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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生死一線

  「額!」


  一切發生的太快,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猝不及防的柳尋衣忽覺小腹一沉,宛若被人搗了一拳,緊接著一股鑽心劇痛瞬間襲遍全身,令其大驚失色,同時口中發出一聲滿含震驚與懊悔的痛呼。


  「你……」


  五官猙獰的柳尋衣強忍著腹間的痛楚,緩緩低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任無涯的右手,深深沒入一片血肉模糊之中。


  「若不是你在老夫面前裝模作樣,我如何會中洛天瑾的奸計?」


  此刻,任無涯的臉上全無虛弱慈祥之意,唯有陰森恐怖的殺氣與令人心悸的憤怒。他與柳尋衣額頭相抵,四目相視,惡狠狠地說道:「若不是你,老夫豈會落到這步田地?柳尋衣,我今日即便是死,也要先拉你墊背!」


  話音未落,任無涯插入柳尋衣小腹的五根手指猛然一抓,柳尋衣頓覺腹中一涼,緊接著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令其身子一顫,口鼻抑制不住地猛吸一口涼氣。與此同時,額頭上已布滿豆大的汗珠。


  「柳尋衣,你不是心中有愧嗎?那便以死謝罪吧!」


  見柳尋衣痛不欲生,氣息愈發虛弱,任無涯狂笑不止,同時右手再度朝柳尋衣的小腹深入三分,令其身體再度產生一陣痙攣。


  正在任無涯喪心病狂地不斷挑釁之際,神思恍惚的柳尋衣憑著尚存的一絲理智,將自己的右手胡亂朝懷中摸去。


  一陣心急如焚的摸索,柳尋衣終於將玉瓶掏出。未等任無涯察覺,他已將心一橫,右手一攥,瞬間將玉瓶捏的粉碎。


  「咔嚓!」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任無涯聽到異響,欲探明究竟時,柳尋衣陡然怒喝一聲,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一片齏粉拋向浴桶。


  霎時間,參雜著腐肉化骨散的瓷片碎屑一股腦地傾入水銀之中。


  「嗤!」


  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陡然自浴桶中響起,聲音宛若即將熬乾的水壺,不禁令人心煩意亂,焦慮叢生。


  與此同時,波瀾不驚的浴桶內竟以肉可見的速度,迅速泛起一層白沫。


  與白沫接觸的地方,無不瞬間乾枯萎縮。純玉打造的浴桶尚且發黑如炭,更何況任無涯的血肉之軀?


  「這是什麼……啊!」


  任無涯眼神一變,心中湧出一抹不祥的預感。可他話未出口,一股深入骨髓的劇痛陡然襲遍全身,令其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如殺豬般的慘叫。


  當驚惶無措的任無涯滿眼驚駭地低頭望去時,卻見自己浸泡在水銀中的身體正在一點一滴地腐化溶噬。


  毛髮、肌膚、血肉、骨骼,凡接觸到腐肉化骨散的地方,無不千瘡百孔,極速消溶。


  「混賬東西,竟敢用這種卑鄙無恥的下流勾當謀害老夫!」


  任無涯痛不欲生,右手猛地向前一戳,伴隨著「噗嗤」一聲輕響,五根血淋淋的手指陡然自柳尋衣的后腰探出,令其雙目一瞪,一抹難以抗拒的虛弱感迅速侵佔他的腦海。至此,柳尋衣的神智變的愈發混沌。


  當浴桶中的任無涯拚命掙紮起身時,赫然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已消溶殆盡,此刻只剩下一灘混合著碎骨茬子的膿血。


  「啊!」


  隨著身體的不斷消溶,任無涯越陷越深,痛楚愈發強烈,慘絕人寰的哀嚎不絕於耳。


  此時的他,宛若浸泡在沸水中的一條活魚,拚命掙扎,翻騰起伏,卻終究抵不過必死的噩運。


  「一起死吧!」


  漸漸地,自知逃生無望的任無涯徹底墮入瘋狂,化身成魔。


  他的右手死死扣住柳尋衣的腰骨,而後猛地向後拉拽,欲將奄奄一息的柳尋衣拖入浴桶之中,與他一起在無間地獄腐肉化骨,溶為膿血。


  求生的本能令柳尋衣精神一振,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手死死抵住浴桶邊緣,在生死一線之間,與任無涯苦苦僵持。


  「砰!」


  突然,頭頂傳來一聲巨響。磚瓦破碎,砂礫橫飛,房頂憑空破開一個窟窿,清涼的雨水瀟瀟而落,打在柳尋衣身上,令其恍惚的精神登時清醒幾分。


  緊接著,一道白影如雨中蛟龍般飛身而下,眨眼落於柳尋衣身旁。


  「快鬆手!」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暴喝,令柳尋衣眼神一變,下意識地鬆開緊抵浴桶邊緣的雙手。


  與此同時,一道銀光如雷霆閃電般從天而降,一招力劈華山,在浴桶和柳尋衣的身體之間疾閃而落。


  伴隨著「咔嚓」一聲脆響,來人一刀將任無涯的右臂齊齊砍斷,令猝不及防的任無涯身體向後一栽,迅速湮沒在溢滿白沫的恐怖水銀中。


  柳尋衣腳下不穩,身姿後仰,神情痛苦地側躺在一片狼藉的浴桶旁。


  「他的腦袋……」


  「放心!」


  未等柳尋衣提醒,白衣人戲謔一笑,右臂一揮,手起刀落,迅速將任無涯的腦袋砍下。


  刀尖插入任無涯死不瞑目的眼窩中,將其從浴桶中高高挑起,而後隨手一甩,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咕隆隆」地滾落在柳尋衣面前。


  「嘶!」


  這一切說起來慢,實則只在眨眼之間。以至於柳尋衣拿到任無涯的腦袋時,甚至未能看清究竟是何人於危難之際出手相救?

  「柳尋衣,看你長的『聰明伶俐』,不似愚夫蠢漢,豈能看不出任無涯這隻老狐狸笑裡藏刀?你竟然相信他的花言巧語,甚至差點丟了小命?」


  伴隨著一陣揶揄的笑聲,白衣人收刀入鞘,緩緩轉身。


  直至此刻,柳尋衣方才看清來人的面容,竟是吳雙。


  「本以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卻不料任無涯……竟如此歹毒。」柳尋衣羞憤難當,可見任無涯已死,滿腔怒火亦無處發泄,唯有搖頭苦笑,「府主說的不錯,是我小覷了人心叵測,小覷了江湖險惡……」


  「先別動!」


  望著面色慘白,傷勢嚴重的柳尋衣,吳雙不禁眉頭一皺,快步上前,在其身上連點幾下,封住他的穴道。


  「忍著點!」


  叮囑一句,吳雙小心翼翼地將任無涯那五根已深深嵌入骨肉中的手指,一點點地掰開剝離。一浪高過一浪的劇痛,不斷衝擊著柳尋衣的神智,直至痛到極致而麻木,他的意識變的越來越模糊。


  吳雙一手按著柳尋衣顫抖不已的身軀,一手將五根手指完全掰直,而後眼神一狠,猛地向外一拽,伴隨著「噗」的一聲輕響,任無涯的右手連帶著半截小臂,瞬間從柳尋衣的體內脫離而出。


  「額!」


  突如其來的劇痛,令昏昏欲睡的柳尋衣瞬間清醒,同時口中發出一聲低沉沙啞的嘶鳴。


  「不好意思,我不是郎中,手法稍稍生硬一些!」


  望著汗如雨下,痛的捶胸頓足的柳尋衣,吳雙故作愧疚模樣,撇嘴道:「不過這樣也好,疼點才能長記性。呵呵……」


  「吳兄,這可不是『疼點』……」柳尋衣哭笑不得,有氣無力地抱怨道,「你不懂醫術為何不早說?其實我能撐著回去,服下麻沸湯后再醫……」


  「欸!」吳雙滿不在乎地擺手道,「男兒頂天立地,鐵骨錚錚,這點痛楚用什麼麻沸湯?想當年關雲長刮骨療傷,也不見人家吭一聲?」


  「罷了!罷了!」柳尋衣一手擦拭臉上的汗水,一手捂住不斷冒血的小腹,感激道,「救命之恩,感激不盡。」


  「大可不必!」吳雙心不在焉地說道,「昨天你怕我失足墜崖,強行救我一命,今天我救你一命,咱們兩清,互不相欠。」


  此刻,柳尋衣沒心思,也沒力氣與吳雙爭辯,故而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下次休要再犯糊塗。」吳雙神情一正,蔑笑道,「行走江湖,婦人之仁毫無益處,只會誤事。再者,任無涯與你無親無故,為何下不去手?如果你當機立斷,何至於傷上加傷?」


  「吳兄教訓的是,人之將死,其言未必善良。」柳尋衣望著浴桶中的一灘膿血,喃喃自語道,「只此一次,我已深深領教。」


  言至於此,柳尋衣彷彿突然想起什麼,狐疑道:「吳兄,你為何來此?」


  「雲劍萍受傷,我本想去探望一番,卻不料半路遇到雁不歸。見她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於是心生好奇,便一路尾隨她來到此處。」


  「什麼?」柳尋衣臉色一變,詫異道,「你說……雁四爺也來了?」


  「她一直藏在附近。」吳雙似笑非笑地望著柳尋衣,別有深意道,「你和任無涯的一舉一動,雁不歸皆一清二楚。」


  「嘶!」


  望著吳雙諱莫如深的笑容,柳尋衣忽覺心中一沉。思量片刻,一抹難以名狀的凄涼之意瞬間溢滿心頭。


  「原來府主一直對我心存懷疑,因此才派雁四爺暗中跟隨……」


  「你心裡不痛快沒錯,但洛天瑾的做法亦無錯。」吳雙淡然一笑,用手輕輕拍了拍柳尋衣的肩頭,戲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有你的底線,洛天瑾也有洛天瑾的原則。」


  「我……」


  「咦?」


  不等柳尋衣作答,吳雙突然臉色一變,而後滿眼驚奇地望著掛在旁邊衣架上的一件青絲軟甲,遲疑道:「莫非……它便是傳說中的青絲甲?」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柳尋衣一愣,下意識地答道,「正是此物。難道吳兄也對它……」


  「歸我了!」


  柳尋衣話未說完,吳雙突然凌空一吸,登時將青絲甲裹入懷中,全然不顧柳尋衣錯愕的眼神,洋洋得意道:「得件寶物,也不枉我今夜辛苦一場。」


  「這……」


  「休要眼饞,當心我殺人滅口。」吳雙故作兇狠地威脅一番,轉而戲謔一笑,「任無涯已死,天山玉龍宮朝不保夕。但青絲甲無罪,與其讓它陪葬,不如替它找個新主人。」


  「可它畢竟是……」


  「任無涯已死,雁不歸轉眼便到,我該走了。」


  說罷,吳雙腳下一輕,飛身竄上房頂。


  「你去哪兒?」柳尋衣一愣,趕忙追問道,「吳兄,我們何時再見?」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哈哈……」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吳雙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柳尋衣艱難地撿起任無涯的人頭,而後抬眼望著房頂的窟窿,任由風吹雨打,他卻目光獃滯,恍若失神。


  「房屋四壁,雖能遮風擋雨,卻也禁錮自由。不知……我何時才能像吳兄一樣,於房頂破開一個窟窿?掙脫束縛,來去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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