藏著多少兇險與危機。
場中的對峙,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之久。
秦天九面色陰沉,死死盯著柳尋衣的雙眼,已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反觀柳尋衣,神態凝重,呼吸稍顯急促,額頭上早已布滿細密的汗珠。
顯然,二人的精神都已損耗巨大,暗流涌動的戰意,儼然到了一觸即發的崩潰邊緣。
「小子,你不動手還在等什麼?」突然,秦天九發出一聲陰狠的奸笑,「我並非秦三之流,你想找出我的破綻,沒那麼容易。」
「那你又在等什麼?」柳尋衣反問道,「你不同樣沒看出我的破綻嗎?否則你又何須等到現在?」
「柳尋衣,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秦天九似笑非笑地說道,「不如聽我一句勸,休要蹚這趟渾水,好好跟在洛府主身邊,日後你定能大有作為。」
「是嗎?」柳尋衣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道,「但你和我想象的……卻不太一樣。有人在潁川假冒你的身份,為非作歹,殺人放火,難道你不好奇那人是誰?」
「不好奇。」秦天九哼笑道,「小子,我早已看破你的心思,休想以巧言令色,迷惑我分神。年輕終究是年輕,你現在已是強弩之末,眨眼間便會不攻自破,而我……卻還有足夠的耐性,與你再僵持一個時辰。」
說罷,秦天九竟然毫無顧忌地放聲陰笑起來,他的笑聲如惡鬼嘶鳴一般,令人心生寒意。
「不妨試試看!」
不知為何,一向鎮定沉著的柳尋衣,此刻竟勃然大怒。他暴喝一聲,劍鋒一甩,邁步率先朝秦天九衝去。
見狀,宋玉、慕容白、緣空、緣苦等人,紛紛發出一聲頗為惋惜的嘆息。而玄明、洛天瑾和秦明,雖同樣眼神一變,但卻一字未發。
柳尋衣一劍刺出,如白虹貫日,似犁庭掃穴。劍鋒未至,漫天劍氣卻已如驚濤駭浪般席捲而來,將文殊法場的萬千石磚,登時颳起一大片,碎裂的石磚如狂風暴雨般,朝一動不動的秦天九砸去。
「哼!雕蟲小技!」
眾人尚未看清秦天九出刀,數道凌厲的刀鋒已然縱橫交錯而出。眨眼間,凌厲的刀風將呼嘯而至的萬千磚塊,盡數斬成粉碎,化作一片齏粉,隨風飄蕩在天地之間。
磚雨驟歇,利劍突至,直取秦天九的眉心。
柳尋衣踏出登萍度水連環步,前一息還在數米之外,轉眼間卻已掠至秦天九眼前,速度之快,以至於十米開外的殘影都未來得及消散。此等身法輕功,令場邊眾人無不暗自稱讚,眼泛精光。
步如蜻蜓點水,劍如穿楊貫虱,氣如排山壓卵、勢如攪海翻江。
柳尋衣這一劍驅雷策電,破堅摧剛。數尺開外,劍氣已將秦天九的面龐吹的猙獰扭曲。
「來的好!」
秦天九大喝一聲,手中短刀順勢刺出,快若疾風閃電,猛如驟雨雷霆。
眨眼間,刀尖精準地撞上劍尖,伴隨著一陣尖銳刺耳的巨響,刀劍相撞,迸發出一道刺眼的火光。
緊接著,短刀竟然順著劍鋒長驅直入,勢如破竹般從中間將劍身生生劈開。
眨眼間,寶劍如竹子般一分為二,短刀瞬息而至。柳尋衣萬沒料到,自己竟會在兵刃上先吃一虧,登時心中大驚,下意識地將劍柄脫手甩出。
然而,就在柳尋衣扔出劍柄的瞬間,短刀已將劍柄迅速削成鐵泥。
若非柳尋衣反應及時,他的右手只怕早就沒了。
「糟了!」
見狀,慕容白不禁大喝一聲。林方大、許衡幾人更是面如白蠟,嚇的連驚呼聲都發不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柳尋衣失去寶劍的瞬間,秦天九已毫不留情地殺至身前。他出刀又快又狠,刀勢瞬息萬變,恨不能將空氣攪出翻江倒海之勢,武功之高,遠非秦三可比。
柳尋衣在倉皇之餘,唯有連連閃避退讓。失去兵刃的他,甚至連抵擋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文殊法場上狼狽四竄,閃轉騰挪,東奔西逃。
即便如此,柳尋衣的身上仍被秦天九留下數道傷口,鮮血四溢,不知不覺間已將衣袍染透。此時,柳尋衣宛若一個在場中不斷遊走的血葫蘆,觸目驚心,慘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視。
「無極劍!」洛天瑾突然喝令。
慕容白神色一稟,趕忙將洛天瑾身後的無極劍拔出,毫不遲疑地扔上半空,同時喝道:「柳尋衣,接劍!」
場中,柳尋衣面色大喜,腳下一動,身形頓時衝天而起。一招流行追月,徑自朝無極劍飛來的方向射去。
「沒那麼容易!」
秦天九冷哼一聲,腳下一點,順勢緊追柳尋衣而上。
半空中,刀鋒閃爍,一道道凌厲而迅猛的刀影鋪天蓋地,呼嘯而至。見勢不妙的柳尋衣急忙左閃右避,可後背上仍留下七八道血痕。
柳尋衣強忍劇痛,身形再次加速,一招探天手,直取從天而降的無極劍。
此時,秦天九已然殺至身後,他毫不留情地揮刀刺向柳尋衣后心,柳尋衣匆忙凌空翻轉,身形再度拔高數尺。與此同時,柳尋衣腰馬一轉,反身一腳,狠狠踹向秦天九的天靈蓋。
卻不料秦天九早有防備,就在柳尋衣一腳踹來時,秦天九眼神驟然一狠,繼而手腕一翻,短刀筆直地衝過頭頂,朝柳尋衣的腳底迎去。
「噗!」
伴隨著一道皮開肉綻的響聲,短刀自柳尋衣的腳底刺入,猩紅的刀尖自其腳面探出。秦天九的這一刀,直接扎穿了柳尋衣的右腳。
頃刻間,一道鑽心劇痛襲入柳尋衣的腦海,令其臉色一變,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可即便如此,柳尋衣仍未放棄取劍,右腳借著短刀衝撞之力,身體猛地向上一竄,在右腳從短刀拔出之際,他的右手也穩穩地攥住無極劍。
一劍在手,柳尋衣轉身便是一記猛刺,身處半空的秦天九急忙揮刀抵擋,伴隨著「鐺」的一聲巨響,無極劍重重地點在刀身上。巨大的力道將秦天九瞬間砸落在地,而柳尋衣也順勢飛身急退,凌空翻轉幾圈,遠遠地落在秦天九對面。
落地時,因為其右腳負傷吃痛,以至一時站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
此刻,在柳尋衣的腳下,一片殷紅的鮮血已緩緩溢散而出。
「小子,運氣不錯!」秦天九諷刺道。
柳尋衣不卑不亢,朗聲笑道:「你的刀法如何我尚不知曉,但趁人之危的功夫,卻是十分了得。」
秦天九不以為意地冷冷一笑,道:「成者為王,敗者寇。現在我與你是比武,你以為是下棋不成?在廝殺中,沒人在乎你的手段,只在乎最終的結果。這個道理,算我提點晚輩,保你一生受用。」
「是嗎?不論手段,只論結果?」柳尋衣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思量之色,自言自語道,「本來心裡還有些愧疚,不過時才聽君一席話,現已茅塞頓開。」
說罷,柳尋衣猛然抬起頭來,一雙深邃而明亮眼眸中,閃爍著一抹古怪的精光。
在秦天九狐疑的目光下,柳尋衣卻突然朝他稍稍拱了拱手,似笑非笑地說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受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