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詭秘行事
十二月初六,下午。
凌瀟瀟的房間內,清風彷彿一下子蒼老幾十歲,滿面愁容,疲憊不堪。
剛剛,凌瀟瀟已將自己與趙元聯手的計劃向清風和盤托出,清風聽后心中五味陳雜,極不是滋味。
他本以為凌瀟瀟和洛天瑾之間只是感情上的矛盾,卻不料二人竟已鬧的水火不容,乃至你死我活的窘迫地步。
清風雖對洛天瑾心懷不滿,但二人畢竟有師徒之恩,又有翁婿之情,幾十年的栽培抬舉,鼎力扶持,如今卻換回這般結局,著實令清風痛心疾首,扼腕嘆息。
且不論洛天瑾今時今日的武林盟主地位,單論他與武當千絲萬縷的關聯,就足以令清風心存猶豫,不忍對其痛下殺手。
一邊是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愛徒,一邊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傷誰都痛。
今日,清風無疑面臨著平生最艱難的一次抉擇,他不忍置愛徒於死地,更不忍傷害自己的女兒。
一時間,左右為難,好生糾結。
「爹究竟肯不肯幫女兒?」面對猶豫不決的清風,凌瀟瀟再度追問道,「事已至此,女兒已別無選擇。」
「瀟瀟,難道此事……真沒有緩和的餘地嗎?」清風憂心忡忡地說道,「常言道『夫妻沒有隔夜仇』,你與天瑾成婚多年,兒女皆已長大成人,怎好再意氣用事?更何況,此事非同小可,爹不希望日後你的兒女對你心存怨恨,更不希望你因為一時衝動而抱憾終生。」
「如果洛天瑾肯念一絲一毫的舊情,我何至於出此下策?」凌瀟瀟絕望道,「現在並非我心狠手辣,不給洛天瑾活路,而是他要將我生生逼入絕境。如果我心慈手軟,下場只會更加凄楚。至於軒兒和語兒,他們早晚有一天會體諒我的苦衷。」
「爹當然明白你的處境,你的信中字字血淚,飽含辛酸苦楚,爹知道你在賢王府一定受盡委屈。」清風嘆道,「來此之前,爹已是滿心憤懣,本欲親自替你出氣,好好教訓一下洛天瑾這個忘恩負義的劣徒,希望能罵醒他,令你們夫妻重歸於好。卻不料……事態竟如此嚴重,你二人已到水火不容的局面。唉!今日看來,你已心如鐵石,爹再教訓洛天瑾,已是完全沒有必要了。」
「不錯!」凌瀟瀟固執道,「現在的他已是無藥可救,唯有一死方休。」
「可是……你真能下得去手嗎?」
「為何不能?」凌瀟瀟惱怒道,「爹如此猶豫,莫非不忍與你的愛徒為敵?你若不肯幫我,可以袖手旁觀,讓我自己解決……」
「爹怎麼可能不幫你?」清風臉色一變,忙道,「我答應過你娘,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不讓任何人欺負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爹說話算話,絕不辜負你娘對我的囑託……」
「如果娘在世,女兒也不會含羞飲淚,至少……可以有人傾訴衷腸。」
「瀟瀟,你別再說了!爹只有你一個女兒,哪怕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日後遭到千夫所指,爹也一定幫你到底……」
「砰、砰砰!」
話音未落,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誰?」
「師父、師姐,我是鄭松仁。」
「進來說話。」
「吱!」
一聲輕響,門分左右,面色焦急的鄭松仁快步走入房中。
清風心神一緩,將臉上的憂愁散去,問道:「松仁,何事?」
鄭松仁先朝清風拱手一拜,而後將躊躇的目光投向凌瀟瀟,遲疑道:「師姐,剛剛順喜送來一個消息。」
聞言,清風和凌瀟瀟同時臉色一變,齊聲問道:「什麼消息?」
「趙元讓順喜轉告師姐,如今萬事俱備,決定於……於……」言至於此,鄭松仁突然變的吞吞吐吐,似是有口難開。
此刻,清風和凌瀟瀟無不滿心緊張,看向鄭松仁的目光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於什麼?快說!」
「趙元決定於臘月初七深夜動手。」鄭松仁將心一橫,快速說道,「即是明日深夜。他囑咐師姐早做準備,依計行事。」
「嘶!」
此言一出,清風猛吸一口涼氣,臉色變的難看之極。他剛剛抵達洛陽城不久,對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一知半解,不料趙元已經準備動手。從始至終,清風根本來不及細細斟酌,思慮其中的利弊得失,便已被人趕鴨子上架,硬生生地逼到與洛天瑾對立的陣營。
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令清風極不舒服,心中亦極不踏實。
凌瀟瀟同樣面容難看,雖然她對此早有預料,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她的心裡仍有些說不出的忐忑。
「瀟瀟,開弓沒有回頭箭。你……真的決定了?」清風眉頭緊鎖,心亂如麻,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可知,此事一旦決定,不僅你和趙元沒有回頭路,甚至連爹也……再無迴旋的餘地。要麼不做,要做便要斬草除根,以免走漏風聲,引來滔天大禍。」
「不錯!」鄭松仁附和道,「此事一旦泄露,武當派必將名聲大損,師父和師姐也將淪為眾矢之的。洛天瑾畢竟是武林盟主,向其出手,無疑於向整個中原武林宣戰……」
「正因如此,才要做的乾淨利索,絕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凌瀟瀟不容置疑道,「我已經邁出第一步,即便現在後悔,洛天瑾也不會放過我,趙元更不會善罷甘休。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我只能孤注一擲,堅持到底。」
「瀟瀟,事到如今,你絕不能再對爹有一絲一毫的隱瞞!」清風神情一稟,正色道,「你必須將自己的真正心思告訴我,莫非你真的相信趙元的承諾?」
「當然不!」凌瀟瀟冷笑道,「趙元和我只是相互利用罷了,彼此根本沒有真正的信任。」
清風暗鬆一口氣,稱讚道:「你能想到這些,爹心甚慰!事後你又有何打算?」
「趙元知道我們太多秘密,因此事成之後,此人必須除之而後快。」凌瀟瀟的眼中寒光閃爍,幽幽地說道,「而後,我要將洛天瑾的死因,全部推到趙元身上,讓天下人以為洛天瑾是被大宋朝廷害死的。」
「這……恐怕不易。」清風沉吟道,「天下英雄不是傻子,若無人與趙元裡應外合,他豈能輕易得手?」
「當然有人與趙元裡應外合。」凌瀟瀟陰笑道,「只不過那個人不是我,而是柳尋衣!」
「柳尋衣?」清風錯愕道,「來的路上我也聽說一二,莫非他真是朝廷的姦細?」
「無論他是不是,我都會讓他坐實內奸之名。」凌瀟瀟狡黠道,「剛剛大鬧一場,世人對柳尋衣的身份本就眾說紛紜,謠言漫天。如今他又主動提議,將賢王府弟子派去城中巡守,更是自招嫌疑。我們何不趁此機會添柴加火,讓他百口莫辯?」
鄭松仁若有所思,道:「趙元一死,柳尋衣將死無對證。如此一來,世上再無人懷疑洛天瑾之死與師姐有關。」
「雲追月似乎也知道不少秘密。」清風思量道,「不過此人本就是武林敗類,即便他將真相公之於眾,只怕也沒有人相信。」
「不過趙元絕非莽夫,他欲動手,勢必已做好萬全準備。」鄭松仁擔憂道,「想除掉他……只怕不易。」
「你們可知洛天瑾為何答應柳尋衣的提議,心甘情願地將府中弟子派去城中巡守?」凌瀟瀟故作神秘地問道,「難道他不怕宋玉奇襲之事重演嗎?」
「是啊!」清風連連點頭,「這也是我的不解之處,府中賓客眾多,魚龍混雜,他將弟子傾巢派出,難道不怕有人伺機鬧事?」
「洛天瑾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他早已留下後手。」凌瀟瀟冷笑道,「實不相瞞,洛天瑾與少秦王密謀造反,雖是聯手,卻各懷心思。他曾告訴我,有心秘密招兵買馬,為自己培養一批忠勇死士,以應不時之需。而這件事,耶律欽和洵溱皆不知曉,府中恐怕也只有謝玄和我知道。」
「你的意思是……洛天瑾在府內暗藏著一批死士?」鄭松仁難以置信地驚呼道。
「我不知道!但憑我對洛天瑾的了解,他生性謹慎,遇事若無萬全把握,斷不會輕易冒險。當初,秦明來洛陽城鬧事,看似洛天瑾誤中圈套,可事後我細細琢磨,發現洛天瑾才是真正的贏家。」凌瀟瀟揣度道,「因此,我懷疑秦明之事從始至終都是洛天瑾布下的一場局,目的是騙過所有人的耳目。」
「難道……洛天瑾已經猜到趙元會對自己不利,因此才……」
「我和趙元在祥雲綢緞莊密會的事,相信瞞不過洛天瑾的耳目。」凌瀟瀟打斷道,「既然他知道我與趙元曾秘密私會,便應該猜到趙元極有可能知道他與少秦王密謀造反的消息。如此一來,他猜到趙元會對自己不利,亦是情理之中。」
「不會吧?」鄭松仁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愕然道,「此事頗多曲折,洛天瑾雖然聰明,但畢竟是肉眼凡胎,豈能事事料敵於先?」
「不!」清風沉聲道,「洛天瑾極擅布局,尤其擅使連環計,往往將人置於死地,其人仍不自知。此一節,試看武林大會任無涯之死,足以窺測一斑。」
「不錯!」凌瀟瀟道,「洛天瑾聰明絕頂,心思縝密。凡事有一分的兇險,他都會做十分的準備。因此,我懷疑他同意柳尋衣的提議,目的是引趙元上鉤。對此,我有七成把握。」
稍作沉吟,清風突然臉色一變,忙道:「洛天瑾暗中招兵買馬一事,你可否……」
「爹放心,此事我從未告訴過趙元,他至今以為洛天瑾麾下只有賢王府弟子,斷無其他人馬可用。」凌瀟瀟陰戾一笑,詭譎道,「我故意不說,目的是引趙元冒然出手,與洛天瑾斗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待大局已定,勝負已分,再請爹率武當弟子,以高屋建瓴之勢將他們盪除殆盡。事後,我以孤苦亡妻之名,捏造洛天瑾的遺言,宣稱其臨死前將中原武林託付於爹,並由爹……暫接武林盟主之位,主持江湖大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