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撲朔迷離
月夜下,桃花塢以北七八裡外,傳來一陣陣激烈的打鬥聲。
此刻,三位黑衣蒙面人聯手圍困呂泰、胥准,幾人廝殺混戰,刀來劍往,戰局膠著。
其中,呂泰身中三箭,一箭在左後肩,射穿琵琶骨。一箭在右肋,穿體而過。還有一箭在左腿,血流不止。他面色蒼白,氣喘吁吁,傷勢頗重。可即便如此,呂泰仍在咬牙堅持,手忙腳亂地揮舞著劍鋒,與一位黑衣蒙面人苦苦纏鬥。
胥準的情況,相較於呂泰略好幾分,只有左臂中了一箭。箭羽穿透他的小臂,將其整條胳膊染成一片血紅。
胥准正以一敵二,無暇旁顧。只見他右手緊握銀龍劍,閃轉騰挪,上下翻飛,與兩名黑衣蒙面人打的難捨難分。
三位黑衣蒙面人皆是高手,非但武功高強,戰意酣暢,而且招式兇狠,氣勢罡猛。即便呂泰與胥准在全盛之時,也未必能以二敵三。更何況,此時他們已身負重傷,身心交瘁,因此戰局變的愈發被動。
說是幾人混戰,實則是呂泰、胥准在苦苦支撐著三位黑衣蒙面人的聯手剿殺。
剛才,東跨院遭遇飛火流星的突襲,他們二人不避生死,仗著自己武藝高強,硬是在一片混亂中殺出桃花塢,恰好看到一群蒙面人正在院牆外搭弓射箭。
二人大怒,遂上前追殺,反觀那群弓弩手竟不殺反退,瞬間作鳥獸散,東奔西逃。
呂泰、胥准哪肯罷休?一路追殺至此,卻不料半路突然殺出三位武功高強的黑衣蒙面人,攔住他們的去路。
別無他言,二人上前廝殺,而原本東躲西逃的弓弩手,不知何時竟去而復返,藏在四周暗箭傷人,令猝不及防的呂泰、胥准先後負傷。再之後,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老三,攔住他,休讓這老東西跑了!」
伴隨著一聲大喝,一位黑衣蒙面人陡然揮刀殺至呂泰身面,將本欲趁勢脫逃的呂泰生生逼回戰局。
呂泰傷勢極重,血流無數,早已體力不支,此刻更是步伐踉蹌,眼神渙散,昏昏欲睡。面對黑衣蒙面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勢,他雖有心殺敵,但手中卻是再也提不起半分氣力。
「呂長老小心!」
胥准大喝一聲,手中銀龍劍猛然一揮,瞬間射出一道凌厲的劍氣,直逼呂泰身前的蒙面人而來。
伴隨著「鏗」的一聲巨響,劍氣重重地點在蒙面人的刀身上,直將猝不及防的蒙面人向後震退兩步。
趁此機會,胥准奮力揮劍,將身前的對手逼退,隨之腳下一點,飛身撲至呂泰身旁,與其背對而站,用身體相互支撐。
二人氣喘吁吁,大汗淋淋,早已疲憊不堪,但此刻卻又不得不強提精神,左右提防,以防偷襲。
「呂長老,你怎麼樣?」胥準頭也不回地快速問道。
「老夫……快撐不下去了。」呂泰言語虛弱地吞吐道,與此同時,他用手死死捂住自己傷勢最重的右肋,五指緩緩將箭桿攥緊,隨之眼神一狠,猛地向外一拔,箭羽順勢而出,同時飆出一大股鮮血,濺飛數尺。鑽心劇痛令其悶哼一聲,布滿皺紋的額頭上,再度蒙上一層豆大的汗珠。
呂泰將箭羽拔出,本想止住出血,但卻不料血流更急,饒是他左手拚命地堵住傷口,可殷紅的鮮血還是如江河決堤般,順著他的指縫「汩汩」地向外冒著。
似是感受到呂泰愈發癱軟的身軀,胥准不禁心急如焚。
反觀三名黑衣蒙面人,卻雲淡風輕地站在他們周圍,饒有興緻地望著二人做困獸之鬥。
「大哥,他們快不行了!」一道戲謔而沙啞的聲音陡然響起。
「還以為這些人有多厲害,往日里聽他們自詡中原武林如何如何?今日一見,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之徒罷了。哈哈……」另一位黑衣蒙面人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如果中原武林中人只有這點本事,實在沒必要令我們興師動眾。」身材最為魁梧的蒙面人冷聲道,「要殺他們,簡直易如反掌,何須再耍什麼手段?我已對他們失去興趣,放箭吧!」
此言一出,呂泰、胥准臉色驟然一變。與此同時,漆黑如墨的樹林四周,已突然響起一道道「嗖嗖嗖」的輕響。
霎時間,數十道利箭如疾風驟雨般從天而降,宛若一張擎天大網,罩住二人周身數丈之地,遮雲避月,呼嘯而來。
「你快走!」
自知逃生無望的呂泰猛然轉身,拼勁最後一絲力氣,揮掌重重拍向胥準的後背。
本欲逃生的胥准,藉助呂泰這一掌的力道,如虎添翼,似風驟急,身形如閃電般猛地向前飛出,身法之迅捷比之全盛之時,還要快上三分。
還不等胥准衝出箭圈,數道刀風已撲面而至,在他身上瞬間又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即便如此,胥准仍如離弦之箭般一往無前,手中銀龍劍瘋狂揮舞,一邊斬落著如瀟瀟雨下的利箭,一邊奮力抵擋著三位黑衣蒙面人,輪番而至的攻勢。
胥准雖不能將威脅完全化解,但起碼能讓他保住要害,留下一條性命。
眨眼間,胥准已衝出箭雨攻擊的範圍。於此同時,他身上也再度平添出十餘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堪堪逃過一劫的胥准心神未定,卻猛然回眸,只見呂泰此刻已身中數十箭,如一隻碩大的血刺蝟,直挺挺地站在箭雨正中,瞪著一雙滿含不甘的老眼,默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團昏暗,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後一縷光澤從呂泰眼中迅速消失,轉瞬失去生機。此刻的他,千瘡百孔,血流如注,但卻至死也沒有倒下。
「呂長老……」
此情此景,令胥准心如刀絞,痛斷肝腸。在他看來,呂泰是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他的一線生機。
胥准想要失聲痛哭,但最終卻只能仰天長嘯,發出一聲滿含悲憤與絕望的怒吼。
「不必難過,你很快就會去陪他。」
為首的蒙面人冷喝一聲,隨即鋼刀一翻,如猛虎撲食般,朝奄奄一息的胥准掠去。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黑衣蒙面人也不甘示弱,一左一右,合力夾擊而來。
「胥大哥小心,柳尋衣來也!」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天怒吼,在驚醒胥準的同時,也令三位黑衣蒙面人稍稍一愣。
話音未落,四周已有數道箭矢朝天射出,向踏空而來的柳尋衣極速射去。
「鏗鏗鏗!」
銀光閃爍,瞬間將數道箭矢打落在地。柳尋衣登萍度水,如影隨形,身形如鬼魅般自半空一閃而過,眨眼間已掠至三個蒙面人頭頂。
三人大驚,紛紛變招,朝從天而降的柳尋衣殺去。一片刀光劍影,雙方短兵相接,伴隨著一連串密如急雨般的金戈撞擊聲,柳尋衣以一敵三,但卻絲毫不弱下風。
倉促間,柳尋衣揮劍逼退三位黑衣蒙面人,飛落在胥准身旁,左臂迅速攬住他的腰身,同時腳下一頓,二人登時衝天而起。
此刻,迎接他們的又是新一輪鋪天蓋地的箭雨。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這輪箭雨在射向柳尋衣與胥準的同時,也將三個黑衣蒙面人生生逼退。
藉此機會,柳尋衣不避當頭亂箭,青鋒急揮,劍氣如虹,將無數利箭瞬間掃落,硬生生地將頭頂上的箭網,撕扯出一道豁口。
柳尋衣緊拽著半昏半醒的胥准,順著豁口一閃而出,在三名黑衣蒙面人惱怒交加的注視下,逃出生天。
「大哥,現在追或許還能……」
「不必!」為首的蒙面人突然揮手打斷道,「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窮寇莫追。」
「那就眼睜睜地放他們離開?」另一蒙面人心有不甘地辯解道,「他們和我們交過手,或許能猜出端倪。不殺他們,會不會……留下後患?」
「那又如何?如今大勢已成,你以為只憑他們兩個人,能力挽狂瀾,扭轉乾坤?哼!我們走!」
……
柳尋衣帶著胥准,馬不停蹄,一路趕到辰福客棧。
此刻,夜已深。
洵溱一眾早已在辰福客棧落腳,當柳尋衣帶著滿身是血的胥准,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換來的又是一陣驚呼與哀嚎。
胥准傷口雖多,但好在他剛才奮力保住要害,因此找大夫及時處置一番,總算保住他一條命。
折騰了近一個時辰,胥准等受傷之人皆已安穩入睡,忙前忙后的柳尋衣,也總算能暫緩片刻。
「這件事太奇怪了。」洵溱斟了一杯茶,緩緩推到心神不定的柳尋衣面前,凝聲道,「太多疑惑、太多古怪,都讓我百思不解。如今唯一能解釋這一切的……只有一個人。」
「你說的是……葉前輩?」柳尋衣沉吟道。
「是。」洵溱應道,轉而壞笑道,「只不過,經此一遭劫難。你現在還敢回去找他一問究竟嗎?依眼下情形,葉桐極有可能已和金劍塢、四大世家聯手,意在對付我們。」
柳尋衣滿眼狐疑地望著洵溱,思量道:「不過我有一節想不明白。」
「你說的是唐乾之死?」洵溱冰雪聰明,一語切中要害。
「不錯。」柳尋衣點頭道,「如若葉前輩與四大世家聯手,那唐乾又是被何人所殺?我敢斷言,唐乾絕非死在峨眉派手中,真兇另有其人。」
「還有一種可能。」洵溱神色一正,凝聲道,「從始至終,都是葉桐在從中作梗,人是他,鬼也是他。」
聞言,柳尋衣突然一愣,猶豫片刻,躊躇道:「可能嗎?」
「在沒有弄清真相以前,我們盡可以大膽揣測。」洵溱笑道,「假設葉桐先殺死唐乾,嫁禍給峨眉派,繼而又在桃花塢的客房內布下機關,然後由彩蝶故意引慧春住進去,之後再觸發暗器,製造慧春死於唐門報復的假象。如此一來,唐乾之死,是因為他與峨眉派起過爭執,而慧春之死,則是唐門為唐乾報仇雪恨的結果,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最後,東跨院失火,而西跨院的人卻突然消失,這就很容易引人懷疑,是金劍塢和四大世家,故意設伏對付賢王府和六大門派。其實說到底,始作俑者一直都是葉桐。他這麼做,意在挑起唐門與峨眉派的矛盾,亦或是……挑起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的戰火。」
「葉前輩德高望重,乃武林泰斗,他為何要這樣做?」
「葉桐為什麼這麼做,我不清楚。但若想證實我的猜測,方法倒也簡單。」洵溱神秘兮兮地笑道,「找出金劍塢和四大世家的人,當面對質。他們突然消失,的確疑點重重。」
看著眉頭緊鎖,前思後想的柳尋衣,洵溱突然話鋒一轉,好奇地問道:「你肯定西跨院里一個人都沒有?金劍塢和四大世家的弟子,全都不見蹤跡?」
「我肯定,當時我和陳兄……」
言至於此,柳尋衣的眼神卻陡然一變,說了一半的話隨之戛然而止。
柳尋衣神色緊張地左顧右盼,四下張望一番,不等洵溱追問,他突然急聲問道:「我回來這麼久,為何遲遲沒見到陳兄和許大哥?他們人呢?」
似是被柳尋衣一語驚醒,洵溱眼神頓時一變,二人對視一眼,臉上皆是一抹若有所思的駭然之色。
「難道他們此刻還留在……桃花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