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綿里藏針
「秦苦?」
「秦兄!」
秦苦的突然出現,令陸庭湘和柳尋衣同時暗吃一驚。不同的是,對陸庭湘而言,秦苦意味著不可預知的變數和麻煩。反而對柳尋衣而言,卻意味著絕處逢生的希望和轉機。
「嘖嘖嘖!蔚州客棧從外邊看起來平淡無奇,卻沒料到裡面竟是大有乾坤。」秦苦故作驚嘆地望著一片狼藉的客棧大堂,別有深意地感慨道,「看來我晚到一步,白白錯過一場好戲。」
言至於此,秦苦又將抱怨的目光投向秦氏三傑,煞有介事地責問道:「都怪你們,蔚州客棧來了這麼多江湖朋友,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因為你們的知情不報,萬一讓天下英雄誤會我秦苦怠慢貴客怎麼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秦家捨不得花錢招待客人!虧你們三位還是長輩,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秦苦翻臉如翻書,一轉眼的功夫已是怒氣全消,滿臉堆笑地朝陸庭湘拱手賠罪:「陸公子乃雅士君子,大人大量,千萬別和我們這些粗人一般見識。嘿嘿……」
然而,面對秦苦的插科打諢,陸庭湘始終冷眼旁觀。縱使面對他的熱情寒暄,陸庭湘依舊不作半點回應。
此刻,陸庭湘看向秦苦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個裝瘋賣傻的小丑,充滿輕蔑與鄙夷。
「柳尋衣,你讓老子找的好苦!萬幸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天讓我遇到你,算你小子倒霉。」
秦苦不在意陸庭湘的蔑視,反而大搖大擺地走到被人五花大綁的柳尋衣面前,在其複雜而愕然的目光下,罵罵咧咧,態度囂張至極。
然而,當秦苦看到柳尋衣傷痕纍纍,血跡斑斑時,戲謔的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擔憂之意,不過稍縱即逝,並未引起旁人的察覺。
「秦兄,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柳尋衣慘然一笑,語氣甚是無奈。
「難道我現在不為難嗎?」秦苦用手拍打著柳尋衣的臉頰,憤憤不平道,「你闖進我的地盤,老子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豈止是為難?簡直是丟臉!幸虧秦大他們及時告訴我你的消息,不然老子至今都被人蒙在鼓裡!」
秦苦此言一出,秦大三人登時臉色一變,一個個欲言又止,似有苦難言。
反觀陸庭湘和司空竹,看向「秦氏三傑」的眼神變的愈發陰沉可怖。
儼然,在陸家人心中,秦苦並非誤打誤撞不請自來,而是被「秦氏三傑」故意引來的。
「秦大,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司空竹慍怒道,「當初你們是如何答應老夫的?可如今卻……莫非你們將老夫當猴一樣戲耍?」
秦大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連連搖頭:「竹老,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行了!」沉默許久的陸庭湘突然打斷秦大的辯解,沉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既然秦府主已經來了,想必也應該知道陸某的來意。不如我們開門見山,也省的耽擱大家的時間。如何?」
聞言,秦苦臉上的笑容變的愈發燦爛,點頭道:「秦某就喜歡和爽快人交朋友,陸公子快人快語,正合我意。其實,我的來意很簡單,帶走柳尋衣!」
「嘶!」
此言一出,陸家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是陸庭湘,心中暗道一聲「果然」,眉宇間的陰鬱之氣變的愈發濃郁。
殊不知,剛剛只差一步他就能將柳尋衣據為己有,可偏偏最後關頭出現意外,近乎功敗垂成的感覺,令其十分震怒。
「什麼意思?」司空竹怒斥道,「莫非你想冒天下之大不韙袒護柳尋衣?」
「袒護?不不不!」秦苦稍作思量,登時恍然大悟,腦袋像撥浪鼓似的連連搖動,「我帶走柳尋衣並非袒護他,而是想親自押他去賢王府領功。聽說……清風和凌瀟瀟開出的條件十分豐厚,秦某有些心癢難耐。嘿嘿……」
「我沒有聽錯吧?」丁傲揶揄道,「你也想對付柳尋衣?」
「沒錯!」秦苦一本正經地點頭,「柳尋衣是殺害洛盟主的兇手,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我雖與他有些交情,卻也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正因為和他有些交情,與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日後逢年過節給他燒點紙錢,也算對得起他了。」
秦苦此言,令蘇禾、馮天霸大感意外。他們本以為秦苦是來為柳尋衣雪中送炭的,不料竟是雪上加霜。
唯獨柳尋衣,望著殺氣騰騰的秦苦,眼中非但沒有一絲恨意,反而充滿感激。
見秦苦信誓旦旦,陸庭湘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意,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們的目標至少是一樣的,都是替洛盟主報仇雪恨。因此,你我兩家倒也不必鬧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這是自然!我來是為與陸公子商量,不是找茬。常言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其實,秦某早就對陸公子的大名心存仰慕,巴不得早些結交你這位朋友。」
「陸某又何嘗不想與秦府主把酒言歡?」
見二人「惺惺相惜」,相談甚歡,老謀深算的司空竹不禁眉頭一皺,緩步走到陸庭湘身旁,附耳提醒:「公子,千萬不要被秦苦的花言巧語欺騙。他只是不想落人以柄,淪為中原武林的公敵,所以才曲意逢迎,謊稱將柳尋衣送到賢王府。依老夫之見……他八成不會與柳尋衣為敵,今夜只是故作姿態,日後再找機會編排一出『好戲』,放柳尋衣逃跑。到時,天下英雄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奈何不了他……」
「我自有分寸!」陸庭湘不動聲色地打斷司空竹的勸誡,轉而向秦苦問道,「我們雖目標相同,但柳尋衣卻只有一個,不知……歸你還是歸我?」
「這……」秦苦故作為難模樣,「依照常理,柳尋衣是陸公子先找到的,理應歸你。但這裡畢竟是秦家的地盤,如果讓陸公子搶去風頭,只怕我河西秦氏會淪為天下英雄的笑柄,秦家弟子也將一輩子抬不起頭。」言至於此,秦苦朝陸庭湘擠眉弄眼,煞有介事道,「陸公子同樣是一家之主,應該明白秦某的難處……」
「哦?」陸庭湘眉頭一挑,故作懵懂地反問,「不知依秦府主之意,此事又該如何?」
「這個……說出來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但不說又不行,真是……」
望著惺惺作態的秦苦,陸庭湘的心中對其愈發不恥,表面上卻故作慷慨:「秦府主但說無妨,不必吞吞吐吐。陸某既願結交秦府主,自當拿出應有的誠意。在下不才,痴長秦府主幾歲,若遇棘手之事,甘願禮讓賢弟三分。」
「哎呀!陸公子深明大義,讓小弟無地自容!」秦苦就坡下驢,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如果大哥肯割愛,不如將柳尋衣……交給我,由我送去賢王府。」
「這……」
「不必擔心!」秦苦似乎看出陸庭湘的遲疑,趕忙補充道,「清風和凌瀟瀟承諾的回報我秦家只要三成,其餘七成盡歸江南陸府。到時我會公告天下,言明抓住柳尋衣並非我秦家一己之力,而是在江南陸府與金劍塢的鼎力相助下方能大功告成。如何?」
「陸公子,千萬不要相信他!」董宵兒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插話道,「此人賊眉鼠眼,一看便知是利欲熏心,口蜜腹劍之輩。」
「這位大姐,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詆毀我?」秦苦一臉委屈,「你不能因為我長的難看,就說我不是好人。」
「你……」
「我相信秦府主!」陸庭湘緩緩開口,打斷董宵兒的同時,亦令陸家眾人大驚失色,「既然秦府主誠心實意地和我商量,我也該見好就收。」
「難道……難道……」似乎連秦苦自己也沒料到事情會進行的如此順利,登時一愣,將信將疑道,「難道你答應將柳尋衣交給我?」
「當然!我與秦府主同為一家之主,自然理解閣下的苦衷。非但如此,我相信秦府主也一定理解陸某的難處。」
「這是自然……」欣喜若狂的秦苦下意識地脫口應答,話說一半卻又戛然而止,從而眉頭一皺,狐疑道,「等等!陸公子剛剛說我也會理解你的難處?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讓秦府主帶著柳尋衣去賢王府領功。」陸庭湘不急不緩地解釋道,「但領功過後,屬於我江南陸府的功勞……」
「你擔心我食言自肥?」
「不不不!我絕對相信秦府主一言九鼎,只是我陸家弟子……」
陸庭湘言至於此,心領神會的陸遙等人紛紛出言響應。一時間,對秦苦的質疑聲、抱怨聲、詆毀聲甚至謾罵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陸庭湘審時度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故作無奈道:「秦府主與陸某同為一家之主,應該明白陸某的難處。」
「這……」秦苦環顧四周,自嘲道,「既然如此,陸公子又如何讓我去賢王府領功?難不成要我給你立一張字據?」
「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字據大可不必!」陸庭湘擺手道,「我有一計,既能讓秦府主在江湖中出盡風頭,亦能令陸家弟子消除後顧之憂,可謂兩全其美,不知秦府主意下如何?」
「說來聽聽。」秦苦漸漸意識到陸庭湘的「欣然允諾」,似乎遠沒有自己預料的那般簡單。在他慷慨仗義的背後,八成暗藏著一道精明的算計。
「秦府主想出風頭也好,想去賢王府領功也罷,敢問憑的是什麼東西?」
「當然是柳尋衣……」
「不盡然!」陸庭湘諱莫如深地笑道,「並非柳尋衣,而是柳尋衣的項上人頭!清風和凌瀟瀟有言在先,他們要用柳尋衣的首級祭奠洛天瑾的在天之靈,此事天下皆知。」
「你……」秦苦心頭一沉,隱約猜出一絲端倪,忐忑道,「你想幹什麼?」
「很簡單!我們今夜將柳尋衣的腦袋砍下來,首級歸你,殘軀歸我。待秦府主出盡風頭,領功歸來,陸某和金塢主再憑柳尋衣的殘軀,向天下英雄證明江南陸府和金劍塢也曾在誅殺柳尋衣的事情上……盡過一絲綿力。如此一來,你、我、金塢主各取所需,共享盛名,豈非皆大歡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