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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引風吹火

  「真沒想到,陸庭湘號稱『武林第一君子』,實則竟是『武林第一偽君子』。如今,他竟為一己之私、一家之榮,而心甘情願地出賣大宋,置漢人江山及華夏存亡於不顧。呵,漢人中有如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何愁家國不滅?」


  入夜,金復羽召宋玉、丁傲、董宵兒、溫廉幾人於青天閣議事。


  眾人皆以為金復羽會直奔主題,部署計劃。卻萬沒料到,他一開場竟毫不掩飾地對金復羽極盡嘲諷之能事,不禁惹得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想笑又不敢笑。


  「陸重陽一生坦坦蕩蕩,光明磊落,生下的兒子竟如此陰險自私,齷齪不堪。」金復羽又道,「料想江南陸府歷時三代創下的赫赫英名,遲早斷送在此人手中。」


  「陸庭湘少年得志,難免心高氣傲,意氣行事。」宋玉笑道,「只是司空竹身為陸家元老,非但不知規勸,反而助紂為虐,實在是不應該。」


  「以老朽之見,陸庭湘前來向塢主求助,分明是一招『借刀殺人』之計。」丁傲道,「他深知塢主不希望看到宋蒙和親,因此故意用一本行帖哄騙我們出手。到時,我們出生入死,他卻坐享其成。此事若敗,宋蒙朝廷只會找我們的麻煩,他大可推的一乾二淨。此事若成,他既能得到柳尋衣帶來的好處,又能與塢主攀交,甚至將徐廣生安插在塢主的兵馬大營,待塢主日後榮登九五,他也能憑藉徐廣生的關係在新朝謀一個安身立命的好前程。因此,這件事無論是成是敗,陸庭湘都不會有什麼損失。」


  「我看不然,如果陸庭湘拿著柳尋衣的首級去賢王府領賞,天下人都會知道是他殺了柳尋衣。換言之,宋蒙朝廷也會知道柳尋衣的死,陸庭湘才是罪魁禍首。」董宵兒沉吟道,「如此一來,他精心設計的『借刀殺人』豈不是前功盡棄?宋蒙朝廷不是傻子,仍會將這筆賬算在他頭上……」


  「不會的!」宋玉解釋道,「一者,柳尋衣對朝廷而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真正能影響宋蒙戰和的並不是他,而是按陳和趙馨。因此,相比於是誰殺死柳尋衣,大宋皇帝和蒙古大汗更在乎是誰殺死趙馨和按陳。二者,即便東窗事發,天下人對陸庭湘提出質疑,他也可以強行狡辯,謊稱是我們動手在先,而後柳尋衣趁亂逃走,又被他無意遇見,於是抱著替洛天瑾報仇的心思出手殺他。如此一來,陸庭湘就能巧妙地掩蓋江南陸府與破壞宋蒙和親的一切關聯。他殺柳尋衣,也將變成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巧合。試問,宋蒙兩國會放著一個證據確鑿的兇手不查,而去為難一個碰巧殺死柳尋衣的『局外人』嗎?」


  「這……」宋玉的一番解釋,令董宵兒一陣語塞。她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


  「還是不對!」溫廉眉頭一挑,質疑道,「即便陸庭湘能推脫他殺死柳尋衣的事,可行帖的事如何解釋?甚至徐廣生與我們裡應外合,他又如何解釋?」


  面對溫廉的疑惑,未等宋玉開口,丁傲已諱莫如深地笑問道:「一個連祖宗都能出賣的人,還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表兄嗎?」


  「嘶!」


  此言一出,溫廉和董宵兒登時臉色一變,眉宇間湧現出一抹驚駭之色。


  反觀金復羽,看向丁傲的眼中卻閃過一絲賞識之意。


  「你的意思是……」溫廉難以置通道,「一旦東窗事發,陸庭湘會和徐廣生劃清界限?將行帖和裡應外合的罪責統統推給徐廣生一人?」


  「不錯!」宋玉不可置否,「到時,陸庭湘會一口咬定是我們與徐廣生私下勾結,他對此事一無所知。徐廣生畢竟是一個大活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即使陸家與他是親戚,也不可能事事約束他,時時刻刻盯著他。因此,陸庭湘的這番解釋,同樣合乎情理。」


  「更重要的是,徐廣生和我們勾結有足夠的理由,根本無需通過陸家。」丁傲補充道,「正如今日上午陸庭湘所言,徐廣生對江湖事毫無興趣,唯獨對帶兵打仗情有獨鍾。朝廷在不久前才派遣欽差前往橫山寨明察暗訪,儼然對我們私藏兵馬一事抱有懷疑。如果加上徐廣生謀反一事,你以為朝廷還有閒情逸緻去探究徐廣生和陸庭湘的親戚關係嗎?恰恰相反,到時朝廷只會將我們當成心腹巨患,好不容易擺平的橫山寨藏兵一事也將再起波瀾。而這……才是陸庭湘有恃無恐的最大原因。」


  「也就是說……我們不僅僅替陸庭湘解決前邊的麻煩,同時也替他擋了後面的災禍。」董宵兒恍然大悟,「好一個陸庭湘,果然心思歹毒。」


  「當然,此事若能辦的滴水不漏,順順利利,我們與陸庭湘自是皆大歡喜。」宋玉冷笑道,「至於剛剛所言,只是最壞的打算,是我們兩家撕破臉后陸庭湘的自保之策。如果我們沒有暴露身份,徐廣生也沒有被查出與我們裡應外合,那……後面的麻煩自然也不會有。畢竟,不到萬不得已,陸庭湘也不想和我們結梁子。」


  「其實,從整個計劃的開始,陸庭湘就已經放棄了徐廣生。」沉默許久的金復羽幽幽開口道,「換言之,徐廣生註定是一顆棄子,一顆死棋!陸庭湘不會允許這件事對江南陸府有一絲一毫的威脅。因此,徐廣生活著對他而言便是如鯁在喉,芒刺在背,一日不解決,他一日睡不踏實。」


  「這……」


  「不僅對陸庭湘如此,對我們同樣如此。」金復羽又道,「不想被人查出徐廣生與我們暗中勾結,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動手時將他一併除掉。如此一來,對陸庭湘又有兩大好處。一者,我們擅自解決徐廣生,無疑欠陸庭湘一個人情。二者,徐廣生為朝廷戰死沙場,即是大宋的功臣。到時,朝廷非但不會懷疑他的忠誠,反而會對其追授褒獎。你們可知朝廷褒獎徐廣生又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江南陸府也會因為徐廣生的死而受到朝廷厚待。」丁傲接話道,「如此,無疑又為陸庭湘增添一份保障。」


  「正是!」金復羽笑道,「我本念及徐廣生是位將才,有意將他拉攏到自己麾下,但細細一想,只憑陸庭湘與他的關係,此人縱使天縱奇才我也不敢留在身邊,以免被陸庭湘算計。陸庭湘年紀雖淺,但做事並不衝動,相反十分老辣。他若沒有萬全的準備,若不是將一切可能出現的隱患統統考慮清楚,今日又豈會跑到這裡向我攤牌?剛剛你們質疑司空竹為何不規勸陸庭湘,現在可否知道原因?」


  「明白了!」宋玉心有餘悸地點點頭,「真看不出來,陸庭湘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城府。」


  「陸庭湘的城府遠不止於今日。」金復羽眼神一凝,幽幽地說道,「如我所料不錯,從三個月前,他派人前往橫山寨將洛陽發生的事統統告訴我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在暗中醞釀今天的計劃。三個月前,他應該已經透過徐廣生知道宋蒙和親的消息,也知道徐廣生極有可能被朝廷派去送親,因此才故意接近我、向我示誠,為的就是三個月後的今天,利用我幫他達成誅殺柳尋衣,一躍成為武林副盟主的心愿。」


  「嘶!」


  金復羽一語道破陸庭湘的陰謀,令宋玉、溫廉、丁傲、董宵兒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個臉上變顏變色,神情甚是精彩。


  「當時……我還以為陸庭湘是看見洛天瑾慘死,故而見風使舵,匆忙投靠塢主……」宋玉喃喃自語,「卻不料,他竟在暗中編織一張大網。」


  「莫說是你,當初就連我……也沒有看出陸庭湘的用意。」金復羽道,「我也是今天與陸庭湘見面后,方才幡然醒悟。此人之陰險,絲毫不亞於昔日的洛天瑾,甚至比洛天瑾更下流。至少……洛天瑾不會為一己之私背叛祖宗,出賣漢人天下,而陸庭湘卻全然不顧,一切只為眼前利益。日後與他打交道,你們要千萬小心。」


  「遵命!」


  「既然塢主已經識破陸庭湘的詭計,今日又為何答應他的條件?」董宵兒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塢主甘心被他利用?」


  「其一,我確實對他手中的那本『行帖』感興趣,也確實不希望宋蒙和親,兩國交好。」金復羽風輕雲淡地答道,「其二,世上無論哪一種聯手,說到底都是相互利用,陸庭湘利用我上位,我利用他破壞宋蒙和親,中間固然隱藏著諸多兇險,卻不能改變各取所需的事實。更何況,事到最後究竟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既然塢主知道其中暗藏諸多兇險,那……我們又該如何趨利避害?」溫廉試探道。


  「關於這件事,我們倒是有『前車之鑒』。」金復羽神秘笑道,「曾記得,我們利用『琴魔舞妖』挑撥洛天瑾和汪緒統反目。當時,汪緒統麾下也有千餘兵馬,洛天瑾是如何在洛陽城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們?日後又是如何洗脫嫌疑?」


  「當時,洛天瑾讓人打著『大宋民間義軍』的旗號,堂而皇之地攻殺將軍府,將汪緒統及部下斬盡殺絕。」宋玉回憶道,「事後,洛天瑾又貓哭耗子,主動向蒙古人呈上一封哀書……」


  「不錯!」金復羽擺手打斷,「我與洛天瑾雖是對頭,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一些謀略和手段,堪稱出其不意,巧妙絕倫。」


  「塢主的意思是……」


  「既然洛天瑾已替我們做好示範,我們又何必挺身冒險?只需依照他昔日的部署照貓畫虎,效仿一遍就是。」金復羽感慨道,「宋蒙和親,喪權辱國。而『大宋民間義軍』……就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旗號……」


  金復羽此言,不禁令宋玉幾人陷入沉思。


  「溫廉、丁傲、董宵兒,此行切記不要展露真面目,以免被人發現你們的身份。」金復羽叮囑道,「既是『民間義軍』,自是陌生人最好。」


  「我等明白!」溫廉鄭重其事地點頭應道,「敢問塢主,我們何時動手?又在……什麼地方動手?」


  「我已仔細研讀過行帖,替你們找到一處絕佳的伏擊之地。」金復羽的眼中精光閃爍,一字一句地說道,「五月十五,秦嶺南麓,雲牙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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