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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眾矢之的

  站在武場正中,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質問與指責,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如同一萬隻蒼蠅圍繞在耳畔,絡繹不絕,揮之不盡。


  此時的柳尋衣,只感到一個頭兩個大,既無爭辯之力,亦無爭辯之心。


  對此,林方大等人雖心存同情,但礙於眼下的局勢,以及他們各自的身份,卻也只能愛莫能助,望而生嘆。


  「柳尋衣,你到底是何居心?」


  「你突然跳出來,空口白話,亂說一氣,究竟意欲何為?」


  「你說辰州之事,另有奸賊從中挑撥,卻為何遲遲拿不出確鑿的證據?」


  ……


  混亂而嘈雜的質疑聲此起彼伏,令柳尋衣一時之間不知該向誰解釋?


  「安靜!」


  喧嘩聲中,騰三石亮如洪鐘的一聲暴喝,如晴天炸雷般突然響起,令眾口囂囂的場面,頓時沉寂下來。


  騰三石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凌厲地盯著柳尋衣,朗聲道:「小兄弟,老夫姑且相信你別無惡意。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將一切解釋清楚。」


  「我……」


  「但是!」不等柳尋衣道謝,騰三石卻突然話鋒一轉,隨之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所說的一切,皆要有憑有據,絕不能信口雌黃,憑空捏造!今日在場的,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容不得你這晚輩放浪嬉戲!」


  「是……」


  雖然騰三石的話說的極不客氣,但卻有理有據,柳尋衣也無可辯駁。


  「我且問你,你說辰州之事是有奸賊在暗中挑撥,那奸賊是誰?」騰三石神色一稟,正色道,「他又為何挑撥?」


  「這……」


  話到嘴邊,柳尋衣卻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

  環顧秦家武場,洋洋洒洒足有數千之眾,龍蛇混雜,良莠不齊。其中十有七八,柳尋衣皆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又談何信任?


  萬一在場的人中,有蒙古人的姦細,柳尋衣錯口失言,豈不是將洛凝語推入火炕?


  此時此刻,旁人的目光是好奇而狐疑,但賢王府的人卻是緊張而惶恐。


  洛天瑾等人深知其中利害,眼下柳尋衣的回答,將直接決定洛凝語的生死,他們又豈能不緊張?

  柳尋衣的猶豫不決,以及洛天瑾的陰晴不定,令心思縝密的金復羽似乎看出一絲端倪,眼底不禁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不過,金復羽表面上仍故作茫然,好奇地問道:「柳兄弟,此事關係到中原武林各門各派的和睦,茲事體大,斷不可草草定論。因此,為避免一場被人利用的無辜廝殺,我允許你風聞言事,即便沒有確鑿的證據,也可直言無妨。」


  「不錯!」玄明點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若辰州之事,果真是有人在暗中挑撥,那少林與秦家的恩怨……或許也是有人在借刀殺人。若真有人在中原武林興風作浪,搬弄是非,我等又豈能知錯不改,自相殘殺?」


  「玄明大師這番話,倒還算公允。」秦大陰陽怪氣地附和道。


  秦天九目光直射柳尋衣,催促道:「究竟誰是奸賊?你還不快說!」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柳尋衣身上,神情各異,信疑參半。


  此刻,柳尋衣宛若身負萬斤重擔,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不知不覺間,他已是汗如雨下,浸透全身。


  「柳尋衣,你倒是說啊!」妙安急不可耐地說道,「究竟有沒有這個奸賊?莫非又是你憑空編造出的謊言?」


  「確有其事……」


  柳尋衣緊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緩緩開口道:「這段時間,的確有人在暗中作祟,其目的是要挑起武林各派自相殘殺,終致中原大亂。」


  此刻,洛鴻軒、林方大等人的心,皆已提到嗓子眼,只要柳尋衣再往深里多說一句,『始作俑者』便會呼之欲出。


  「各位!」


  柳尋衣神色一正,轉而滿眼誠懇地環顧四周,拱手勸道:「我等皆是正派人士,又豈能被奸賊所利用?其實,少林十一位高僧之死,並非秦家所為。辰州之事,也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的錯,我們全都被人設計陷害了。至於今日這場『恩怨』,更是奸人的詭計,我們……」


  「柳尋衣!」


  柳尋衣話未說完,唐轅卻大手一揮,直言道:「你此刻只需說出奸賊的姓名即可,其他的不必多言,我們也沒興趣聽。」


  「不錯!你還是直說吧!『奸賊』指的究竟是誰?」


  「快說!快說!休要再賣關子!」


  須臾間,平靜的武場再度沸騰起來。


  玄明高舉禪杖,示意眾人安靜,轉而向柳尋衣問道:「柳施主,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顧左右而言他?何不直言相告?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我……」柳尋衣猶豫再三,方才拱手作揖道,「請大師恕罪,晚輩……確有難言之隱,有些話……我真的不能說……」


  「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亦或是……根本就無話可說!」秦明怒斥道,「柳尋衣,這又是你編出來的故事吧?」


  「斷斷不是!」


  「如果不是,你為何推諉不說?」陸庭湘的眼睛微微眯起,別有深意地反問道,「莫非……你與這『奸賊』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你就是這個『奸賊』?」


  此話一出,白霜的眼中陡然浮現出一抹狐疑之色。


  顯然,在白霜心裡,陸庭湘的隻言片語,遠比柳尋衣的萬語千言,分量要重的多。


  「我……」


  「說柳尋衣是『奸賊』的人,莫非沒長腦子不成?」鍾離木譏笑道,「他若是奸賊,又豈會站出來自討沒趣?」


  「鍾離掌門,還請慎言!」


  見鍾離木當眾嘲諷陸庭湘,司空竹的臉色登時一沉,冷聲道:「這或許是柳尋衣的連環計也未曾可知,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大概就是鍾離掌門這樣的聰明人吧?」


  「混賬!」崆峒弟子周穆怒喝道,「家師聰明與否,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你……」


  「夠了!」


  不等陸家弟子嗆聲,騰三石的眼神陡然一寒,繼而喝止住眾人的竊竊私語。他怒視著柳尋衣,沉聲道:「你要說便說,不說便滾!幾次三番欲言又止,究竟是何居心?」


  「我……」


  情急之下,柳尋衣將哀求的目光投向洛天瑾,卻見洛天瑾正目無表情地凝視著他。


  此刻,洛天瑾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目光,令柳尋衣的內心倍感壓抑。


  至於林方大、湯聰等人,則神色緊張地死死盯著柳尋衣,若有似無地向他微微搖了搖頭。


  他們顧忌洛凝語的安危,柳尋衣又何嘗不是?


  「你究竟知不知道?」金復羽狐疑道,「若是知道,現在便說出來!」


  「這……」


  柳尋衣的內心劇烈掙扎,猶豫再猶豫,腦海中反覆閃現著秦衛、丞相、趙元、趙馨幾人,之後又恍如隔世般突然浮現出洛凝語、洛天瑾、林方大、洵溱、龍羽等人,一時千愁萬緒,百感交集。


  「柳尋衣!」殷白眉突然厲喝道,「休要拖延時間,你到底知不知道?」


  聞言,柳尋衣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隨之眼神一暗,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瞬間萎靡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柳尋衣的唇齒不停地顫抖著,揮汗如雨,面色如灰。猶豫許久,方才有氣無力地緩緩說道:「我……不知道……」


  「嘩!」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反觀賢王府眾人,則紛紛暗鬆了一口氣。


  「這……」騰三石滿眼詫異地望著呆若木雞的柳尋衣,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你不知道?那你剛剛……難道是在戲耍我們不成?」


  「晚輩不敢!我……我剛剛只是揣測而已……」


  柳尋衣腦中一片空白,心神大亂,只能語無倫次地辯白道:「事有蹊蹺,故而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我們漢人手足相殘,自取滅亡,還請諸位前輩以大局為重……」


  「混賬!」


  左弘軒怒喝一聲,冷聲道:「你像一個跳樑小丑似的折騰半天,其實全是肆意揣測,根本毫無真憑實據,是也不是?」


  面對左弘軒的質問,柳尋衣的心在不停地「滴血」。但他卻是無力反駁,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應道:「我是揣測,但是……」


  「夠了!」


  金復羽語氣一沉,似乎不打算再給柳尋衣辯解的機會,轉而將凌厲的目光投向洛天瑾,淡淡地問道:「洛府主,此人所言前後矛盾,妖言惑眾,包藏禍心,欺罔視聽,更視我武林群雄如愚夫蠢漢,肆意戲耍,目無尊卑,敢問……他該當何罪?」


  「這……」


  金復羽突然發難,而且還拉上武林群雄一起,為柳尋衣扣上一個包藏禍心,目無尊卑的大帽子,令林方大等人頓感一陣錯愕。


  「不錯!」司空竹冷冷地說道,「柳尋衣言語荒唐,舉止怪誕,並編造出諸多借口,實乃居心叵測。」


  「洛府主,他是你賢王府的人,理應交由你處置。」唐轅似笑非笑地說道,「不如,今日便由你給大家一個交代如何?」


  司空竹和唐轅,就像和金復羽商量好了似的,一唱一和,頗有默契。


  此時,六大門派的各位掌門,也多少對柳尋衣心存芥蒂,因此再無人開口替他解圍。


  儼然,柳尋衣的含糊其詞、空口無憑,終究沒能換來武林群雄的理解和感激,反而還招至無妄之災,甚至殺身之禍。


  一切,正如洛天瑾昨夜所言,柳尋衣自以為憑藉民族大義,一番慷慨陳詞便能說服眾人,力挽狂瀾。實則,他還是不太理解何為江湖險惡?更不懂得何為人心叵測?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慫恿下,洛天瑾不得不親自出面。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柳尋衣,與其四目相對,眼中蘊含著一抹令柳尋衣心悸膽寒的冷漠。


  「府主,你一定要救救尋衣,他已成眾矢之的,你若不救他,只怕他難以脫身……」


  「府主,眼下柳尋衣已犯下眾怒,你切不可引火燒身……」


  林方大和黃玉郎各執一詞,彼此爭論不休。洛天瑾卻充耳不聞,徑自揮手打斷了他們的諫言。


  「各位!」


  在眾人狐疑而緊張的目光下,洛天瑾終於緩緩開口。他伸手直指著面色複雜的柳尋衣,神情嚴肅,眼神冷漠,擲地有聲,字字鏗鏘。


  「從他違抗我的命令,擅自出頭的那一刻開始,柳尋衣便已不再是我賢王府的人。因此,他剛才的所有言行,皆與我賢王府無關。至於他是否妖言惑眾?是否居心叵測?甚至該如何處置?悉聽諸位決斷。洛某,絕不插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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