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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命不該絕

  「大小姐,我發現一些來路不明的人從臨安城一直跟蹤我們,要不要派人打發一下?」


  夜幕下,一位身材精瘦的黑衣人破空而出,輕盈地飛落在洵溱的馬車上,隔著車簾向內問詢。


  此人,正是來自「天葬峰」的高手,素以輕功擅長的蕭陽。


  值得一提的是,今夜參與營救柳尋衣的黑衣蒙面人大部分來自西域三教,即天葬峰、玲瓏海和金輪寺。


  當然,這些西域高手與柳尋衣並無交情,冒險救他只是遵奉洵溱的命令而已。


  「什麼?」


  車廂內,剛剛替柳尋衣運功療傷的阿保魯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聞聽蕭陽的回稟,登時臉色一變,欲拎刀起身,卻不料腦袋一陣眩暈,腳下不穩「噗通」一聲栽倒在馬車內。


  「你元氣正虛,不要亂動。」


  洵溱勸阿保魯不要心浮氣躁,又向車外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約莫一二十人,皆帶著兵刃。」蕭陽答道,「似乎……在尋找對我們下手的時機。」


  「來者不善!」阿保魯憂心忡忡地說道,「會不會是大宋朝廷的人?」


  「也許是,也許不是。」洵溱諱莫如深地說道,「我猜這些人並不是沖我們來的,而是……」


  言至於此,她將別有深意的目光投向奄奄垂危的柳尋衣,又道:「無論這些人是何方神聖,這趟渾水我們已經蹚了,只能兵來將擋。」


  「你的意思是……」


  「蕭陽、荀佈道、蘇忽率人設伏,記得留下活口,我要親自審問。」


  「明白!」


  得到洵溱的應允,摩拳擦掌的蕭陽立刻領命而去。


  十幾輛馬車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不一會兒,黑暗中傳來一陣「鏗鏗蹡蹡」的打鬥聲。持續片刻,蕭陽的聲音再度響起,只不過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激動,似乎氣息不穩。


  「大小姐,這些人身手不俗。我們殺了一半、跑了一半,抓住一個活口。」


  「停!」


  一聲令下,十幾輛馬車緩緩停在一片樹林中。


  當洵溱鑽出馬車時,二三十名西域高手已燃起火把圍成一圈,將黎明前的黑暗一掃而光。


  此刻,一名滿身傷痕,血跡斑斑的黑衣人被五花大綁著按在地上,左右站著虎視眈眈的荀佈道和蘇忽,只要他稍有掙扎,立即招至一頓拳打腳踢。


  蕭陽從旁人手中接過火把,引著洵溱緩步上前,並將「噼啪」作響的火焰湊到那人面前,以便洵溱能看清他的容貌。


  洵溱上下打量著滿身狼藉的黑衣人,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呸!」黑衣人怒啐一口血痰,呵斥道,「要殺便殺,休想從我嘴裡問出……」


  「砰!」


  「額……」


  黑衣人話未說完,蘇忽勢大力沉的一腳已狠狠踹向他的右肋,登時將其肋骨踹斷,疼的他齜牙咧嘴,連連哀嚎。


  「問你什麼就答什麼,我們不想聽廢話。」


  在蘇忽凶神惡煞的威脅下,黑衣人強忍著內心的絕望與身體的痛楚,硬著頭皮反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


  「砰!」


  「啊……」


  話未說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腳,這次踹向他的左肋。


  蘇忽將鋒利的彎刀死死抵住黑衣人的下身,面無表情地說道:「再敢廢話,見蘇忽等人心狠手辣,不似虛張聲勢,苗志不禁心生怯意,心有不甘地如實作答,「我叫苗志……」


  「如此貪生怕死,應該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洵溱觀察著苗志的一言一行,淡淡地問道,「你是朝廷的人?」


  「是。」


  「誰派你來的?」


  「這……」苗志面露尷尬,似是左右為難,「如果我說出來,即使今天逃過一劫,明天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見苗志含糊其辭,蘇忽不禁眼神一寒,剛欲痛下狠手,卻被洵溱打斷:「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是東府的人。」


  「嘶!」被洵溱一語點破自己的身份,苗志的眼神陡然一變,下意識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穿著夜行衣,帶著兵刃,傻子也能猜到你們有備而來。」洵溱不急不緩地說道,「剛才在臨安城,樞密副使遭遇行刺,你們卻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袖手旁觀,事後又偷偷摸摸地跟在我們後面,不用猜也知道你們和西府不是一路,否則不可能見死不救。」


  「這……」


  「和西府不是一路,又對柳尋衣如此上心,除了東府還有誰?」洵溱美目一轉,直勾勾地盯著眼神飄忽的苗志,似笑非笑地問道,「聽說東府剛剛遭遇一場浩劫,上上下下的官吏無不被嚇破膽子。因此,敢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跳出來鬧事,一定不是尋常人物。放眼臨安朝廷,能做到這般有恃無恐的大人物滿打滿算不超過一手之數,而其中一位……恰恰是你們東府的掌舵人,剛剛得勢的『代丞相』賈大人,是也不是?」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苗志驚詫道,「看你們的樣子,應該不是朝廷的人,可為何對朝廷的事如此了解?」


  「算起來……我和你們賈大人是老朋友。」洵溱戲謔道,「從他做東府侍郎開始,我就對他的事……格外關心。」


  「老朋友?」


  「看在賈大人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殺你,而且能放你回去。」洵溱不給苗志追問的機會,自顧說道,「但你要替我向賈大人帶句話。」


  「什麼話?」


  「如果不想再被人剃成光頭,日後就夾起尾巴做人,不要恩將仇報,更不要得意忘形。」言至於此,洵溱的眼神陡然一寒,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有,從今天開始不要再動柳尋衣的歪腦筋,否則大宋皇帝也保不住他。」


  「你……」


  「這不是威脅,而是勸告。」望著惶惶不安,又驚又怒的苗志,洵溱從袖中掏出手帕,親自替他擦拭臉上的血跡,柔聲細語地說道,「告訴賈大人,若想平平安安地做他的東府丞相,就不要招惹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得罪不起的人?」苗志一怔,「你說的是……柳尋衣?」


  「不是柳尋衣,難道是你?」


  洵溱朝大驚失色的苗志投去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盈盈起身,頭也不回地朝馬車走去。


  「放他走!」


  聽到洵溱的吩咐,蘇忽用刀挑開苗志身上的繩索,而後一行人鑽入馬車,快速遠去。


  「這些漢人常常將什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之類的祖訓掛在嘴邊,動不動就『知恩圖報』、『飲水思源』……殊不知,最不講情義、最唯利是圖的人恰恰是他們自己。」馬車上,阿保魯毫不避諱地對道貌岸然的賈大人出言嘲諷,「柳尋衣好歹在雁門關救過他的狗命,卻不料他一朝得勢,竟然恩將仇報。」


  「此事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洵溱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半死不活,危在旦夕的柳尋衣,似回答阿保魯的抱怨,又似自言自語,「他不是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也不是不能成就一番霸業。論武功、論才學、論心機,他不輸任何人。唯獨性情有缺,尤其是他心慈手軟的弊病,一日不改,一日難成大事。我們從秦衛的追殺中救出仇寒和丁丑,本欲借二人之口激起柳尋衣的怒火,卻不料他最終仍對自己的『好兄弟』心生惻隱。由此足見,柳尋衣的心……太軟了。」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既然你知道柳尋衣性情有缺,又為何在少秦王面前對他大讚溢美之詞,甚至不惜動用大遼的『本錢』幫他翻身?」


  「因為……他有潛質。」


  「什麼潛質?」阿保魯撇嘴道,「你真以為柳尋衣能成為第二個洛天瑾?他現在非但一無所有,而且背負累累血債……」


  「正因如此,我們才有接近他的機會。」洵溱解釋道,「等他羽翼豐滿,我們再想接近他……只怕會像接近昔日的洛天瑾那般不易。縱使勉強合作,也無法真正交心。」


  「洵溱,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百思不解。」阿保魯糾結道,「柳尋衣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讓你對他的前程如此篤定?我橫看豎看,怎麼看他都不及洛天瑾的十分之一。更令我不解的是,少秦王一向深謀遠慮,行事慎重,為何也陪著你一起犯糊塗?」


  「中原富庶遠勝西域,大遼若想光復僅憑西域的勢力遠遠不夠,與財雄勢大的蒙古人抗衡,必須藉助中原之力,此乃少秦王早已定下的『國策』。」洵溱神情一稟,正色道,「大宋雖積貧積弱,但中原至今仍是漢人的天下。千百年來,朝代更迭,民族戰亂,從未動搖過漢人對這片土地的統治,縱使強悍如蒙古,亦要利用漢人來治理漢地。我們也應如此,若想藉助中原之力,必須『以漢制漢』,正如當初我們與洛天瑾合作……」


  「道理我都懂,也認同少秦王的『國策』十分高明。然而,當初選洛天瑾時你們十分謹慎,經過千般斟酌、萬般考量才下定決心。可為何選柳尋衣時卻變的十分草率?恕我直言,中原武林門派眾多,縱使不考慮那些已成氣候的老狐狸,僅從後起之秀中隨便挑選一位,哪怕是玩世不恭的秦苦……都比柳尋衣穩妥的多,可靠的多。」


  「少秦王選中柳尋衣,自然有選中柳尋衣的理由。」面對振振有詞的阿保魯,洵溱的語氣稍顯不耐。


  「什麼理由?」


  「你……」


  「大小姐,有一女子昏倒在路邊。」


  突然,馬車外傳來蕭陽的回稟,不合時宜地將洵溱與阿保魯的談話打斷。


  「昏倒便昏倒,與你何干?」阿保魯沒好氣地斥責道,「你們天葬峰何時變成善堂了?」


  「這……」


  馬車徐徐而過,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洵溱出於好奇撩開車簾向外觀望,目光在無意間掃過昏死路邊,滿身泥污的姑娘,恰有一陣清風拂過,吹散青絲,露出一張清秀可人的面容。


  望著似曾相識的女子,洵溱黛眉微蹙,稍作回憶登時恍然大悟,眼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抹驚愕之色。


  「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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