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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集腋成裘(三)

  「我贊成爹的想法……」


  「等等!」未等憂心如焚的蕭芷柔當場允諾,雲追月連忙開口,「眼下,清風仍是名正言順的武林盟主,代表武林正統。如果我們提早動手,將會失去在天下人面前揭穿清風父女真面目的機會。一旦發生拼殺,我們必然被清風誣陷為武林叛逆,到時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襄兒,老夫記得你曾說過……清風極有可能已猜破尋衣的身世,他只是出於某種顧忌刻意避而不談。」騰三石回憶道,「既然如此,清風為保全自己的聲譽也好,為保住凌瀟瀟的家業也罷,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置尋衣於死地。」


  「話雖如此,可他派人為我們送來『英雄帖』,又令我對自己當時的猜測產生懷疑。」


  「你的意思是……清風也許不知道尋衣的身世?」


  「不無可能。」面對蕭芷柔的疑惑,雲追月直言不諱,「如果他知道柳尋衣是洛天瑾和……和你的私生子,又豈敢大張旗鼓地派人送帖?」


  「也許……清風以為我們不知道。」騰三石緩緩搖頭,似乎不認同雲追月的想法,「老夫畢竟是中原武林的副盟主,絕情谷和龍象山也是一方強勢。清風廣邀天下英雄,卻偏偏不請我們……豈不是惹人懷疑?料想,清風本不想邀請我們參加『鋤奸大會』,但他見我們不請自來,自知阻攔無用,於是臨時派人給我們送帖,一者做個順水人情,二者避免落人口實。」


  「倘若清風不知道我們的行蹤,他應該派人前往騰族、絕情谷和龍象山送帖,又豈會在半路截住我們?」蕭芷柔趁機插話,「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清風一直在密切關注我們的一舉一動。試想,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門派、世家數不勝數,清風為何對我們如此『關心』?『鋤奸大會』召開在即,他竟有閒情逸緻盯著我們?若說心裡沒鬼,打死我也不信。」


  「論對盟主寶座的覬覦和對清風父女的威脅,我們遠不如野心勃勃的金復羽。」經蕭芷柔提醒,騰三石愈發篤定自己的揣測,「我們一直被清風防賊似的秘密監視,金復羽卻早早收到『英雄帖』,此事確實反常。」


  「如果清風知道尋衣的身世,此事非但不奇怪? 反而合情合理。」蕭芷柔輕蔑道,「我們與尋衣素不相識,對清風的威脅自然不如金復羽。可如果我們與尋衣血濃於水……清風無疑將我們視作心腹大患?」


  「言之有理!」雲追月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看來清風是故意緘口不言……」


  「清風老奸巨猾? 早已將每一步算得清清楚楚。如果尋衣的身份公之於眾? 他就不能大張旗鼓地率人追殺,更不能將殺害洛天瑾的罪過一股腦地推到尋衣身上。」騰三石慍怒道,「更重要的是? 尋衣身世複雜? 牽一髮而動全身,清風父女稍有不慎就會玩火自焚。與其臨淵而行,不如趁尋衣身世不清? 殺之而後快。只有死無對證? 清風父女才能心安理得地顛倒黑白? 從而在中原武林呼風喚雨? 作威作福。」


  「用我兒的性命掩飾他們犯下的罪孽? 實乃天理難容。」蕭芷柔的眼中寒光乍現? 語氣陰冷如冰。


  「義父、柔兒,越是緊要關頭你們越要沉住氣。如果我們貿然殺入賢王府,縱使救出柳尋衣也不能化解危機,反而會連累騰族、絕情谷與龍象山……」


  「我兒危在旦夕,你卻擔心自己受到連累?」蕭芷柔目光不善地盯著振振有詞的雲追月? 嗔怒道? 「你聽著? 我們母子生也好、死也罷? 一切由我們自行擔待,絕不會連累外人。你最好和我們劃清界限,免遭池魚之殃……」


  「柔兒? 我絕無此意!」見蕭芷柔誤會自己,雲追月眼神一變,連忙辯解,「我不是貪生怕死,更不是怕受連累……」


  「老夫相信襄兒絕不會見死不救。」騰三石沉吟道,「柔兒,你不要衝動,且聽他說下去。」


  「兩人結仇,不死不休。其中一人若想高枕無憂,最好的辦法不是隱藏自己,而是……殺死對方。」雲追月低聲解釋,「我們與清風勢同水火,彼此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縱使我們今日佔到便宜,他們明日也會千方百計地討回來。常言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不想一輩子提心弔膽,唯有將他們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如何連根拔起?」蕭芷柔怒氣難消,故而將信將疑。


  「依我之見,柳尋衣雖然受盡皮肉之苦,但在『鋤奸大會』開始前絕不會有性命之憂。」雲追月含情脈脈地望著憤憤不平的蕭芷柔,耐心地將自己的心思娓娓道出,「如果清風迫不及待地取走柳尋衣的性命,何必費時費力地舉辦什麼『鋤奸大會』?柳尋衣身陷囹圄,他隨時可以手起刀落,送其歸西,又何必等到今天?」


  「清風此舉……意在借尋衣挽回聲譽,樹立威信。」騰三石一語道破玄機,「追剿尋衣一年有餘,屢次三番鎩羽而歸,清風在天下英雄面前顏面盡失,備受爭議。如果他不舉辦這場『鋤奸大會』向天下英雄證明自己絕非沽名釣譽之徒,欺世盜名之輩,他這位『武林泰斗』必然晚節不保。到時,非但清風名聲掃地,就連武當也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義父一語中的!」雲追月眼前一亮,重重點頭,「如果我是清風,明知你們來者不善,並且矛盾無法調和,我更希望你們早點出手,以免當眾出醜。正因如此,我們絕不能中其下懷。恰恰相反,我們要等!等到『鋤奸大會』、等到大庭廣眾、等到功過是非擺上檯面,一切陰謀詭計統統施展不出來的時候,於眾目睽睽之下揭穿清風父女的醜惡嘴臉,讓他們一敗塗地,永不翻身。」


  「揭穿他們的醜惡嘴臉?」騰三石眉頭一皺,「如何揭穿?」


  「義父休要忘記,洛天瑾被殺時……我也在場。」言至於此,雲追月語氣一滯,為難道,「只不過……讓我說出真相不難,但澄清柳尋衣的清白必須公開他的身世,由此也將揭開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尤其是……柔兒與洛天瑾私定終身……此事不僅會『詆毀』柔兒的清白,更會影響湘西騰族在江湖中的聲譽……」


  「相比於尋衣的性命,我的清白算什麼?更何況,你說的都是事實,根本算不上詆毀……」蕭芷柔一邊說著,一邊將複雜的目光投向騰三石。


  「尋衣不僅是老夫的外孫,更是湘西騰族的未來。」騰三石大義凜然,擲地有聲,「老夫不可能一輩子不與外孫相認,如今正是天賜良機。」


  騰三石此言,令蕭芷柔深受感動,同時為自己剛剛的擔憂而羞愧不已。


  其實,早在騰三石與蕭芷柔父女重逢的那一天,他的性情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是年近遲暮,也許是飽經滄桑,也許是心有餘悸,也許是看透世態炎涼,在今時今日的騰三石的心裡,天下沒有任何事比至親骨肉更重要。


  虛妄名利更如過眼雲煙,不值一哂。


  「僅憑你的一面之詞……恐怕沒有人相信。」蕭芷柔心念一轉,提醒道,「畢竟,你我出身異教,中原各派一直對我們心存芥蒂,論人脈與威望……我們遠不如清風。一旦清風抵死不認,我們也無可奈何。」


  「義父前些日子找崑崙掌門殷白眉、崆峒掌門鍾離木、唐門總管唐轅『敘舊』,順勢打探洛天瑾遇害的真相,不知有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雲追月並未回答蕭芷柔的擔憂,而是將諱莫如深的目光投向心亂如麻的騰三石,話裡有話地問道,「若遇萬急時刻,不知他們肯不肯站出來……」


  「指望他們……我們必死無疑。」騰三石面色鐵青,緩緩搖頭,「這些人都是口蜜腹劍的老狐狸,前腳與老夫稱兄道弟,後腳就和清風狼狽為奸,根本信不過。說穿了,他們只是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哪邊勢力大?哪邊形勢強?他們就替哪邊吶喊助威。讓他們錦上添花可以,但讓他們雪中送炭……無異於痴心妄想。」


  「這……」


  騰三石此言一出,蕭芷柔與雲追月不禁相視一眼,眉宇間皆是一抹糾結之意。


  「當下,清風將少林、崑崙、崆峒、唐門邀入賢王府。朝夕相處,同食同寢,儼然已與他們腹心相照,形影相隨。非但如此,他還利用武林盟主的身份整日與人攀交,到處收買人心,現已將中原武林各路人馬拉攏的七七八八。甚至連和他有過節的金復羽、陸庭湘都暫時擱置恩怨,給足面子前來參加『鋤奸大會』。如此情形……對我們十分不利。」雲追月無奈道,「柔兒說得對,僅憑我一面之詞恐怕難以服眾。那些見風使舵得『牆頭草』縱使心裡明白,也會忌於清風的威懾而佯裝糊塗……」


  「咔嚓!」


  雲追月話未說完,房間外陡然傳來一聲幾乎細不可聞的輕響,登時令蕭芷柔三人眼神一變,不約而同地朝窗外望去。


  「什麼人敢在窗外偷聽?找死!」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著一聲如雷暴喝,騰三石身形一晃,眨眼掠至窗邊。但聽窗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騰三石耳朵一動,眼神一狠,右手凝氣聚力,猛然出拳朝窗邊的牆壁砸去。


  「砰!」


  「啊……」


  一聲巨響,騰三石勢大力沉的一拳將厚實的牆壁生生砸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拳成爪,向前一送,不偏不倚地將那名倉惶逃竄的「不速之客」的咽喉死死掐住。


  「騰族長饒命……是我……洪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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