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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守望相助

  「我已命人安排馮天霸他們休息,在我的府上,你什麼都不必費心,只管踏踏實實地住下來養傷。」


  四更天過半,除少數守夜弟子外,大多數秦家弟子皆在夢會周公。偌大的秦府一片昏暗,四下靜悄悄的,給人一種寧心靜氣,安定祥和的感覺。


  秦苦並未給柳尋衣安排客房,而是將他帶到自己的房間,欲與其暢聊通宵,抵足而眠。


  「尋衣,有些事我實在看不過去,不得不嘮叨兩句。」秦苦一邊小心翼翼地為柳尋衣換藥,一邊心不在焉地嘟囔,「馮天霸和黎海棠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倒也無妨。可你有傷在身,豈能作踐自己?就算你不在意,人家潘姑娘也不在意?她一介弱質女流,經不起這般折騰。剛剛我派人伺候她沐浴更衣,結果水還沒有放滿,她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看把人家姑娘累的,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這……」被秦苦提醒,柳尋衣不禁面露愧色,「秦兄教訓的是,我疏忽了。」


  「潘姑娘倒是個通情達理,惹人疼惜的可兒人,再苦再累也不願拖你們的後腿,世上這樣的好姑娘可不多嘍。」秦苦別有深意地笑道,「你的『金鳳凰』已經飛走,什麼時候再……」


  「咳咳!」


  秦苦話音未落,柳尋衣突然咳嗽兩聲,匆忙轉移話題:「秦兄,你怎麼知道我們的行蹤?」


  「別忘了這裡是誰的地盤?自打你們進入河西地界,我就對你們的行蹤了如指掌。你故意繞開西京,跑去京北大營,這些事我統統知道。更知道你是故意躲著我,於是我在你們南下的必經之路『守株待兔』。」


  「原來如此!」柳尋衣面露瞭然,「既然你一直在樹林中等候,為何不早早現身?」


  「我對那個小禿驢不放心!」秦苦撇嘴道,「看他獃頭獃腦,傻了吧唧的樣子,嘴上肯定沒有把門的。萬一我提早現身,他離開后將你我見面的消息泄漏出去,豈不是自找麻煩?」


  柳尋衣知道秦苦對悟禪只是懷疑,而非惡意中傷,故而一笑置之。


  言至於此,秦苦突然臉色一沉,質問道:「我倒要問問你,為何躲著我?是不是不把老子當朋友?」


  「如今的我就像一個瘟神,人人避之不及。」柳尋衣自嘲道,「我不想連累你……」


  「放屁!」秦苦眼睛一瞪,慍怒道,「如果我怕連累,早已將你綁送賢王府,當初又何必跑去蔚州客棧救你?」


  「秦兄,我……」見秦苦罕見動怒,柳尋衣不禁心慌意亂,一陣語塞。


  「嘿嘿……我說笑的!」突然,秦苦態度大轉,橫眉豎目瞬間變成嬉皮笑臉,甚至主動認慫,「如果我真不怕被人連累,又何必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接你們回府?」


  言至於此,秦苦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一抹淡淡的憂鬱浮上眉梢,慚愧道:「尋衣,並非我貪生怕死,而是秦氏一大家子人的前途命運都攥在我手裡,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你的苦衷我豈能不知?」柳尋衣不以為意地打斷道,「其實,我打心眼裡不想讓你摻和這件事……」


  「行走江湖,哪兒有不冒險的?如果你只是尋常冒險,我也許不會摻和,但你這次捅的簍子實在太大,我若不出手相助……你十之八九回不了臨安。」秦苦無奈道,「你可知,現在外邊有多少人磨刀霍霍,盼著你現身?你要是愣頭青似的出去,眨眼就會被他們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這……」


  「世道變嘍!」秦苦仰天長嘆,語氣耐人尋味,「你送親的時候,南有大宋官府的庇佑,北有蒙古大軍的接應,身旁還有一位為國為民的『公主』,令大部分江湖人心存忌憚,不敢冒然動手。一路上,你遇到的最大麻煩不過是雲牙鎮和蔚州客棧的埋伏,最大的威脅也不過是江南陸府的陸庭湘。但今時不同往日,公主已嫁,你失去保命符,大宋和蒙古都不再顧及你的安危,江湖中對你躍躍欲試的人越來越多。據我所知,連自命清高的武當掌門,堂堂的武林盟主,這一次都忍不住親自調兵遣將,不再假借他人之手。」


  「意料之中。」柳尋衣苦笑道,「清風接任武林盟主已有大半年的光景,當初信誓旦旦要拿我的人頭祭奠洛府主的在天之靈,可眼下一天天過去,我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令他顏面無存,聲譽大損。長此以往,江湖群雄對他難免滋生不滿。我一天不死,清風的盟主之位便一天坐不安穩。」


  「這些只是意料之中,還有些在意料之外。」


  「哦?」柳尋衣眉頭一挑,好奇道,「何事?」


  「你自己看!」


  說話的功夫,秦苦從柜子中拿出一卷黃紙。待他將黃紙在柳尋衣面前緩緩展開,上面呈現的內容卻令滿眼狐疑的柳尋衣大驚失色,目瞪口呆。


  「這……這是……」


  「這是你、馮天霸、黎海棠和潘雨音的畫像。不僅有相貌,下面還標註著你們的特徵,便於相認。柳尋衣是道貌岸然,虛情假意。馮天霸是古板迂腐,彪悍粗魯。黎海棠是七竅玲瓏,弓不離手。潘雨音是知文達禮,深諳醫道。本來也有悟禪,不過他已離開,相信用不了幾天少林便會出面澄清,讓悟禪與你們撇清關係。」秦苦打量著一幅幅人像,饒有興緻地點評道,「真想不到,清風竟借鑒官府的通緝告示,給武林中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門派、勢力各發一份,我也是前幾天收到的。老子一直以為清風雖然談不上德高望眾,但至少也是老成持重,卻沒料到他這次竟會如此不計成本,不擇手段。」


  「這……」柳尋衣望著惟妙惟肖的一張張畫像,心中既驚詫又感慨,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為了對付我,清風也算煞費苦心。」


  「你現在知道自己的處境了?」秦苦揶揄道,「照此架勢,『蔚州客棧』的好戲接下來每一天都會重現。你也許能僥倖逃過一次、兩次,但你不可能每次都運氣好。」


  「他們追殺我也就罷了,這次竟連無辜的人都不放過,真是……喪心病狂!」


  「我更好奇的是,這些畫像……究竟從何而來?」秦苦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一張張畫像上來回划動,「連我都不知道潘姑娘和你同行。清風遠在武當……又豈能對你身邊的人了如指掌?我猜……一定有人向他通風報信,而且這個人對你們頗為熟悉,否則不可能知道你們四人結伴而行。清風四處派發這些畫像,無非是想用更多的線索讓你們儘快暴露。」


  「言之有理。」柳尋衣若有所思,「如此說來,此人一定去過漠北……」


  言至於此,他突然靈光一閃,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冷聲道:「有一人嫌疑最大。」


  「誰?」


  「丁輕鴻!」


  「丁輕鴻?」秦苦眉頭一皺,沉吟道,「雖然我對此人了解不多,但對他的種種劣跡也有所耳聞。他先你們一步離開漠北,確實有圖謀不軌的契機。」


  「恩?」柳尋衣似乎從秦苦的言辭中聽出一絲猶豫,遲疑道,「難道秦兄另有懷疑?」


  「你剛剛有一言說的不錯!」秦苦答道,「向武當通風報信的人一定去過漠北,但你有沒有想過,此人除去過漠北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他一直在漠北。」


  「嘶!」秦苦的大膽推測,令柳尋衣心中一驚,遲疑道,「秦兄的意思是……蒙古有人害我?」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秦苦不答反問,「此去漠北,你有沒有得罪人?而且還是一位有權有勢,能在千里之外將你們的消息傳到清風耳中的人。」


  「這……」


  秦苦一語驚醒夢中人,令柳尋衣的腦海瞬間閃過無數人影,其中尤以忽烈、汪德臣出現的次數最多。


  「細細想來,也不無可能……」柳尋衣心亂如絲,喃喃自語,「早在『那達慕』大會上,汪德臣便再三催促呼蘭置我於死地……」


  「我看你真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秦苦調侃道,「你在中原的仇家已經數不勝數,而今竟連漠北的仇家也一併引來……」


  「秦兄!」柳尋衣驀然起身,朝滿臉錯愕的秦苦拱手懇求,「勞煩你替我照顧潘姑娘他們,我必須先走一步,如此才能讓你、讓他們免遭波及……」


  「等等!」


  望著迫不及待,雷厲風行的柳尋衣,秦苦故作高深地問道:「你現在走……是不是太晚了?」


  「晚?」柳尋衣一怔,「什麼意思?」


  「意思是『柳尋衣四人』早已離開京北大營,算算時辰,眼下應在百里之外。」秦苦諱莫如深地笑道,「如果你『去而復返』,豈不惹人懷疑?」


  「這……」柳尋衣越聽越糊塗,「秦兄,你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秦苦壞笑道,「既然外邊那麼多人打聽柳尋衣的下落,老子索性滿足他們的願望,不但送他們一個『柳尋衣』,再附贈十幾二十個『柳尋衣』,哈哈……」


  「這……」


  「清風這一次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將你們四人的畫像散布天下,本意是逼你們露出馬腳,卻不料在無意間讓更多的人將注意力匯聚在『三男一女』的特徵上,從而疏忽對柳尋衣的追查。」秦苦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剛剛已派出『三男一女』效仿你們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一路南下直奔臨安。」


  「你的意思是……找人假扮我們?」


  「非但如此!從明早開始,我還會陸續派出十幾撥『三男一女』,讓他們都打著『柳尋衣』的旗號,從不同的路線前往臨安。」秦苦狡黠道,「有句老話怎麼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就不信他們能樂此不疲地找完一個又一個,我要讓他們應接不暇,暈頭轉向,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要讓清風辛辛苦苦編織的天羅地網攪成一團亂麻。」


  「那我……」


  「至於你嘛……只管留在這裡好吃好喝,養精蓄銳。內院都是我的親信,沒人會走漏風聲。待時機成熟,我會安排你們趁亂南下,直回臨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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