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竊勢擁權
「竹老,秦氏三傑會相信我們嗎?」
深夜,秦氏三傑離開映天樓后,一夜沉默的陸遙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向老謀深算的司空竹連番追問:「既然公子想讓秦家幫我們掃除後顧之憂,竹老為何不直接去找秦苦,反而找秦氏三傑?殊知,秦苦才是堂堂正正的秦氏家主,而秦氏三傑再如何位高權重,終究只是一介家臣。」
「其一,秦氏三傑非但會相信我們,而且一定會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司空竹胸有成竹地笑道,「眼下,河西秦氏已經和武林盟主鬧的不歡而散,若無中間人調和,縱使秦苦提著柳尋衣的人頭去見清風,想必清風也不會原諒他之前對自己的無禮。至於中間人……武林各派沒有落井下石已是大發慈悲,又豈會冒著費力不討好的風險替他們收拾爛攤子?現在除了我們,江湖中沒人敢接近秦家,更沒人敢幫著他們與清風作對。因此,秦家若想順利渡過危機,除與我們合作之外,別無他選。其二,秦苦雖是家主,但貪財好色,恣情縱慾,故而秦家上上下下皆由秦氏三傑一手操持。論對河西一帶盤根錯節的人脈關係的掌握與調度,初來乍到的秦苦更是遠不如經驗豐富的秦氏三傑。秦苦自幼離開秦家,並且是含恨離開,故而他與秦家的關係除血脈相承外,並無太多感情。因此,年輕氣盛的他在『秦家大局』和『兄弟情義』間往往會衝動行事,做出愚不可及的抉擇。如果我們直接找他,秦苦即便不當場拒絕,也會陽奉陰違。如此一來,非但不能幫到我們,反而會在背後為我們平添諸多阻礙。」
「竹老所言甚是,只不過……我們今夜的做法多少有些挑撥離間之嫌。」陸遙小心觀察著司空竹的反應,心中反覆措辭,「我的意思是……秦苦與秦氏三傑畢竟是同宗親族,關係肯定比我們親近。萬一他們開誠布公,向秦苦據實交代,那……我們非但前功盡棄,而且還會得罪秦苦。」
「不錯!」司空竹讚許道,「能想到這一節,足見你有些長進。」
「謝竹老謬讚,只是……」
「不必擔心!」司空竹擺手道,「來此之前,老夫已派人反覆打探過秦家的底細,知道秦氏三傑與秦苦的關係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和睦。恰恰相反,自秦苦上任后,他們之間屢屢發生爭執,並且他們對秦苦的所作所為一直深懷不滿,甚至不止一次地當眾抱怨『秦苦一意孤行,率性衝動,遲早將秦家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由此足見,他們之間的矛盾與日俱增,如今已到不可調和的尷尬地步。」
言至於此,司空竹忽然面露詭笑,低聲道:「休看他們一口一個『家主』的叫著,實則在他們的內心深處,早已將秦苦視作貪歡逐樂,玩日愒時的敗家子,巴不得將他從家主的位子上趕下來。秦苦常年孑然一身,早已養成玩世不恭的習性作派,他做秦家家主一為替父報仇,二為榮華富貴,三為風光無限。常年忍飢挨餓的他只在乎實實在在的好處,至於聲譽、臉面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其實他並不在意。若論對秦家未來的重視,秦氏三傑遠勝秦苦,他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秦家衰敗。」
「如此說來,秦苦只是一個不足與謀的愚夫蠢漢?」
「此言差矣!」司空竹話裡有話地說道,「其實,公子並不希望秦苦執掌秦家大權。他更希望秦家的生殺大權旁落在秦氏三傑手中。比起思路刁鑽古怪,行事不依常理的秦苦,秦氏三傑更容易掌控。」
「什麼意思?」陸遙眉頭緊鎖,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如今,武林各大門派的掌權人中,我們公子年紀最輕,即便比之春秋鼎盛的金復羽亦年輕十多歲,卻能與那些老狐狸分庭抗禮,平起平坐。試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江湖格局又將如何?」司空竹反問道,「到時,那些老狐狸大都駕鶴西歸,新晉的掌權人無論是閱歷還是手段,又有幾人能與我們公子相提並論?到時……中原武林由誰主持大局,又由誰執掌沉浮?」
「嘶!」司空竹一針見血,令陸遙大驚失色,面露沉思。
「秦苦並不愚蠢,相反極其聰明。此一節,通過他孤苦無依的童年非但沒有餓死,反而憑藉自己的本事習得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並在血雨腥風的江湖混的風生水起,足可窺見一斑。」司空竹的眼睛忽明忽暗,幽幽地說道,「他現在之所以不得人心,並非他愚昧無知,而是因為他尚未開竅。秦苦初掌秦家大權,尚未釐清執掌家族與獨來獨往的不同,亦未學會門派間明爭暗鬥的規則。可他一旦開竅,權謀、手段必將突飛猛進,一日千里。最重要的是,秦苦的年紀……比我們公子還要小上幾歲。如果讓他發跡,此人必將變成公子未來最大的威脅。」
「於是乎……公子欲藉此機會,將秦苦這位未來的江湖梟雄,提早扼殺在搖籃中。」陸遙若有所思,喃喃自語,「竹老挑撥秦氏三傑與秦苦的矛盾,意在逼秦家禍起蕭牆,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將秦苦從秦家家主的位子上趕下來……」
「正是!」司空竹冷笑道,「今日的江南陸府與河西秦氏,一南一北,朝氣蓬勃,是不是像極了昔日的金劍塢與賢王府?如果我們對秦氏置之不理,或許在十幾二十年後,公子與秦苦就是下一個金復羽和洛天瑾。因此,亡羊補牢不如未雨綢繆,公子年紀輕輕卻能高瞻遠矚,著實令老夫敬佩。」
「原來如此!」
陸遙從未想過一場對柳尋衣的追殺,其中竟參雜著另一個天大的陰謀,並且渾然一體,相輔相成。
不得不說,陸庭湘在這件事上反應之迅捷,思路之清晰,決斷之果敢,下手之凌厲……皆遠超江湖同輩,比較年輕時的洛天瑾和金復羽只怕也不遑多讓。
……
昏暗空蕩的街道上,馬車自映天樓緩緩而出,慢慢悠悠地向秦府駛去。
車廂內漆黑如墨,兄弟三人相鄰而坐,相互看不見面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凝重而悠長的呼吸。
儼然,此刻的秦氏三傑個個千頭萬緒,心亂如麻,極不踏實。
「大哥、二哥!」
不知沉默多久,秦三的聲音率先打破黑暗中的僵局,令心事重重的秦大、秦二不禁一怔。
「對於司空竹今夜的提議,你們意下如何?」
面對秦三的詢問,秦大、秦二先是一陣沉默,隨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道嘆息。
「既然與司空竹密會,便已經做出選擇,難道不是嗎?」秦大的聲音悄然響起,「從始至終,我的心志不曾動搖分毫。為秦家大局計,我們必須答應司空竹的條件,與江南陸府和金劍塢聯手。」
「如此一來,我們等於主動放棄柳尋衣背後的好處。」秦二猶豫道,「河西畢竟是我們的地盤,柳尋衣可是送到嘴邊的肥肉。如果自己不吃,反而送給別人……我心裡多少有些憋屈。他江南陸府想藉此機會一飛衝天,難道我們河西秦氏不想嗎?」
「秦苦一日不點頭,誰敢打著河西秦氏的名義追殺柳尋衣?」秦三苦笑道,「就算讓我們殺了柳尋衣,秦苦不認,好處同樣不會落在秦家頭上。小弟愚見,柳尋衣的命歸誰,並不是我們眼下最大的煩惱。當務之急是……我們如何權衡此事的利弊得失?」
「三弟所言不錯!」秦大讚同道,「眼下,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其一,將此事向秦苦如實交代,設法勸他妥協。其二,瞞著秦苦擅自行事,先斬後奏。」
「第一條路的最大隱患是,如果秦苦執意不肯,此事將陷入僵局,說不定我們會和他提早發生火併,後果誰也無法預料。」秦三分析道,「第二條路與第一條路截然相反,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在暗中推進此事,拯救秦家。壞處是一旦讓秦苦知曉真相,我們與他必然鬧的勢同水火,甚至鬧到不能並立的地步。」
「我聽大哥的!」秦二將心一橫,果斷道,「我們三兄弟一條命,大哥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秦苦在府中雖然不得人心,但他手裡畢竟攥著『玄水下卷』,那可是延續秦家命脈的關鍵。一旦魚死網破,秦家弟子未必會站在我們這邊。」秦三提醒道,「我們千萬要慎重考慮,三思而後定。」
「三弟,你……聽不聽我的?」黑暗中,秦大的虎目反射著一道駭人的幽光。
「我……」秦三一愣,猶豫片刻,而後眼神一正,重重點頭,「我聽大哥的!」
「那好!」秦大語氣一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意已決,瞞著秦苦與陸庭湘、金復羽合作。只要能幫秦家擺脫江河日下的局面,即便東窗事發我們鬥不過秦苦,甚至被他逐出家門,我也在所不惜!」
「大哥打算怎麼辦?」秦二、秦三心頭一緊,二人異口同聲。
「讓秦虎、秦豹多找一些美女、美酒、賭鬼之流,晝夜陪在秦苦身邊,變著花樣地哄他玩。最好讓他玩的天昏地暗,忘乎日月,如此才能方便我們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