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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禍起蕭牆(二)

  「洛小姐,林門主。小女子畢竟是外人,始終不太方便插手北賢王的家事。」


  客房內,洵溱為洛凝語、林方大斟茶倒水,一臉為難地推脫道:「並非小女子不通情理,只是客隨主便乃禮數所在,希望二位不要強人所難。」


  「洵溱姑娘,你與尋衣私交甚厚,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他落難?」林方大道,「狄陌已死,尋衣馬上晉陞黑執扇,如今正值緊要關頭,你斷不能見死不救。」


  「林門主怕是有所誤會,我與柳尋衣共事,皆因洛府主安排,私下我與他並無任何交情。再者,他若問心無愧,相信黃六爺一定不會故意刁難。」洵溱正色道,「他若居心叵測,正好藉此機會為賢王府清理門戶,豈不是一舉兩得?」


  「話雖如此,但肅清之事在府中愈演愈烈,依黃六爺的性子,寧可錯殺,不肯放過。迄今為止,府中已有不少人含冤而死。我不怕六爺明察秋毫,只怕他囫圇吞棗,錯殺無辜。」


  「狄陌背叛,害的洛公子至今生死不明,此事對洛府主打擊甚大。」洵溱搖頭道,「前車之鑒,刻骨銘心。以至於今日的賢王府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其實,我反倒認為黃六爺的做法並無不妥……」


  「洵溱姑娘難道不覺得肅清之事……有些矯枉過正嗎?」洛凝語突然問道。


  自她進入洵溱的房間,一直心思糾結,沉默不語。並非洛凝語信不過洵溱,只是不願向她求助罷了。畢竟,在某種意義上,洛凝語已將其視為潛在情敵。


  「矯枉必須過正,不能隔靴搔癢。」洵溱道,「這一次已害得北賢王名聲大損,愛子垂危。若再有一次,說不定會釀出滅頂之禍。洛府主乃江湖豪傑,深諳其道,他放權給黃六爺絕非意氣用事,更非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難道錯殺無辜也是深思熟慮……」


  「國之戰事,經常獻出一營死士,甚至一城百姓作為誘餌,他們的『死』並非毫無價值,而是為了謀求更多人的『生』。」洵溱淡淡地說道,「肅清亦是如此,或許會錯殺一些無辜弟子,但此事的威懾力必將流傳數年乃至數十年,在未來很長一段日子裡,不會再有姦細混入賢王府。北賢王此舉,看似亡羊補牢,實則是未雨綢繆,不可謂不高明。」


  「為求安心而枉顧他人性命,爹絕不會如此殘忍!」洛凝語心生不悅,慍怒道,「洵溱姑娘不幫則罷,又何必找些荒唐借口污衊我爹?」


  「殘忍嗎?」洵溱反問道,「與你死我活的江湖爭鬥相比,一次小小的肅清又算什麼殘忍?」


  「你……」


  「恕我無禮。」洵溱對洛凝語的不滿視而不見,自顧說道,「柳尋衣的事我實在無能為力,更不願蹚這趟渾水。非但如此,我還奉勸洛小姐千萬不要多管閑事,以免引火燒身。」


  「你放心,柳尋衣我救定了!縱然捅出天大的窟窿,我也不會像你一樣,棄他不顧。」洛凝語被洵溱激出怒氣,冷傲道,「如果洵溱姑娘擔心惹禍上身,最好永遠龜縮在房間里,哪兒都不要去!」


  「如果洛小姐見到柳尋衣,勞煩轉告他好自為之。」


  「你……」


  「罷了!」林方大攔住欲要據理力爭的洛凝語,憤憤不平地說道,「既然洵溱姑娘心意已決,我們便不再打擾。告辭!」


  「這茶……」


  「留給洵溱姑娘自己喝吧!」


  匆匆告辭,揚長而去。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洵溱臉上的輕佻之意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別有深意的複雜之色。


  ……


  天近正午,黃玉郎親率數十名黑衣弟子,將柳尋衣的院子團團圍住,引來驚門弟子一片惶恐。


  「六爺,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何必興師動眾?」


  廖川、廖海滿臉陪笑地站在門外,似是迎接黃玉郎大駕,又好像在阻攔他硬闖柳尋衣的別院。


  「柳尋衣在哪兒?」


  目無表情的黃玉郎行至近前,腳步不停,拾階而上,直奔院中。


  「門主在房中歇息……」


  廖川、廖海一邊應答,一邊有意無意地橫身擋在黃玉郎身前。雖不敢直接阻撓,但多少有些壓著步子。


  「你們想造反不成?」黃玉郎眉頭一挑,登時將廖氏兄弟嚇的臉色一變。他們既不敢頂撞黃玉郎,又不敢冒然放行,只能滿心尷尬地跨在門檻上,左右為難,進退維谷。


  「六爺大駕光臨,在下未曾遠迎,還望恕罪。」


  突然,笑聲自院中傳來,柳尋衣邁步而出。


  「柳尋衣,黃某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


  「知道。」柳尋衣點頭道,「近一個月來,六爺一直忙著替府主肅清姦細,所向披靡,銳不可擋。凡是六爺出現的地方,人人心慌意亂,無不自求多福。」


  黃玉郎的眼皮微微一抖,冷冷地說道:「不錯,我是為捉拿姦細而來。」


  「數日前,六爺的手下剛從驚門帶走五名弟子。如今他們生死未卜,今日竟又來捉人?」柳尋衣的語氣看似柔和,實則暗藏憤懣,「敢問六爺,之前的五名弟子究竟是不是姦細?」


  「他們經受不住嚴刑拷問,皆已一命嗚呼。」黃玉郎漫不經心地答道,「至於是不是姦細,已經不重要了。」


  此話一出,柳尋衣的眼神陡然一變,一抹難以名狀的惋惜之意自眼底一閃而過。


  「不知六爺今天想從驚門帶走幾個?」柳尋衣話裡有話地問道,「又是否有真憑實據?」


  「今天我只要一人。」黃玉郎處變不驚,慢慢悠悠地回道,「至於能否查出真憑實據,則要看此人肯不肯主動招供。」


  「一人?」柳尋衣眉頭一皺,反問道,「誰的面子這麼大?區區一人,也敢勞煩六爺親自出馬。」


  「你!」


  「嘶!」


  黃玉郎開門見山,頓時引起四周一片驚呼。


  「我?」柳尋衣一愣,錯愕道,「六爺懷疑我是姦細?」


  「是!」


  說罷,黃玉郎從懷中掏出一沓字條,遞到柳尋衣面前,道:「這些都是你的罪狀,連我也沒想到……你的人緣竟然如此不濟。」


  柳尋衣將信將疑地接過字條,逐一翻看,眼神變的愈發凝重。


  「如何?」黃玉郎沉聲道,「自你進入賢王府以來,屢次不知所蹤,行事鬼魅,舉止怪誕,抗命不遵。你的一筆筆舊賬盡在其中,包括泉州混入陸府之事、驚風化雨圖掉包之事、潁川私縱東湖幫匪眾、私放殺害潘八爺的兇手徐仁、辰州陳雍之死、赤風嶺查干一行之死、你在河西公然違抗府主之命、西域湯聰之死,以及你故意在府主面前隱瞞蕭芷柔與崑崙派的關係……眾多疑團尚未解開,我們可以一件一件地掰開揉碎,直至你徹底洗脫嫌疑為止。」


  見柳尋衣滿眼驚詫,頷首不語,黃玉郎不禁輕蔑一笑,又道:「放心,我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回憶這些舊事。當然,我也有的是辦法幫你一件事、一件事地回想。」


  黃玉郎綿里藏針,一語雙關,令人不寒而慄。


  「這些字條……府主看過嗎?」


  「不必指望府主救你,他已將此事全權交由我處置。」黃玉郎道,「你是生是死,由我一人而決。」


  「這些罪狀根本是無的放矢,胡說八道。」柳尋衣勃然大怒,解釋道,「其中大部分疑點,我早已向府主解釋清楚。至於陳雍、湯聰之死……純粹是栽贓陷害,有人想置我於不義,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一夜之間冒出這麼多罪狀,我也不會善罷甘休。」黃玉郎嗆聲道,「我想,你應該不會讓我為難。」


  此刻,一眾黑衣弟子已伸手摸向自己的刀柄,以防柳尋衣輕舉妄動。


  見狀,廖氏兄弟不禁眼神一變,下意識地向前一步。


  柳尋衣不動聲色地問道:「黃六爺,難道你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不相信。」黃玉郎淡淡地回道,「我非但不相信這些字條,同樣也不相信你。因此,你必須跟我回去把一切解釋清楚。」


  「我是姦細?」柳尋衣怒極而笑,故作一副不可思議模樣,喊冤道,「我為府主出生入死,刀山火海,你竟然懷疑我是姦細?」


  「那又如何?」黃玉郎不屑道,「狄陌為府主盡忠十餘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幾十條,照樣是內奸。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莫說是你,就算這些罪狀指的是謝玄,我同樣不會手軟。」


  「你……」


  「柳尋衣,你要麼乖乖跟我回去,要麼拔劍反抗。」黃玉郎步步緊逼,字字如刀,「不過我要提醒你,遵府主之命,只要有人敢拒不配合,我可當場將其斬殺!」


  說罷,黃玉郎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陰冷之氣,生生逼退廖氏兄弟。與此同時,一道寒如冰、凌如劍的渾厚氣勁,瞬間籠罩在柳尋衣的頭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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