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祥雲密會(一)
一個時辰后,許衡、凌青各率三十名弟子來到祥雲綢緞莊,在掌柜和一眾夥計驚詫的目光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店內的客人全部驅散。
數十名賢王府弟子在綢緞莊左右呈雁翅式排開,每隔三米便有兩名持刀帶劍的弟子分站於街道左右,一行人幾乎將整條街道徹底戒嚴。
街上的行人誠惶誠恐,紛紛躲入兩側的店鋪,一個個忐忑不安地望著街面上的情況。
不久前才經歷過一場禍亂的洛陽百姓,如今變的十分敏感。
片刻之後,兩輛馬車緩緩而來,停在祥雲綢緞莊門前。
「不知洛夫人大駕光臨,小老兒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一見凌瀟瀟,掌柜的登時眼神一變,趕忙迎上前去,諂媚道:「夫人親臨鄙庄,小店蓬蓽生輝。」
「不必這麼大的排場,更不可驚擾百姓。」凌瀟瀟左右望了望空空蕩蕩的街道,向柳尋衣吩咐道,「讓你的人都撤了吧!」
「怎麼回事?」柳尋衣眉頭一皺,向許衡、凌青責問道,「我只讓你們率人保護夫人,豈敢封路擾民?」
「我們豈有這份膽量?」許衡解釋道,「是府主交代的,望黑執扇勿怪。」
「府主?」柳尋衣心中稍加盤算,瞬間洞悉一切,沉吟道,「即便如此,也不必太過緊張,萬一嚇壞城中百姓,再惹得謠言四起,恐怕得不償失。」
「黑執扇所言極是。」
「依夫人的意思,將人都撤回來吧!」
「遵命!」
吩咐作罷,柳尋衣陪著凌瀟瀟、洛凝語一起步入綢緞莊。許衡、凌青橫刀守在門口,不許閑人進出。
「我們的喜服何在?」洛凝語迫不及待地問道,「快拿出來。」
「洛小姐放心,二位的喜服小老兒已於昨夜製成。」掌柜應承道,「我已安排人去準備,稍後便可讓二位試衣。」
「祥雲綢緞莊在洛陽城首屈一指,掌柜的又是洛陽一帶有名的裁縫,相信一定不會令你們失望。」凌瀟瀟坐在一旁,笑盈盈地望著洛凝語和柳尋衣。
「那也要試一試,萬一不合身,大婚當日豈不是鬧出大笑話?」洛凝語堅持道。
「好好好!隨你!」凌瀟瀟面露無奈,轉而向心事重重的柳尋衣說道,「這丫頭嬌生慣養,動不動便耍一些大小姐脾氣,日後你對她既要包容,也要適當約束,休讓她胡作非為。」
「娘!」
見凌瀟瀟在柳尋衣面前揭自己的短兒,洛凝語又羞又惱,模樣甚是可人。
「我當然要提前囑咐尋衣。」凌瀟瀟撇嘴道,「如果你一直不懂事,日後又如何能教好我的乖孫、乖孫女?」
「娘,您在說什麼?」洛凝語面色緋紅,聲音細若蚊絲,不敢再直視柳尋衣的目光。
「這是為娘最大的心愿。」凌瀟瀟笑道,「你們成婚後,早早為我們生下幾個孫子、孫女,也好讓娘儘早享受天倫之樂,感受子孫繞膝的幸福。」
「夫人所言極是,小老兒也恭祝洛小姐、柳執扇鶼鰈情深,早生貴子。」掌柜的趁機附和。
「掌柜的,都準備好了。」
伴隨著夥計的一聲招呼,掌柜的朝洛凝語、柳尋衣分別拱手,道:「二位雖將成親,但眼下仍是男女有別。故而柳執扇試衣在後堂,洛小姐試衣在樓上。」
「娘陪我一起上去。」
未等柳尋衣應答,洛凝語已拽著猝不及防的凌瀟瀟,火急火燎地朝二樓走去。
祥雲綢緞莊的二樓有六七間廂房,最左一間是試衣的繡房,最右一間是供人歇息的茶廳,中間隔著四五間用來存貨的倉庫。
此刻,已有四名婢女手持著釵鈿禮衣在廊中等候,一見凌瀟瀟和洛凝語上樓,為首的婢女趕忙迎上前去,欠身道:「請小姐隨我們去繡房更衣,請夫人去茶廳歇息,待小姐更衣打扮之後,再請夫人審奪。」
「語兒,去吧!」
目送洛凝語被四名婢女簇擁遠去,凌瀟瀟的眼中儘是慈愛之色。
待洛凝語消失在走廊后,凌瀟瀟方才轉身朝茶廳走去。
然而,當凌瀟瀟推門進入茶廳時,赫然發現廳中正有一人鄰桌而坐,優哉游哉地自斟自酌。
那人,正是招撫欽差趙元。
「趙大人?」
「夫人不必驚慌,趙某已在此恭候多時。」
面對凌瀟瀟的詫異,趙元卻顯得分外從容,不急不緩地為凌瀟瀟斟茶倒水,而後伸手朝對面的凳子一指,意思不言而喻。
但凌瀟瀟卻不為所動,依舊站在門前,神情凝重地注視著趙元,似是內心思量些什麼。
「夫人在擔心什麼?」趙元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問道,「是擔心你我私會被洛府主發現?還是擔心這封信……泄露出去?」
說罷,趙元伸手入懷,將凌瀟瀟的親筆書信緩緩放在桌上。
「你……」
「夫人不必擔心!」趙元又道,「今日你我相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你或許不知道洛天瑾的手段!」凌瀟瀟輕蔑道,「在洛陽城,任何事都休想瞞過他的耳目。」
「是嗎?」趙元不以為意,反問道,「既然如此,夫人又何必冒險送信?」
聞言,凌瀟瀟的眼神驟然一變。遲疑再三,方才下定決心,快步走到桌旁,急聲道:「雁不歸在哪兒?」
「雁不歸?」趙元一怔,儼然沒聽懂凌瀟瀟的意思,「什麼雁不歸?」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給你送信的人如今在哪兒?」凌瀟瀟慍怒道,「可是你們將她囚禁起來?」
「此話從何說起?」趙元一頭霧水,緩緩搖頭,「我見到此信時,它已被人放在我的枕頭上。我根本不知道是誰送信,又談何囚禁?」
凌瀟瀟凝視著趙元的雙眸,見他言辭懇切,不似作假,不禁心中一驚,狐疑道:「此話當真?」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嘶!」
見趙元信誓旦旦,凌瀟瀟不禁暗吸一口涼氣,一抹不祥的預感迅速自心底攀升,同時喃喃自語道:「既然信已送達,那雁不歸……又在何處?」
「如此說來,此信果然出自夫人之手?」趙元與凌瀟瀟關注的重點迥然不同,他現在只關心洛天瑾造反一事的真假。
「信中寫的明白,何故再來問我?」凌瀟瀟擔心隔牆有耳,故而對趙元的質疑十分不耐,「還有,你怎知我今天會來這裡?」
言至於此,凌瀟瀟靈光一閃,錯愕道:「莫非今日相見是你一手安排的?」
面對凌瀟瀟的困惑,趙元只是笑而不語。
見狀,凌瀟瀟稍作回憶,再度一驚,忙道:「你利用我女兒?」
對此,趙元依舊一言不發。
「我警告你!」凌瀟瀟威嚇道,「如果你敢拉語兒下水,我定叫你走不出洛陽城。」
「夫人放心,趙某是非分明,絕不會連累無辜。」趙元正色道,「我冒險與夫人相見,只想當面向夫人證實一件事。便是……」
「信中的內容字字無虛。」凌瀟瀟知道趙元的心思,故而直截了當地答道,「我已將天大的秘密告訴你,剩下的事該由你們自己解決,何故再來煩我?」
趙元審視著凌瀟瀟,似笑非笑地說道:「夫人若不想讓我煩你,又為何在信中留下自己的姓名?分明是想橫插一杠,不願讓趙某唱獨角戲。」
「你……」
「夫人不必激動!」趙元擺手道,「我且問你,洛天瑾真的與少秦王密謀造反?此事該不會是……你們夫妻合謀的一場戲吧?」
「哼!」凌瀟瀟面露鄙夷,嘲諷道,「虧趙大人還是朝廷派來的欽差,沒想到竟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哦?」趙元眉頭一挑,也不惱怒,反而饒有興緻地追問道,「夫人何出此言?」
「你懷疑此事是我與洛天瑾合謀演戲,試問天下有誰會用謀反這種株連九族的死罪來演戲?」凌瀟瀟不耐道,「我們為何合謀演戲?難道只為讓你放棄招安?換做是你,你會做出這種削足適履,因噎廢食的蠢事嗎?」
「這……」趙元仔細權衡,緩緩點頭,「夫人言之有理!其實,並非趙某信不過夫人,只是我不明白,夫人為何要將如此機密告訴我?你可知,造反的罪名一旦坐實,你夫君……必死無疑!」
「洛天瑾若肯本本分分地做我夫君,我何故害他?」凌瀟瀟的語氣充滿悲憤與凄涼,似是向趙元解釋,又好似在喃喃自語,訴說心腸,「他若不是傷我太深,我何故害他?一切,都是洛天瑾欺人太甚!我已經原諒他和蕭芷柔的那筆糊塗賬,可他仍對那個狐狸精不死心,時至今日依舊被那個賤人迷的神魂顛倒,甚至不惜捨棄我與他幾十年的夫妻情份。我若不先發制人,下場必然十分凄慘。如此一來,反倒遂了他們的心愿……既然他們不想讓我活,那我便讓他們不得好死。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凌瀟瀟得不到的東西,誰也休想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