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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八章:上京事畢

  「洪某見過副宗主!見過大小姐!」


  「洪舵主,剛剛在門外可否遇到袁家父子?」


  「回大小姐,遇到了。」


  「說些什麼?」


  「只是閑聊幾句。」


  「袁舵主有沒有提到袁霆?」


  「這……」


  洪寺一向謹小慎微,深諳言多必失的道理。因此,當他面對洵溱的好奇時,始終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有問有答,應聲敷衍。


  然而,洵溱的不依不饒,連連追問,卻令洪寺漸漸感受到一絲蹊蹺。稍作躊躇,小心試探:「大小姐問的可是袁霆留守東北之事?」


  「你意如何?」洵溱不答反問。


  「此事甚妥!」洪寺煞有介事地說道,「袁霆秉性純良,勤奮上進,頗有袁孝當年的風範。」


  「嚴舵主膝下只有一女,雷舵主之子尚且年幼,因此他二人對袁霆留守一事皆無異議。」洵溱意味深長地說道,「但洪舵主和他們不一樣,洪家也有一位公子,而且年紀比袁霆大……」


  「洪某明白大小姐的意思。」洪寺臉色微變,連忙打斷,「大小姐與副宗主能惦記著犬子,洪某感激不盡。只不過,犬子性情優柔,喜文厭武,一向對江湖恩怨避之不及。三年前,他已成家立業,岳父是泰州最大的米商。如今,小兩口已有自己的生意,雖然談不上紅火,但日子過得倒也有滋有味。洪某在江湖混跡多年,深知江湖險惡,生死難料。因此,我從未強求他子承父業,只希望他能像尋常百姓一樣,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雖然看上去不如我們這般風光,但至少不用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不用整日擔驚受怕。」


  「袁舵主望子成龍,嚴舵主盼女成鳳,甚至連雷舵主也對他年僅十歲的兒子寄予厚望。殊不知,真正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領悟通透的人仍是洪舵主。」柳尋衣欽佩道。


  「副宗主言重了!」洪寺寵辱不驚,謙遜依舊,「江湖並無對錯,只有成敗。犬子膽小怯懦,婦人之仁,強迫他打打殺殺,必定一敗塗地,甚至死路一條。」


  「罷了!」洵溱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原本擔心洪舵主會埋怨我們厚此薄彼,器重袁霆而輕視令郎。剛剛聽君一席話,儼然是我們多慮了。」


  「大小姐此言令洪某誠惶誠恐。」


  「洪舵主不必如此謹慎。」柳尋衣伸手朝角落的十幾口箱子一指,淡笑道,「該說的想必袁舵主已經說過,我也不再贅言,稍後你派人將它們抬回去吧!」


  「這……多謝副宗主!」洪寺稍作猶豫,從而拱手領命。


  「言歸正傳,我要的東西呢?」


  洵溱神情一稟,朝洪寺伸出右手,故作一副「討債」模樣。


  「在這兒!」洪寺連忙從袖中掏出一紙密信,畢恭畢敬地遞到洵溱手中,「有人看見蘇禾出現在漠河馬場。」


  「漠河馬場?」柳尋衣一臉錯愕,「那是什麼地方?」


  「專門為蒙古大軍飼養戰馬的地方。」洪寺答道,「相傳,蒙古大軍的戰馬主要來自四大馬場,分別是和林馬場、羅布馬場、漠河馬場與西京馬場。其中,漠河馬場原是金國最大的馬場,後來金國覆滅,馬場隨之易主。」


  「漠河地遠人稀,氣候寒冷,蘇禾去那裡作甚?」


  「洪某不知。」


  「也許只有在那種雪窖冰天的地方,大哥才能躲避外人的閑言碎語。」一想起蘇禾因自己而聲名一落千丈,柳尋衣的心裡不由地感到陣陣酸澀,「既然已經知道大哥的去向,我們事不宜遲,馬上動身前往漠河。」


  「這幾日外邊風聲如何?」洵溱向洪寺問道,「如果我們離開瀋州會不會有麻煩?」


  「不可置否,在清風的號令下,出關追殺副宗主的人越來越多。然而,他們十分篤定副宗主隱匿在虎穴龍潭,無不火急火燎地趕奔長白山,沿途幾乎不作停留。可虎穴龍潭乃江湖禁地,這些人不敢硬闖,只能聚集在長白山周圍,意在守株待兔。殊不知,副宗主早已金蟬脫殼。」洪寺蔑笑道,「從位置上看,長白山在東邊,漠河在西北,根本是南轅北轍。洪某拙見,只要副宗主和大小姐低調行事,料想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他們一直守在長白山周圍也不是辦法。」柳尋衣擔憂道,「虎穴龍潭雖是江湖禁地,但並非絕對安全。萬一那些人狗急跳牆,聯合起來攻入虎穴龍潭……後果不堪設想。」


  「我有一策!」洵溱思忖道,「待我們離開瀋州,可以讓袁舵主和武當『親近』一下,再和黃、梅二位前輩合演一出好戲。由袁舵主出面,引武當弟子進入虎穴龍潭,讓他們知道柳尋衣根本不在那裡,並讓黃、梅二位前輩一口咬定從未見過柳尋衣。如此一來,由武當弟子出面作證,中原各派必定深信不疑,不會再繼續守著長白山徒做無用之功。一者,可以平息虎穴龍潭的危機,守住黃、梅二位前輩的聲譽。二者,可以讓袁舵主藉機攀上武當,為他進入中原鋪路。」


  「武當弟子和中原各派豈會相信?」柳尋衣眉頭緊鎖,顧慮重重,「萬一他們一口咬定我曾在虎穴龍潭治傷,那……」


  「也許相信,也許不信,並不重要。」洵溱滿不在乎地說道,「重要的是,虎穴龍潭沒有柳尋衣,他們找不到如山鐵證,縱使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又能如何?」


  「萬一他們懷疑袁舵主和我們串通一氣……」


  「那時的我們早已北上漠河,他們根本找不到袁孝和我們串通的證據。更何況,在東北真正見過我們的人只有崆峒弟子和金劍塢的姬侯、扶隱。除他們之外,其他人都是道聽途說,根本不是親眼所見。」洵溱慢條斯理地分析,「就算是崆峒派和金劍塢,與我們也只是偶遇,並不知道我們的最終目標究竟是哪兒?至於虎穴龍潭……不過是他們依據你的傷勢,以及潘姑娘和桃花婆婆的師徒關係做出的猜測。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只要你不落在他們手裡,一切猜測都是枉然。」


  「這……」


  「還有,外人根本不知道上京四府與少秦王的關係,更猜不到袁孝他們會冒險幫我們暗度陳倉。」


  「有道理!」柳尋衣躊躇再三,終於篤定心思,重重點頭,「一切依你所言。」


  「副宗主和大小姐打算何時動身前往漠河?」


  「此事宜早不宜遲,我意……明日啟程。」


  「我同意!」對於洵溱的提議,早已迫不及待見到蘇禾的柳尋衣欣然允諾。


  「我們走後,你們依計行事。該交代的交代、該安排的安排,袁霆是你們的晚輩,因此在他面前你們不必藏著掖著。」洵溱道,「待你們將上京四府的事告一段落,便陸續前往中原,等我們南下再做進一步打算。」


  「大小姐放心,洪某知道該怎麼做。」


  「時機成熟,我會派人通知你們下一步動作。」洵溱一字一句地說道,「在此之前,你們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凡事都要夾著尾巴做人。」


  「明白!」


  見洪寺一本正經地洗耳恭聽,洵溱忽然自嘲一笑,似乎在埋怨自己太過嘮叨,故而話鋒一轉,又道:「你們都是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手,昔日能在東北闖出一番名堂,明日必能在中原混的風生水起。」


  「借大小姐吉言,洪某必竭力而為!」


  「你們留在東北時日無多,快快回家早作安頓。」


  「副宗主所言極是,洪某先行告退。」


  「我送你出去!」


  伴隨著一陣臨別寒暄,柳尋衣親自將洪寺送出庭院。


  然而,當他欲轉身回房時,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疑問:「洵溱究竟將誰當成自己人?」


  「嘶!」


  聞聽此言,柳尋衣不禁暗吃一驚。循聲而望,但見面無表情的唐阿富自黑暗中緩緩走出。


  「唐兄為何這麼問?」


  「沒什麼,我只是好奇。」唐阿富淡淡地說道,「乍一看,你和洵溱無話不說,你們一唱一和,將袁孝四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可再一看,好像你才是被戲耍的人。我想知道,洵溱究竟將誰當成自己人?是你……還是袁孝四人?」


  「這……」


  「我想提醒你,不要因為天上掉下一個『副宗主』砸在你頭上,你就洋洋自得,忘乎所以。袁孝他們在你面前只是逢場作戲,他們真正在乎的、忌憚的、諂媚的人不是你,而是坐在你身旁的洵溱。或者說……是洵溱背後的少秦王。」


  「這……我又何嘗不知?」唐阿富一言,令柳尋衣黯然神傷,「雖然他們口口聲聲叫我『副宗主』,但我心裡明白,只要少秦王和洵溱一句話,我這個『副宗主』……任何人都可以取而代之,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正因我深受其害,才想勸你一句。永遠、永遠不要輕易相信那些突然向你示好的人。」


  話音未落,唐阿富與柳尋衣擦肩而過,腳下未有半分停留。最終,在柳尋衣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唐阿富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黑暗盡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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