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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章:鋤奸大會(十)

  由於清風尚未表明態度,因此面對咄咄相逼的薛鬍子等人,武當弟子縱使怒火衝天亦不敢貿然出手。


  值此針尖對麥芒的關鍵時刻,先動手往往代表理虧。


  「放肆!」


  然而,就在萬千「看官」茫然無措,各大門派左右為難,場上的局勢幾乎一面倒的情形下,一直克制情緒的清風陡然發出一聲如雷暴喝。


  但見他大手一揮,盪出一道勁氣漣漪,直將猝不及防的薛鬍子一眾震得連連後退。


  「老夫身為堂堂正正的中原武林盟主,豈能被爾等的鬼蜮伎倆要挾讓步?」清風面沉似水,目寒如冰,氣勢逼人,字字鏗鏘,「顧念大家相識一場,老夫本打算給你們留些情面。可你們非但不知反省,反而變本加厲。既然如此,休怪老夫翻臉無情!」


  「翻臉無情?」洵溱柳眉一挑,小心試探,「如何翻臉無情?」


  「不必擔心!他若想打,自有我奉陪到底。」蕭芷柔向前一步,內力外化溢於周身一丈,直令周圍的空氣泛起層層若有似無的波瀾。


  「打?」清風怒極而笑,「你們現在巴不得老夫惱羞成怒,與你們混戰廝殺。如此一來,豈非正中爾等下懷?」


  「這……」秦苦一臉錯愕,用最誠懇的態度提出最諷刺的質疑,「清風盟主莫不是……怯戰?」


  「秦苦,你少在那裡陰陽怪氣!」清風不苟言笑,憤懣的語氣中蘊含著一絲無奈與惋惜,「昔日,老夫見你粗中有細,不拘世俗,認為你是荊山之玉,可造之材,故而有心栽培你成就大器,也不枉武當與秦氏相交一場。卻不料,你非但苟且偷安,不求上進,而且善惡不分,自甘墮落。整日與柳尋衣這般奸賊浪子廝混在一起,一步步將河西秦氏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實乃有愧於開宗立派的秦家老祖,有愧於忠心耿耿的秦氏弟子,有愧於同氣連枝的江湖同仁。」


  明明勢如水火,清風卻用長輩對晚輩的語氣對秦苦耳提面命,難免令他始料未及,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謝玄,既然你口口聲聲揭開真相,直言趙元招安未果,卻為何絕口不提趙元因何招安未果?天瑾又因何遭到刺殺?」訓完秦苦,清風又將鄙夷的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謝玄,「一位千里迢迢跑到異國他鄉招安當地豪強的朝廷欽差,縱使招安未果也應該謀求全身而退,豈敢憑藉區區數百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洛陽城對中原武林盟主痛下殺手?如此冒險行事,若無『充分理由』豈非說不過去?至於『招安未果』、『氣急敗壞』云云爾爾,絕不是趙元鋌而走險的充分理由。」


  「嘶!」


  清風一語驚醒夢中人,令沉浸在「一波三折」中的江湖兒女幡然醒悟,漸漸察覺出一絲蹊蹺。


  「這……」


  「你是忘記說?還是不敢說?」見謝玄臉色微變,清風氣勢更盛,「柳尋衣究竟是不是洛天瑾與蕭芷柔的私生子……老夫不知道。但我知道,率天下英雄追殺柳尋衣絕不是出於私心,而是出於公義。因為柳尋衣從始至終都不是清白無辜……非但他不是,謝玄、蕭芷柔、騰三石、秦苦及與他們沆瀣一氣的所有人,皆不是清白無辜。甚至連慘遭不測的天瑾……也不算清白無辜。」


  「什麼?」


  清風此言一出,登時在人群中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不可置否,老夫身為武林盟主既不公允亦不廉明。我……確實有錯,而且是大錯特錯。」清風一副悔不當初的懊惱模樣,「老夫錯不該顧念舊情,更不該心慈手軟,對他們這些城狐社鼠、害群之馬一再包庇縱容,令他們愈發有恃無恐,愈發肆無忌憚。今日被他們反咬一口,皆因老夫一時糊塗,怪不得任何人。其實,這些利欲熏心之徒,賣主求榮之輩,早已數典忘宗,投敵叛國。如今,他們竟敢冠冕堂皇地站在這裡妖言惑眾,豈止是厚顏無恥?簡直是喪盡天良!他們將我等中原義士視為愚夫蠢漢,離間於花言巧語,玩弄於股掌之間。今日,老夫若不能揭穿他們的醜惡嘴臉,還中原武林以清明,還天下蒼生以太平,老夫就不配做中原武林盟主!」


  「這……」


  見清風激昂慷慨,振振有詞,不似虛張聲勢。謝玄、蕭芷柔、騰三石、秦苦、薛鬍子等人無不暗吃一驚。彼此相視,儘是一臉茫然。


  此刻,他們心裡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縷不祥之感,但一時又想不透清風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


  遠處,洵溱黛眉微蹙,一言不發,緊緊注視著侃侃而談的清風,一雙美目中湧現著一道若隱若現的憂慮之色。


  「數典忘宗,投敵叛國……清風盟主剛剛的一席話,著實有些駭人聽聞。」陸庭湘在金復羽的眼神授意下,若有所思地發問,「依清風盟主之意……柳尋衣、謝府主、騰族長、蕭谷主、雲聖主、秦府主、薛幫主這些人……甚至包括已經遇害的洛盟主,他們統統有問題?」


  「不錯!」


  「嘶!」


  清風不假思索地應答,再度引起一片嘩然。


  「哼!」騰三石惡狠狠地瞪著「大義凜然」的清風,慍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清風盟主,此事非同小可……萬望慎言。」金復羽「好心」提醒,「你現在不止將矛頭指向與你作對的人,更牽扯到中原武林上任盟主,如果你沒有真憑實據……」


  「金塢主不必多慮!老夫不是謝玄和蕭芷柔,不會學他們紅口白牙,信口開河。」清風信誓旦旦地打斷金復羽的狐疑,從而神情一稟,高聲喝令,「將他們帶上來!」


  「是!」


  伴隨著一道應答,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空空蕩蕩的賢王府大門。


  片刻之後,神鬱氣悴,步伐飄忽的一男一女在四名武當弟子的陪同下緩緩走出賢王府,先後出現在眾人面前。


  見此二人,在場大多數人仍舊一臉迷茫。然而,洵溱、謝玄幾人卻眼神驟變,一股難以名狀的驚愕、頓悟、懊惱交織雜糅,迅速湧上他們的臉龐。


  男人,正是令洵溱昨夜心神不安的袁孝。


  女人,則是凌瀟瀟的貼身婢女,歡兒。


  「他二人……也許有人認識,也許有人陌生。」


  清風閑庭信步般迎上前來,左手拽住歡兒的胳膊,右手攥住袁孝的手腕,將惶惶不安的二人牽入青石廣場。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神情糾結的謝玄,提議道:「謝府主,不如由你告訴天下英雄,他二人姓甚名誰?」


  「什麼意思?」謝玄眉頭一皺,佯裝聽不懂清風的弦外之音,「他們一位是賢王府的丫鬟,名叫歡兒。另一位是武當的『朋友』,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應該是來自關外的……袁老爺。」


  「上京四府之一,瀋州袁家的家主,袁孝。」清風不可置否地輕輕點頭,轉而將詭譎的目光投向面面相覷的洪寺、嚴順、雷震,「謝府主對袁老爺一知半解情有可原,因為他們初識不久。但你們三位……對袁孝一定不陌生。畢竟,『上京四府』雄踞關外多年,混的風生水起,四位相交莫逆,親如兄弟,幾十年的感情……可謂打斷骨頭連著筋。」


  「清風盟主,恕左某斗膽直言,你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左弘軒一臉懵懂地望著各懷鬼胎的清風、謝玄等人,一語道破眾人心中的不解,「不知這位袁老爺與賢王府的丫鬟……有什麼特別之處?他們與柳尋衣又有什麼關係?」


  「諸位稍安勿躁,且聽老夫為大家道明緣由。」清風淡然一笑,不急不緩地解釋,「簡而言之,『上京四府』並非單純的關外幫派,而是西域少秦王耗時多年,秘密培植的一股隱匿勢力。目的是盤踞東北,暗中擴張,必要時與遠在西域的遼國舊部遙相呼應。至於何為『必要時』……相信天下英雄心照不宣,恕老夫不再贅言。」


  「這……」


  「如今,『上京四府』已經名存實亡。袁孝、洪寺、嚴順、雷震分別率麾下精銳入關,在不同的地方依附不同的中原門派重振旗鼓。美其名曰『關外蕭瑟,欲入繁華』,實則只是他們的託辭。其真正目的與他們在關外建立『上京四府』如出一轍,為少秦王招兵買馬,培植擁躉,以備……不時之需。」


  言至於此,清風驀然轉身,凌厲的目光宛若鋒刀利劍,直射被牢牢綁在柱子上的柳尋衣,一字一句地說道:「有趣的是,如今的『上京四府』已改稱『西律武宗』中原四大分舵,宗主由少秦王親自擔任。至於他們的副宗主,即執掌袁、嚴、洪、雷四大分舵,替少秦王在中原開疆擴土,壯大勢力的『先鋒大將』,正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被謝玄、蕭芷柔一眾視為『忠臣孝子』的……柳尋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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