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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慾壑難填

  上午,賢王府後堂。


  心事重重的洛天瑾,對下人準備的一桌子早膳全無胃口。從中堂回來后,他一直坐在桌旁默默思量,直至日上三竿,粥菜溫涼,也未曾吃下一口。


  謝玄站在一旁神情複雜,滿眼憂愁。


  一者,為江一葦的死感到難過。二者,為洛天瑾的身體感到擔憂。


  「瑾哥。」


  伴隨著一道溫柔的呼喚,凌瀟瀟端著一碗蛋羹緩緩步入後堂。


  她將熱氣騰騰的蛋羹放在洛天瑾面前,順勢坐在其身旁,輕聲道:「我知你心裡難過,但也不能不吃東西,萬一餓壞身子如何是好?」


  與此同時,凌瀟瀟舀出一勺蛋羹,小心翼翼地送到洛天瑾的唇邊,柔聲道:「嘗嘗,我親手為你做的。」


  「唉!」


  一聲嘆息,洛天瑾接過湯匙,重新放回碗中,苦澀道:「夫人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江一葦死的不明不白,一刻沒有查清真相,我一刻感到如鯁在喉,胸中如堵,實在沒有胃口。」


  「人生在世,生死無常,難免事發突然。」凌瀟瀟勸道,「畢竟人死不能復生,瑾哥節哀順便。」


  面對凌瀟瀟的寬慰,洛天瑾只是默默點頭,苦笑不語。


  「瑾哥在憂慮什麼?」凌瀟瀟美目一轉,好奇道,「江一葦昏迷多日,一直命懸一線,因此我對他的死並不感到奇怪,難道……瑾哥認為他的死有蹊蹺?」


  聞言,洛天瑾的眼神悄然一變,驀然抬首,先與神情凝重的謝玄對視一眼,轉而望向一臉茫然的凌瀟瀟,遲疑片刻,方才自嘲一笑,道:「本不想在夫人面前過多提及此事,無奈夫人天生一雙慧眼,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謝玄含笑點頭,恭維道:「夫人與府主心意相通,真真羨煞旁人。」


  「其實,從你昨日一進門,我便察覺出一絲古怪。」凌瀟瀟道,「雖然你對江一葦十分關心,乃人之常情,但你有句話……卻說的別有深意。」


  「哦?」洛天瑾心中一動,饒有興緻地問道,「什麼話?」


  「你說『即便江一葦是死,也要在臨死前將其喚醒。』這句話……分明另有所指。」凌瀟瀟沉吟道,「瑾哥,以我對你的了解。其實你真正關心的並非江一葦的死活,而是江一葦口中的某些秘密,是不是?」


  「哈哈……」


  突然,洛天瑾放聲大笑,連連拍手稱讚:「夫人不愧是夫人,竟將我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簡直像我肚子里的蛔蟲。」


  「此事……」凌瀟瀟欲言又止,臉色變的有些不太自然,「可否與她有關?」


  洛天瑾一愣,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遲疑道:「哪個『她』?」


  「瑾哥何必明知故問?」凌瀟瀟瞟了一眼滿臉尷尬的謝玄,似是不願在外人面前談及夫妻間的私事,故而含糊其辭道,「我知道你在華山見過她,而且還與她……有過接觸。此事,你還想瞞我多久?難道在你心裡,我是那種遇事不分青紅皂白,稍有不如意便又哭又鬧、胡攪蠻纏的女人?」


  「當然不是!」洛天瑾忙道,「夫人蕙質蘭心,知書達理,豈是那種不通情理的刁蠻女子。」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願對我坦誠相待?」凌瀟瀟眼中含淚,哀怨道,「見你遇事一直憋在心裡,可知我有多難受?瑾哥,你我同床共枕幾十年,我不敢奢求替你排憂解難,但願聽你傾訴心聲,寥解心中苦悶,也算盡我做娘子的一份責任。」


  「夫人此言,令我羞愧至極。」見凌瀟瀟梨花帶雨,言出肺腑,洛天瑾不禁心生感動,伸手輕撫著她的面龐,含笑道,「此生能得夫人相伴,我洛天瑾死而無憾。」


  見二人濃情蜜意,你儂我儂,謝玄難免有些多餘,故而輕咳兩聲,主動請命:「府主、夫人,謝某先行告退……」


  「不必!」洛天瑾打斷道,「我與滕柔的事夫人早已知曉,謝兄同樣知情,因此你無需迴避,正好幫我們一起琢磨琢磨。」


  「是。」


  「江一葦的死……或有蹊蹺。」洛天瑾開門見山,「不瞞夫人,我認為江一葦的死以及李甲的失蹤,或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凌瀟瀟心中大驚,黛眉微蹙,反問道:「瑾哥何出此言?」


  「因為桃花婆婆今日反應,不同尋常。」洛天瑾思忖道,「她可是天下第一神醫,豈能誤診?李甲辨不清江一葦的傷勢,或許並不奇怪。但桃花婆婆怎麼可能也辨不清江一葦的狀況?昨天下午,她分明胸有成竹地告訴過我,江一葦性命無虞,蘇醒只在朝夕之間。如此信誓旦旦的承諾,豈能是信口雌黃?」


  「可她剛剛說過,無緣無故的暴斃也是醫者常見的情況,因此……」


  「不對!」洛天瑾若有所思地搖頭道,「如果江一葦的死真無可疑,桃花婆婆不會含糊其辭,說出這些模稜兩可的話來搪塞我。」


  謝玄沉吟道:「府主的意思是……」


  「桃花婆婆剛才的一席話,分明是在暗示我,江一葦……其實是死於非命。」洛天瑾幽幽地說道,「或許,她已查出江一葦的真正死因,但礙於某種顧忌,因而不願對我實話實說。」


  「這……」


  此刻,凌瀟瀟思緒萬千,神情莫名,似是難以置信,又好似惶惶不安,躊躇道:「瑾哥打算怎麼辦?」


  「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李甲。」洛天瑾一字一句地說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懷疑,李甲與江一葦的死……有莫大的關聯。」


  「瑾哥,江一葦身上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凌瀟瀟內心五味陳雜,追問道,「為何讓你念念不忘?」


  「謝玄,派人將柳尋衣找來。」


  洛天瑾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故而對凌瀟瀟的困惑充耳不聞,徑自下令道:「這件事,我要交給他去查。」


  「是。」


  「瑾哥……」


  「夫人!」未等凌瀟瀟再度開口,洛天瑾忽然面色一緩,柔聲道,「蛋羹涼了,可否為我熱一熱?」


  「當……當然。」凌瀟瀟匆忙應答,「我現在就去。」


  「有勞夫人。」


  說罷,凌瀟瀟在洛天瑾充滿柔情的目光中緩緩起身,心不在焉地朝堂外走去。


  「夫人!」


  「啊?」


  被洛天瑾突然叫住,凌瀟瀟登時一驚,茫然道:「何事?」


  「你忘了東西。」洛天瑾朝桌上的蛋羹一指,笑盈盈地問道,「夫人為何魂不守舍?」


  「我……我只是在想你剛剛說的話,如果真有人在暗中操控一切,賢王府豈不是危機四伏?」凌瀟瀟敷衍道,「蛋羹已涼,再熱味道會變,我重新給你蒸一碗。」


  「好。」


  望著凌瀟瀟匆匆而去的背影,洛天瑾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府主,此事……」


  「江一葦的死,李甲的失蹤,一定和我讓你追查的事有關。」洛天瑾打斷道,「我讓柳尋衣去查,是為寬夫人的心。謝兄,此事還得由你親自操辦。」


  「是。」謝玄拱手領命,而後面露遲疑,費解道,「這件事……為何瞞著夫人?」


  「唉!有關柔兒的事,我不想讓瀟瀟知道太多,她……已經承受太多委屈。」洛天瑾面露愧色,輕嘆道,「之前我告訴她自己與柔兒的事,已令她倍受傷害。後來軒兒出事,又害她大病一場,而今剛剛恢復一些,我不希望她再因為這些瑣事而抑鬱成疾。」


  謝玄恍然大悟,欽佩道:「府主對夫人的關心,比對蕭芷柔有過之而無不及。」


  洛天瑾似乎從謝玄的話中聽出一絲端倪,似笑非笑地問道:「謝兄此話何意?難道你認為我心裡只能有蕭芷柔一個女人,而不該有凌瀟瀟?」


  「在下失言,望府主恕罪。」謝玄惶恐道,「我斷無此意,只是……」


  「不必緊張,我只是隨便說說,並非問罪。」洛天瑾淡笑道,「謝兄,若說男女之情是世上最複雜的感情,那男人的心……便是世上最反覆多變的東西。我明白你的意思,在你心裡,蕭芷柔才是我畢生的摯愛,凌瀟瀟不過是我功成名就的墊腳石。她二人的價值不同,因此在我心裡的地位自然也不同,是不是?」


  「在下不敢……」


  「你錯了!」洛天瑾神情一稟,正色道,「今日,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在我心裡,不僅有蕭芷柔,同樣有凌瀟瀟。如果你問我,她二人在我心裡究竟孰輕孰重?我也可以告訴你,其實連我自己……也分不清她們究竟誰更重要。如果我說都重要,或有浪蕩花心之嫌,但……」


  言至於此,洛天瑾的表情陡然變的凝重至極,在謝玄既唯諾又好奇的目光下,他沉默許久,方才如釋重負般緩緩吐出一句話:「這便是事實。蕭芷柔與凌瀟瀟……我一個也放不下。」


  都重要,即是都不重要。


  其實,在洛天瑾的內心深處,真正重要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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