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走投無路(一)
午時三刻,在賢王府和將軍府的共同主持下,於洛陽城鬧事的八十餘名賊人全部被斬首示眾。
與此同時,賢王府散出大量金銀,用以彌補各大商號的損失。柳尋衣代表洛天瑾向洛陽百姓承諾,類似的風波絕不會在洛陽城重演。
對此,人們無不歡呼雀躍,奔走相告。一時間,籠罩在洛陽城上空的陰霾,在一間間商鋪敲鑼打鼓地重新開張中,漸漸煙消雲散。
歷經數日的街巷空蕩,家家閉戶,今日的洛陽城終於恢復一絲往日的熱鬧與繁華。
有道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昨夜發生在賢王府門前的一場鬧劇不脛而走,最終傳入秦明的耳朵。
至此,秦明終於看破金復羽的用意。他安排人手於洛陽城四處鬧事,名為替秦明搖旗吶喊,分散洛天瑾的注意,實則是為救出被賢王府軟禁的艾宓。
就事論事,甚至連秦明也淪為金復羽的一顆棋子,變成他營救艾宓的計劃中,一個必不可少的關鍵環節。
晌午,城東宅院。
感覺被金復羽戲耍的秦明,一時間胸中如堵,羞憤不堪。一怒之下,提刀將院中的幾棵古樹砍的七零八落,破敗不堪。
秦大、秦二、秦三站在院子角落,望著大汗淋漓仍不肯收刀的秦明,感受著呼嘯而至的陣陣刀風,不由地屏息凝神,掩面失色。
「報!」
突然,一名弟子冒冒失失地闖入庭院,險些被練功正酣的秦明一刀劈成兩半,登時嚇的身體一僵,臉色煞白。
此刻,秦明的刀鋒距弟子的頭頂不過半寸之遙,但他將力道拿捏的極為精準,懸在半空的龍淵刀,宛若被空氣澆鑄一般,瞬間凝固,紋絲不動。
「何事?」秦明將龍淵刀緩緩抬起,漫不經心地問道。
「啟……啟稟府主,門外有一老者求見。」弟子的喉嚨微微蠕動,似是極力平復內心的慌亂。
「老者?」秦明眉頭一挑,狐疑道,「哪裡來的老者?」
「他說自己是府主的朋友,有要事求見。」弟子答道,「還說……此事關乎秦家的生死存亡。」
「嘶!」
弟子此言,令秦氏三傑倒吸一口涼氣。
「哼!」秦明冷哼一聲,蔑視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誰如此大言不慚?讓他進來。」
「是。」
見弟子領命而去,秦大趕忙端起一碗清水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遞到秦明手中,順便將龍淵刀接下。
片刻之後,一名鬚髮蒼白,滿臉褶皺的老者,一瘸一拐地朝秦明走來。
見狀,秦明不禁眉頭一皺,腦中反覆思量,卻始終猜不出此人的身份,遲疑道:「你是……」
「怎麼?難道秦府主認不出在下?」
老人一開口,不禁令秦明幾人大吃一驚。他的聲音清朗而乾脆,與其老態龍鐘的外貌截然不同。
「你是……」秦明上下打量著行至近前的老者,感覺似曾相識,未等老者再度開口,秦明忽然眼前一亮,難以置通道,「你是宋玉?」
「哈哈……」
伴隨著一陣大笑,老者佝僂的身軀漸漸挺起,一瘸一拐的步伐隨之恢復如初。滿臉的滄桑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渾濁的雙眸登時變的明亮而深邃,自嘲道:「秦府主好眼力,看來在下的易容術只學到一些皮毛,實難以假亂真。」
「你……」秦明滿眼困惑地望著宋玉,愕然道,「你為何這副打扮?」
「昨夜的事,想必秦府主已有耳聞。」宋玉笑道,「洛天瑾在自家門前吃了啞巴虧,豈能善罷甘休?今日一早,他派人四處追查我們的行蹤,我若非喬裝改扮,又豈敢繼續留在洛陽城?」
一提起昨夜之事,秦明不禁怒從心起,不滿道:「你來的正好,秦某有些事想向你討教討教!」
「我知道秦府主為何不悅。」宋玉對秦明的態度似乎早有預料,故而處變不驚,含笑道,「這正是我冒險來訪的原因。」
「什麼意思?」秦大冷聲道,「莫非你們得了便宜還想賣乖?」
「何必說的如此難聽?」宋玉緩緩搖頭,「秦府主生氣,無非是氣我們利用秦家向洛天瑾發難之際,趁機救出金劍塢弟子。其實,秦府主前夜又何嘗不是打著我們的名義,上演一出苦肉計?」
聞言,秦明的眼神陡然一寒,斥道:「若非爾等不義在先,我豈能出此下策?」
「秦府主稍安勿躁,宋某前來絕不是為狡辯,更不是為推卸罪責。」見秦明怒氣正盛,宋玉趕忙話鋒一轉,主動讓步,「此事未與秦府主商議,是我們不對,望秦府主海涵。」
「金復羽讓我打著名正言順的旗號,向洛天瑾討要『玄水下卷』。」秦明沉聲道,「而後又派人在城中殺人放火,而且將這筆賬算在我頭上,迫使我不得不使出苦肉計擺脫嫌疑。如若不然,你以為我現在還能平安無事地站在這裡?」
「是是是。」宋玉連連點頭,「秦府主做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宋某絕無半點不滿。」
「你可知,如今的洛天瑾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秦明冷聲道,「他之所以不敢見我,是因為自知理虧,擔心失信於我,遭到天下英雄的鄙夷。於是他派柳尋衣敷衍我,處心積慮地尋找我的破綻,只要我露出一點馬腳,他們馬上借題發揮,反咬一口,讓我有理變沒理,賠了夫人又折兵。」
「明白!塢主說過,秦府主在洛陽城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一定十分不易。」
「既知我不易,為何還要自己人害自己人?」秦明惱怒道,「我如此信任金復羽,他為何在背後拆我的台?」
「宋某對天發誓,塢主對秦府主只有肝膽相照之情,絕無過河拆橋之心。」
「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丫頭,竟將我當成棋子,難道不算拆台?」秦明冷笑道,「看來在金復羽心裡,秦某的地位遠不如一個丫頭片子……」
「秦府主此言差矣!」宋玉神情一稟,正色道,「秦府主只知名不見經傳的丫頭,卻不止這丫頭究竟是何人?」
秦明眉頭一挑,戲謔道:「何人?難不成是你家塢主的女兒……」
「不錯!」宋玉鄭重其事地點頭道,「艾宓正是我家塢主的掌上明珠。」
「什麼?」秦明幾人大驚失色,目瞪口呆。
「正因如此,塢主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目的是儘快救自己的女兒逃離魔掌。」宋玉懇切道,「秦府主重情重義,應該明白一個風華正茂,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虎穴狼窩中度日如年的滋味,更應該體諒一個父親關心自己女兒安危的苦心。」
「這……」
「更何況,塢主知道秦府主見慣大風大浪,早已練就出一雙慧眼,定能於亂象中抽絲剝繭,化險為夷。」宋玉恭維道,「而事實,也的確應了塢主的揣測。秦府主深謀遠慮,當機立斷,令我們順利救出艾宓的同時,亦保住自己的立場,未給賢王府留下任何把柄。宋某佩服!」
「不必恭維。」秦明心亂如麻,擺手道,「此事……金復羽應早些和我商量,而不應擅自做主,將我當成棋子擺布。」
「事出緊急,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宋玉無奈道,「其實,在我們營救艾宓前,塢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同樣也不敢冒然制定全盤計劃,以免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到時,非但救不出艾宓,反而壞了秦家的計劃。畢竟,洛天瑾老奸巨猾,想引他上鉤……並不容易。」
「現在你們的目的已經達成,可我們的『玄水下卷』仍不知所蹤。」秦大插話道,「這件事明明是相互『幫助』,可眼下的結果……似乎對我們有些不公平?」
其實是「相互利用」,但礙於秦氏與金劍塢的關係,秦大故意說成「相互幫助」,亦算是對金劍塢的一種妥協。
「正因如此,塢主才沒讓我離開洛陽城,而是冒險留下助秦府主一臂之力。」宋玉一臉誠懇,言辭甚是義氣,「宋某可是冒著生死之虞與秦家共進退,想必足以彰顯我們的誠意。」
秦明眉頭微皺,遲疑道:「依你之見,接下來我們該何去何從?」
「保持現狀,秦家弟子的一言一行皆要嚴謹低調,絕不能被賢王府抓住任何把柄。與此同時,經常派人去賢王府探望洛天瑾的傷勢。」宋玉似乎早有計劃,於是胸有成竹地答道,「目的是滋擾洛天瑾,讓他被『玄水下卷』的事死死纏住,無暇推行『宗級』之策。另外,塢主會連同青城、峨眉、陸府將此事在江湖中大肆宣揚,吸引天下英雄的目光,令洛天瑾不得敷衍了事。」
秦明面露沉吟,緩緩點頭:「我現在對柳尋衣置之不理,一心只想與洛天瑾當面對質。」
「如此甚好。」宋玉滿意道,「柳尋衣算什麼東西?他有何資格與秦府主平起平坐?說到底,他只是洛天瑾的一隻傀儡。洛天瑾想借柳尋衣的名義應付秦府主,如此一來,即便鬧出什麼亂子,也可將全部罪名推到柳尋衣身上,而後自己再出面收拾殘局,保住顏面。」
「放心!我不會讓他的如意算盤得逞。」秦明陰戾道,「柳尋衣,哼!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道行還差得遠。其實,我早已做好僵持不休的打算,若非金塢主……冒然行事,我也不會如此動怒。」
「那是!」宋玉拱手賠罪,「宋某前來,一是向秦府主解釋一切。二是替塢主傳話,他將秦府主視為生死兄弟,願與秦府主同甘共苦,肝膽相照,絕不會過河拆橋,棄之不顧。此一節,永世不變!」
「你們救出艾米后,沒有一走了之。反而主動回來向我解釋清楚,秦某甚感欣慰……」
「報!」
話音未落,又一道傳報聲自院外傳來。只不過,這一次的語氣遠比上一次惶恐緊迫。
「什麼事?」
「府主,大事不好!賢王府的柳尋衣他……他……」
「他什麼?」秦三眼神一狠,催促道,「快說!」
「他氣勢洶洶地帶人硬闖進來,我們……實在攔他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