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半路阻攔
華山之道,陡峭而險峻。
離開華山之巔的吳雙獨自而來,下山時尚且優哉游哉,輕鬆自如,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他行至山腰時,步伐已變的踉蹌不堪,呼吸也變的越來越急促。
「吳兄,受了內傷理應好好調息,不應過度勞累,更不應在山道上疾行。」
突然,一道清朗的聲音自山林傳出。緊接著,林中鳥兒四散而飛,一道人影凌空一躍,在半空翻轉數周,穩穩地落于山道之上,正好攔住吳雙的去路。
來者,正是奉命留下吳雙的柳尋衣。
「是你?」
吳雙本欲拔刀提防,但當他看清柳尋衣的面容后,縈繞在眉間的謹慎之意頓時消散殆盡。
「吳兄,你……」
話未出口,柳尋衣突然發現吳雙竟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雙腿在微微打顫。
柳尋衣趕忙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吳雙架住,急聲道:「傷到哪兒了?」
吳雙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將柳尋衣緩緩推開,自嘲道:「傷勢無礙,只不過……有些脫力。」
「既然內力耗盡,你又何必強行下山?」柳尋衣俯視著狹窄而幽深的山道,提醒道,「華山道險,以你現在迷迷糊糊的狀態,遲早會墜崖摔死。」
「你為何來此?」吳雙背倚著山壁,用衣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問道,「莫不是洛天瑾輸不起,派你來找我算賬?」
柳尋衣戲謔道:「憑你現在的狀態,殺你易如反掌。如果我真想找你算賬,剛才大可在你身後推你一下,讓你墜下懸崖,死無對證。」
吳雙笑道:「既然不殺我,又為何攔我?」
「北賢王派我來帶你回去療傷。」柳尋衣道,「等你恢復元氣,再走不遲。」
「我若跟你回去,只怕身不由己,難以脫身。」吳雙根本不吃柳尋衣這一套,反問道,「賢王府在我手中折了三個高手,難道洛天瑾不生氣?」
「豈能不氣?」柳尋衣直言道,「不過比『氣』更多的是『敬』。你可知,剛剛一戰,你令謝二爺斷了四根手指。」
「若非他出力過猛,豈能斷指?」吳雙撇嘴道,「此事怪不得我,只怪他自己喜歡逞強。」
「吳兄有所不知,其實是府主下令,讓謝二爺必須贏你。」柳尋衣苦笑道,「眼下,欲和賢王府作對的遠不止金劍塢一家。因此,府主必須保存實力,否則后兩輪將會愈發艱難。更何況,謝二爺若不拼盡全力,只怕斷送的不止是四根手指,更可能是一條性命。」
「無論如何,謝玄的達摩指我已領教,的確厲害。」言至於此,吳雙伸手朝自己的彎刀指了指,刀身上十個觸目驚心的凹坑清晰可見,「你可知我的彎刀乃巫山寒鐵打造,堅硬無比,削鐵如泥,分金斷玉也不能令其損傷分毫。卻沒料到,今日竟被謝玄的手指硬生生地戳出十個凹洞。」
「萬幸是戳在刀上,若是戳在你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雖是戳在刀上,但謝玄的恐怖指力卻是穿刀而過,生生打在我身上。」
說罷,吳雙強忍痛楚,奮力扯開自己的衣領,但見其結實的胸膛上,四道紫黑的瘀痕浮現而出。瘀痕之下,若隱若現的凹陷彷彿碎骨腐肉一般,令人喉嚨發緊,望而生畏。
「這……」
柳尋衣大驚失色,詫異道:「這便是你口中的『傷勢無礙』?」
「剛剛我用真氣護住五臟六腑,因此只傷到皮肉筋骨。」吳雙不以為意地笑道,「胸口的四道指印,便是謝玄用力過猛,從而折斷的四根手指。都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可他寧肯斷指也要重傷於我,毫不猶豫,出手無情,可不見半點膽小的意思。呵呵……」
「你到底是什麼人?」
柳尋衣望著談笑風生的吳雙,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追問道:「上山前,是你將華山鎮暗藏兵刃的消息透露給我們。上山後,你又突然冒出來爭搶武林盟主。我看你並不愚笨,反倒十分聰明,豈會不知自己在眾多武林梟雄面前,根本沒有奪魁的希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難道不值得你們敬佩嗎?」吳雙眉頭一挑,一臉戲謔模樣。他用手扶著山壁,強行挺直身軀,又道:「至於我是什麼人?剛剛雲追月已說的清清楚楚,莫非你聽不明白?據我所知,你柳尋衣同樣位列龍象榜之上。算起來……你我頗有些淵源。」
「閣下是龍象榜首,在下豈敢高攀?」柳尋衣直直地盯著吳雙的眼睛,話中有話地問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想知道的……遠不止雲追月解釋的那麼簡單。」
似乎感受到柳尋衣的強硬,本欲繼續趕路的吳雙不禁嘆息一聲,而後將身軀重新依靠在山壁上,慵懶道:「看來今天我不滿足閣下的好奇心,你不打算放我離開?」
「吳兄大可放心,我只會將你『請』回別苑,絕不會趁人之危。」
「罷了!罷了!」吳雙一副被逼妥協的無奈模樣,擺手道,「你想知道什麼?」
「閣下為何將華山鎮暗藏兵刃的事告訴我們?」柳尋衣遲疑道,「又或者,華山鎮的那些兵刃,是否與閣下有關?」
「無關。」吳雙搖頭道,「我只是希望你們早作防備,以免到時被人殺個措手不及。」
「誰?」柳尋衣瞳孔一縮,急忙追問,「盼吳兄直言相告。」
「韃子!」吳雙揶揄道,「別告訴我,你們至今仍沒猜出那些兵刃的主人?」
聞言,柳尋衣大驚失色,遲疑道:「你的意思是……蒙古人在華山設有埋伏?」
「不然我為何急著下山?」吳雙一臉單純善良的無辜模樣,勸道,「華山即將變成人間地獄。到時橫屍遍野,血流成河,再跑可就來不及了。我勸你也趕快跑吧!免得賠上自己的性命。」
「什麼?」
柳尋衣一頭霧水,一時間難以理清線索。但直覺告訴他,吳雙所言非虛,華山不久便會迎來一場血光之災。
他極力穩定心神,反覆試探道:「你如何知道這件事?又如何肯定蒙古人設伏?」
「這……」吳雙一愣,一雙明亮而有神的眼睛,在柳尋衣狐疑的目光下眨巴幾下,而後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猶豫半晌,方才緩緩吐出兩個字:「猜的!」
「猜的?」柳尋衣心生愕然,一臉尷尬。
「不行嗎?」吳雙故作茫然,「江湖中有哪條規矩規定,不能亂猜?」
「這……」
吳雙似乎沒興趣解釋,不耐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信不信由你,現在我可以走了?」
「等等!」柳尋衣伸手阻攔,「你和雲追月又是什麼關係?」
「不沾親、不帶故,一文錢關係也沒有。」
「可剛剛見你們舉止親密,似乎極為熟絡……」
「我和你也不過數面之緣,不一樣有說有笑?有問有答?」吳雙打斷道,「我天生如此,遇人自熟,行不行?」
「那你和少林藏經閣的四位高僧……」
「也是如此。」
「不可能!」柳尋衣辯駁道,「玄明方丈說你與他們是忘年之交,素聞四位高僧久居少林,常年閉關,你若與他們無親無故,豈能成為忘年之交?」
此言一出,吳雙戲謔的臉上悄然閃過一抹思量之意,似乎柳尋衣的某句話對他所有觸動,令他在恍惚之間產生一絲提防。
只不過,吳雙神情的變化轉瞬即逝,根本沒給柳尋衣察覺的時間和機會。
「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吳雙故作神秘,將自己的聲音壓的極低,令柳尋衣不得不附耳上前,才能勉強聽到他的回答。
「願聞其詳。」
「其實……」吳雙眼珠亂轉,確認四下無人之後,方才湊到柳尋衣耳畔,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我是玄明方丈的私生子,所以才和四位高僧是好朋友。」
「噗!」
吳雙此言,險些令柳尋衣被自己的口水活活嗆死。
柳尋衣慍怒道:「玄明方丈的年紀做你爺爺都綽綽有餘,豈容你胡說八道?」
「哦!那是我記錯了。」吳雙故作恍然大悟模樣,連忙改口道,「其實我爹才是玄明方丈的私生子。」
望著明明已經十分虛弱,卻仍插科打諢,油腔滑調的吳雙,柳尋衣不禁心生無奈,嘆道:「在下本想與閣下坦誠相待,卻不料閣下一直戲弄我。罷了!既然你無意相告,在下只好奉命行事。」
似乎察覺到柳尋衣的意圖,吳雙趕忙揮手阻止,同時口出威脅:「若非我內力耗盡,豈會與你枉費唇舌?你若敢攔我去路,待我恢復元氣之後,定叫你追悔莫及,你……」
吳雙話未說完,忽覺脖子一酸,同時眼前一黑,瞬間昏死過去。
「吳兄,得罪了!我若放你離去,非但會違抗府主之命,同時也是推你去死。下山之路險惡無比,你身負內傷,又與我耗費精力,而今昏昏沉沉,身心俱憊,獨自下山十之八九會失足墜崖。不如隨我回去,一切等傷勢恢復之後再議不遲。」
一掌將吳雙打昏,柳尋衣將其扛在肩頭,身如靈狐般在山間幾個起伏,轉眼消失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