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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權宜之策

  蕭芷柔此言,堪比萬箭穿心。此刻,洛天瑾心裡的痛,遠勝於身上的傷。


  大失所望的洛天瑾,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冷若冰霜的蕭芷柔,幾次欲言又止,終究化做一道無聲嘆息,而後如行屍走肉般踉蹌著坐回椅子上。


  「還是說說……你今日的來意吧!」


  內憂外患的洛天瑾,似是不願再在感情的問題上自討沒趣,故而話鋒一轉,心不在焉道:「如我所料不錯,你是來替雲追月求情的吧?」


  「是,但也不盡然。」蕭芷柔深吸一口氣,迅速將眼中的淚光隱去,轉身直直地望向面色慘白的洛天瑾,淡然道,「如今你已貴為武林盟主,勢必眼空一世,目無餘子。龍象山與賢王府間隙多年,雲追月又對你屢屢不敬,雖然你口口聲聲以仁義為本,但以我對你的了解,日後你必會找借口對付龍象山,置雲追月於死地。對不對?」


  在蕭芷柔的咄咄凝視下,洛天瑾沒來由地發出一聲自嘲的哼笑,不答反問:「你來替雲追月求情,是你的意思?還是雲追月的意思?」


  「你似乎話中有話?」蕭芷柔面露謹慎。


  洛天瑾諱莫如深,答非所問:「雲追月的真正身份你我皆心知肚明。他一日不死,便會一日與我為敵。同樣,對於一個不可教化,隨時想置我於死地的強敵,我一日不除,一日便要活在提心弔膽之中。」


  聞言,蕭芷柔心中一沉,躊躇道:「眼下,你已是武林至尊,雲追月再厲害,也絕非你的對手。你……可否不計前嫌,放他一馬?」


  「可以!」


  洛天瑾不假思索地答應,令蕭芷柔登時一愣,狐疑道:「當真?」


  「字字無虛。」


  「為什麼?」蕭芷柔費解道,「他不是你的心腹巨患嗎?」


  「是又如何?」洛天瑾傷勢複發,一陣陣虛弱感湧入腦海,但仍強顏歡笑,「天下誰也沒資格要求我放他一馬,唯獨你可以。只要你開口,我無一不允。」


  「你……」


  洛天瑾的字裡行間,無不彰顯出自己對蕭芷柔的寵溺。此舉令蕭芷柔百感交集,悵然若失。


  「我知道沈東善給你寫了一封密信,直言云追月與蒙古人暗中勾結。」蕭芷柔解釋道,「但我替雲追月求情,絕無包庇袒護之意,而是因為他迷途知返,並欲將功補過。」


  對此,洛天瑾彷彿早有預料,因此並未表露出半點驚奇,只是含笑點頭,算是應答。


  洛天瑾的表現過於鎮定,反倒令蕭芷柔有些不知所措,遲疑道:「難道你不好奇他如何將功補過?」


  「我不相信雲追月,卻相信你。」


  聞言,蕭芷柔黛眉微蹙,又道:「雲追月在我爹的教誨下,已下定決心痛改前非,日後不再與蒙古人有任何瓜葛。」


  說罷,蕭芷柔順腰間翻出一個玉瓶,放在洛天瑾面前,解釋道:「江一葦昨夜被唐軒師徒所傷,身中劇毒,此乃解藥,亦是雲追月退讓一步的誠意。」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洛天瑾的目光在玉瓶上輕輕一掃,面色依舊風輕雲淡,不驚不喜。


  此舉,令蕭芷柔心生不滿,她以為洛天瑾態度驕狂,言辭敷衍,故而慍怒道:「非但如此,他還將上山傳信的蒙古細作親手斬殺。」


  洛天瑾的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同時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精光,故作驚奇道:「竟有這種事?不知蒙古細作向他傳的是什麼消息?」


  「信的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雲追月決定棄暗投明,幫你們度過難關。」


  蕭芷柔一語中的,令洛天瑾古井不波的心終於泛起一絲波瀾。


  「眼下,蒙古大軍將華山團團圍住,他……打算如何幫我?」洛天瑾試探道。


  「今夜子時,你召集所有人於東南險道悄悄下山,並於落雁谷小心蟄伏。待號箭升空,爾等迅速出谷,離開華山,走的越遠越好……」


  「等等!」


  話音未落,洛天瑾突然眉心一蹙,打斷道:「這是雲追月的計劃,還是你的安排?」


  「有何區別?」


  「當然不同!」洛天瑾道,「此事若是你的安排,我自當確信無疑。但若是雲追月的計劃……」洛天瑾欲言又止,但弦外之音已是不言而喻。


  蕭芷柔冰雪聰穎,自然明白洛天瑾的顧慮,於是開門見山道:「這是我的計劃,同時也是令你們順利逃出華山的唯一辦法。」


  「如此說來,隋佐為雲追月在東南方向留出一條生路?」


  洛天瑾何許人也?片刻之間已從蕭芷柔的話中,推測出隋佐信上的內容,沉吟道:「至於出走的時間,便是今夜子時。」


  蕭芷柔與洛天瑾四目相對,眼中波光粼粼,不知是在為洛天瑾的聰慧而嘆服?還是在為他對自己的不信任而惱火?沉寂半晌,方才幽幽吐出一個字:「是。」


  「如果只放走雲追月和龍象山弟子,應該不需要調離大批兵馬。」洛天瑾分析道,「如我所料不錯,應該是隋佐親自、亦或派親信守關,等雲追月率人下山時,當場放行。」


  面對洛天瑾的喃喃自語,蕭芷柔既不答應,也不反駁,只是目無表情地靜靜注視著他。


  「華山上人數眾多,高手如雲,因此蒙古大軍在華山四周絕不可能只設立一道防線。」洛天瑾用手輕輕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蒙古人與雲追月的關係十分隱秘,因此蒙古軍中不可能人人都認識雲追月。如此說來,雲追月若想安然無恙地穿過重重防線,勢必要和沿途遇到的蒙古軍士彼此確認身份,故而應該有一件信物,或者……暗號。」


  言至於此,蕭芷柔的眼中悄然閃過一道莫名的精光,似是對洛天瑾的縝密心思而動容。


  「蒙古細作隨龐小虎一眾混上華山,身上若帶著奇怪物件,極易暴露。因此,我猜隋佐一定帶給雲追月一句通關的暗號。」洛天瑾胸有成竹,含笑道,「柔兒,不知我猜的對不對?」


  「你很聰明,不過我並未打算瞞你。」蕭芷柔淡淡地回道,「不錯,確有一句暗號。」


  「是什麼?」


  「無論暗號是什麼,都不可能幫幾千人擺脫困境。」蕭芷柔搖頭道,「蒙古軍士不是傻子,你休要指望一句暗號幫武林各派金蟬脫殼。」


  洛天瑾苦澀一笑,點頭道:「不錯!你讓我們蟄伏在落雁谷,等號箭升空便迅速逃散。依我所料,雲追月是想先行下山,見到隋佐后伺機將其擒下,而後再逼他將東南方向的守軍調離,如此方能為天下英雄大開逃生之門。是不是?」


  「可有不妥?」


  「當然不妥!雲追月腹有鱗甲,心懷鬼胎,你和騰族長願意相信他的花言巧語,但我卻斷斷不敢拿天下英雄的性命去冒險,從而相信一個助紂為虐的叛國奸賊。」


  「你……」


  「我若放他先行下山,萬一他見到隋佐后臨陣倒戈,到時蒙古大軍圍剿落雁谷,我等武林同道豈不是變成瓮中之鱉?」洛天瑾不給蕭芷柔辯駁的機會,徑自說道,「一旦身陷囹圄,天下英雄唯有死路一條,斷無生路可言。」


  「我和爹留在山上為質,難道不足以取信於你?」蕭芷柔不悅道。


  「柔兒,我對你和騰族長自是毫無戒心。但云追月他……真的會在乎你們的死活嗎?」洛天瑾苦口婆心地勸道,「從他和蒙古人狼狽為奸的那一刻起,此人已是利欲熏心,無可救藥。這種人自私貪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連你和騰族長……也會淪為他的墊腳石。」


  「自私貪婪,不擇手段?」蕭芷柔蔑笑道,「這些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雲追月笑裡藏刀,我只是不想你們被他欺騙。」洛天瑾眼神一暗,固執道,「再者,我也不能拿數千人的性命做賭注……」


  蕭芷柔不耐道:「你究竟何意?但說無妨!」


  洛天瑾神情一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拒絕道:「柔兒,並非我不相信你的善意,我只是不相信雲追月的承諾。眼下,他是我們擺脫困境的唯一希望,因此我必須將他禁錮在視野之中,絕不能放他離開!」


  聞言,蕭芷柔的眼睛微微眯起,用一抹穿透人心的深邃目光,靜靜審視著心思複雜的洛天瑾。沉寂半晌,她突然輕蔑一笑,嘲諷道:「洛天瑾始終是洛天瑾,總喜歡將別人想的和自己一樣虛偽。」


  「什麼?」洛天瑾大驚失色,面露愕然。


  「不過這一次你錯了!」蕭芷柔不理會洛天瑾的驚詫,徑自說道,「雲追月不是你,也不像你那般卑鄙無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什麼意思?」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此奚落,洛天瑾不由地羞憤交加,語氣變的有些惱怒,「我如何變成小人?他雲追月又算什麼君子?」


  「實話告訴你,雲追月不會提前下山,他將和你們共同進退,直至落雁谷。」蕭芷柔冷漠道,「如此一來,你不必懷疑他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他不下山?」洛天瑾眉頭緊鎖,琢磨道,「又該如何破局?難不成……」


  話音未落,洛天瑾的腦中靈光一閃,當即眼神一變,難以置信地望向神情漠然的蕭芷柔,激動道:「我本以為你只是雲追月的說客,卻不料,你竟肯為他親身赴險……」


  「不錯!今夜由我替雲追月下山,挾持隋佐,逼其撤兵。」蕭芷柔美目一正,直言道,「但這份功勞,洛盟主要記在雲追月頭上。算他將功補過,日後休要再假公濟私,醞釀尋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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