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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死馬當活

  「我幫你!」


  深知此事利弊的洵溱快刀斬亂麻,狠下決心一口答應,又問道:「我該怎麼做?」


  「我數一二三,你將柳大哥胸口的劍拔出來,速度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最重要的是……穩。」潘雨音一邊替柳尋衣清理傷口,一邊向洵溱反覆叮囑,「拔劍的過程不要猶豫,最好一氣呵成。還有,你握劍的手千萬、千萬不要顫抖,此劍鋒利無比,你有半寸偏頗,極有可能令柳大哥當場殞命。」


  「呼!」


  面對一本正經的潘雨音,心情沉重的洵溱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


  如此緊要關頭,不緊張是騙人的。


  「你們按住他,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讓柳大哥亂動。」潘雨音又向阿保魯四人反覆告誡,「在我說可以鬆手前,你們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放心吧!」阿保魯頗為不耐地催促道,「再不動手柳尋衣可就沒命了。」


  「好好好!」意亂心慌的潘雨音將一會兒的步驟反覆演練幾遍,將手邊的棉紗、血盆、金創葯等物統統擺放妥當,從而將心一橫,緊張的目光直直地投向神思凝重的洵溱,一字一句地說道,「洵溱姑娘,你……可以動手了。」


  洵溱若有似無地輕輕點頭,而後半跪於側躺在床的柳尋衣身後,溢滿汗水的雙手在袖中反覆攥拳,效仿拔劍的動作來回演練幾次,不斷調整自己的姿勢與方向,以便她能一氣呵成地抽出寶劍。


  當一連串動作近乎行雲流水時,洵溱緩緩閉上雙眸,似乎在平復自己的心緒。與此同時,阿保魯、潘雨音幾人下意識地屏息凝神,竭盡所能地為她創造一個安靜的氛圍。


  突然,洵溱睜開雙眸,明亮如星的眼中迸射出兩道攝人心魄的幽光,從而神情一正,雙手小心翼翼地伸向近在咫尺的劍柄。


  這一刻,房間內鴉雀無聲,靜如死寂。


  「額……」


  當洵溱的手指碰觸劍柄的一剎那,昏迷不醒的柳尋衣突然發出一道輕吟,登時將在場之人嚇的臉色一變,心臟恨不能從嗓子眼跳出來。


  「沒事!」


  潘雨音仔細觀察著柳尋衣的反應,同時朝心有餘悸的洵溱輕輕點頭。


  洵溱一點點地將劍柄挪至掌心,並逐漸握緊,而後與潘雨音、阿保魯幾人相視一眼。眾人心領神會,各自就位。


  「一、二、三……拔劍!」


  潘雨音一聲令下,洵溱的眼神驟然一狠,緊握劍柄的雙手開始慢慢向外平移。


  「嘶!」


  將柳尋衣胸膛生生刺穿的利劍牽連著心肺要害,以至洵溱的雙手剛剛用力,柳尋衣登時從昏厥中驚醒,口中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


  鑽心之痛、穿肺之苦令鐵骨錚錚的七尺漢子疼的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順著脖頸嘩嘩流淌。


  「按住他,千萬不要讓他亂動!」見柳尋衣蘇醒,惶惶不安的潘雨音急忙出言提醒,「柳大哥,你堅持一下,很快!很快就會過去……」


  「按住他!」


  無語言表的痛苦令柳尋衣全身的肌肉緊繃如鐵,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道,身體拚命地扭動掙扎,以至阿保魯、蕭陽、蘇忽、荀佈道四人拼盡全力,仍難以將他死死按在床上。


  「洵溱,快!快呀!」


  瀕臨極限的阿保魯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按著柳尋衣的肩膀,漲紅如血,青筋暴起的臉頰劇烈抖動,如催命般咬牙切齒地向洵溱連聲催促:「他媽的!死到臨頭還有這麼大的力氣……快!快點!」


  「啊!」


  這種延綿不絕的劇痛不同於間歇的痛楚,一浪高過一浪的虛弱感與難以承受的透骨酸心之痛緊緊交織在一起,當寶劍一寸寸地抽離他的身體時,柳尋衣感覺自己的血肉、骨骼、經脈連同五臟六腑被成千上萬的利刃一片片地切開、割斷、剁碎、攪爛……


  前所未有的殘酷折磨,令柳尋衣生不如死。


  「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啊……」


  「柳大哥,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望著痛苦不堪的柳尋衣如任人宰割的羔羊般聲嘶力竭,疼的死去活來,潘雨音一邊失聲痛哭,一邊放聲鼓勵,同時雙手死死按住早已被浸成血團的棉紗,儘可能地幫他止住汩汩外冒的鮮血。


  「洵溱,快!」


  阿保魯肌肉虯結的雙臂由於用力過猛而變成恐怖的紫紅色,蕭陽、蘇忽、荀佈道三人的狀態同樣岌岌可危。


  「洵溱姑娘,求求你……快一點……」


  「啊!」


  「砰!」


  「額……」


  突然,柳尋衣的右腿力道驟增,瞬間衝破蕭陽的鉗制,勢大力沉的一腳直將精疲力竭的蕭陽生生踹飛。


  「洵溱,我們不行了……」


  「好了!」


  未等阿保魯發出最後的警告,一直全神貫注,沉默不語的洵溱猛然掣肘,順勢將寶劍從柳尋衣的胸膛完全抽出。


  幾乎在同一時間,柳尋衣劇烈掙扎的身體猛然一僵,在阿保魯幾人徹底崩潰的前一刻放棄抵抗,整個人如泄氣的皮球般癱軟在床上,痛苦而絕望的眼中僅存的一抹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流逝。嘴巴張張合合,呼吸愈發短促,喉嚨里不時發出陣陣嘶啞哀鳴。


  「潘姑娘,你看他……」


  面對突然停止反抗的柳尋衣,阿保魯先是一愣,而後看到柳尋衣愈發萎靡的眼神登時大吃一驚,匆忙拉扯正在千方百計地為柳尋衣止血的潘雨音,高聲驚呼:「柳尋衣好像不行了……」


  「我止不住血……我止不住血……」


  心急如焚的潘雨音將一瓶又一瓶金創葯灑在柳尋衣的傷口上,但無論她如何儘力,柳尋衣的傷口始終如噴泉般不斷向外湧出鮮血,根本不見一絲緩和。


  伴隨著他忽快忽慢的心跳,溫熱的鮮血一股股地順著血肉模糊的傷口向外噴涌,直濺的潘雨音滿臉、滿身片片殷紅。


  漸漸地,手忙腳亂,心膽俱裂的潘雨音心生絕望,甚至氣急敗壞。當她順著阿保魯的指引看向柳尋衣如蠟像般凝固的臉龐時,瞬間哭成一個淚人。


  「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柳大哥,對不起!對不起……」


  羞憤交加的潘雨音眼睜睜地看著柳尋衣的身體被鮮血染透,看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恍惚,萬念俱灰的潘雨音徹底崩潰,癱坐在床邊嚎啕大哭。


  儼然,這一刻的潘雨音自知回天無力,已經心灰意冷。


  見狀,阿保魯幾人漸漸鬆開對柳尋衣的鉗制,大眼瞪小眼地望著滿床血污和滿地狼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潘姑娘,你為何不救他?」洵溱黛眉緊蹙,難以置信地望著泣不可仰的潘雨音,呢喃道,「為何不救他?」


  「對不起……對不起……」


  潘雨音的口中一直重複著這句話,整個人如痴如癲,彷彿已喪失理智。


  「不!」


  洵溱強忍著內心的複雜情緒,一個箭步衝到柳尋衣面前,一雙滿含不甘的美目死死盯著他愈發迷離的雙眸,四目相對的瞬間,柳尋衣的眼底悄然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光澤。


  「柳尋衣,我知道你能看見我,也能聽見我說話……」洵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厲聲呵斥,「聽著!你不能死,絕不能死!我知道你不是不能活,而是不想活……」


  然而,面對洵溱的嚴詞厲色,柳尋衣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神愈發空洞。


  「你是懦夫嗎?不要讓我瞧不起你!」洵溱怒道,「你尚未向自己的恩人報恩,也未向自己的仇人報仇,豈能稀里糊塗的死掉?你欠下那麼多債,難道一點責任都不想承擔?洛天瑾是怎麼死的?趙元又是怎麼死的?想想那些替你含冤受辱,命喪九泉的朋友,你對得起他們嗎?再想想洛凝語、想想秦苦、想想林方大、想想許衡……你豈能如此自私,自己死的痛快,卻讓那些關心你的人活著受罪,你於心何忍?」


  「額……」


  「你妹妹呢?」見柳尋衣唇齒顫抖,似乎有些反應,洵溱眼神一變,炮語連珠似的繼續道,「你沒有找到自己的妹妹,沒有與她相認,豈能一死了之?難道你想讓自己的妹妹一輩子無依無靠,一輩子孤苦伶仃?沒有你這位哥哥的保護,有人欺負她怎麼辦?萬一她遇到像你一樣的困境,被奸人迫害的走投無路又該怎麼辦?」


  「咳咳……」


  在洵溱的不斷刺激下,柳尋衣死灰般的眼中漸漸湧出一絲求生的渴望。


  「還有趙馨……」洵溱故作輕蔑地挑釁道,「她是你的女人,卻被蒙古人搶走,難道你不覺得恥辱?難道你不想將她奪回來?你是男人,應該保護自己的女人,而不是被女人保護……」


  「啊!」


  在羞辱與憤怒的雙重刺激下,一隻腳踏入閻王殿的柳尋衣硬是被洵溱從鬼門關拽回來,幾乎停滯的心臟急促而有力地重新跳動。


  「我……我……」


  望著神情痛苦,欲言又止的柳尋衣,洵溱趕忙附耳上前,急聲道:「你想幹什麼?」


  「我……我不能呼吸……」


  柳尋衣的嘴巴拚命地張開,口鼻拚命地吸氣,可任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像常人一般順暢呼吸,血流如注的胸膛詭異地劇烈抽搐,令他的臉頰憋的通紅泛紫,眼中布滿血絲。


  「不要心急!」洵溱凝視著遊離於生死邊緣的柳尋衣,信誓旦旦地說道,「只要你想活,便沒人能讓你死,武林盟主不行,大宋皇帝也不行!等你痊癒后,我會幫你將失去的一切一點一滴地全部奪回來。你現在不是不能呼吸,而是忘記該怎樣呼吸……」


  「洵溱,放棄吧!」望著剛剛恢復一絲生機又迅速墜入死亡深淵的柳尋衣,阿保魯滿眼糾結地勸道,「傷成這樣,誰也救不活他……」


  「柳尋衣,你給我記住,從今以後你欠我洵溱一條命!」


  突然,洵溱的雙手不顧血污地緊緊捧住柳尋衣的臉頰,與其對視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堅定之色。


  然而,未等奄奄一息的柳尋衣艱難開口,未等黯然銷魂的潘雨音緩過神來,亦未等茫然無措的阿保魯出言相勸。鼓足勇氣的洵溱突然俯身向下,在周圍難以置信的驚呼中,柔軟的紅唇輕輕堵住柳尋衣沾染鮮血的嘴,幽蘭輕吐,她用自己的氣息為命懸一線的柳尋衣延續活下去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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