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菜市場上小五手持五百大洋站在一個賣菜的攤位前一隻手裏拎著剛剛采購的水果和零食，另一隻手在菜販的小攤位上挑挑揀揀，看上去相當的老練，頗有些道行的樣子。
“今天也不知道是啥好日子，一大早就撞大運，大豬蹄子不知道抽什麽風，一大早就給了五百大洋，還讓我喜歡吃什麽買什麽。突然間如此的殷勤，一定有問題。”
小五一邊大把地花著白來的鈔票，一邊懷疑著小白的不明動機，雖然鈔票花著很順手，可心裏總感覺有些不踏實。
就在她低著腦袋看著腳趾想事情的時候，她的腦袋撞到了軟綿綿的東西。她抬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而她的腦袋剛才正好頂到了這個男人的肚皮上。
“老三？你怎麽在這裏？”
“嘿，丫頭。竟然在這種地方遇到你，可真是稀奇。怎麽，也學會買菜過日子了？”老三咧著嘴調侃道。
小五歎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是啊。以前在家裏都有你們寵著我，現在淪落在外就得靠自己咯。”
老三：“如果在外邊玩膩了，你隨時可以回來。大姐、二姐還有老四都很想念你呢。”
“真的嗎？老四才不會想念我呢，她隻在乎自己的銷售業績。”
“當然是真的。不過老四嘛，你也是知道的，她是個事業心挺強的女人。”
“我翹課的事情她們不會追究？”
“不會。我家小五是個天才嘛，要我說，天才哪還需要上什麽課……”
小五一聽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問道：“你也是這麽覺得？”
“當然。與其待在那枯燥的教室裏浪費青春，還不如跟著我賣炸雞呢，剛好我新開的分店缺一個炸雞排的。”
小五沒好氣地對著老三翻了翻白眼。“行了！打住！我還是個孩子，才不會去幫你炸雞排呢！”
老三見小五生氣了，便憨憨地一笑，說：“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我家小五是什麽人物，那可是擁有五個博士頭銜的天才，就算我想讓你幫著賣炸雞，老天爺也不會同意的。”
小五得意地笑了笑。“這還差不多。”
老三：“對了。今天剛好有個家宴，正好遇見了，你也一起回來吧。剛好大姐和二姐都已經出公差回來了，咱們一家人剛好可以團聚一下。”
“這……家宴哪，我就不回去了吧？”
“別擔心。大姐已經不生你的氣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我就隨你回去瞧瞧？”
山林間一處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別墅大門外，小五站在門口始終不願意再前進一步。
老三：“怎麽啦？都到家門口了，怎麽不進去？”
小五抬起頭，皺著眉看向老三。“我怕。”
“這裏是你的家，你怕什麽？”
“我怕你們會嫌棄我這個整天不學無術，惹是生非的搗蛋鬼。我是不是真的特討人厭？惹人煩？”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的大門從裏麵被打開，門裏響起了一個女人賴洋洋的聲音。
“呀！你還知道你是個惹是生非的搗蛋鬼呀。”
二姐手裏拿著一個澆花的花灑從院子裏邊打開了別墅的大門。看二姐圍著圍裙，穿著雨靴，戴著防水袖套的打扮，應該是在給院子裏的花草澆水。這個女人空閑的時候除了擺弄花花草草也沒什麽其他的興趣愛好，更何況她在人間的掩護身份本就是一家花店的老板。
“二姐……”
小五見著這個女人後不自覺地垂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指頭的方向，兩隻無處安放的小手正互相撥弄著。
要說這個家裏對小五最嚴厲的人是大姐，最寵她的人是老三，最不把她當回事的是老四，最喜歡捉弄欺負她同時又是最照顧她的就屬這個二姐了。
二姐手裏拎著個花灑繞著小五轉了一圈，調侃地問：“咱家小五是不是長個了？”
“是嗎？我怎麽沒發覺？”聽二姐這麽一說，老三向小五身邊靠了靠，忙拉著她比劃著身高。
老三：“好像真的長高了不少呢。你瞧，個頭都到長到我肚皮這了。”
小五知道她這個看似挺正經的二姐又在滿嘴胡話逗她開心。作為代理人行走於人間的工具，義體皮囊永遠不會改變，不僅不會長高長大，也不會變胖變瘦，而且不會衰老。
小五噘起嘴，紅著眼，眼框裏塞滿了淚花。不管她給這個家惹了多少麻煩事，也不管她多麽的任性蠻橫。作為家裏人，老三和二姐還是像往常一樣哄著她，遷就著她。這讓她十分的感動。無論日常有多少矛盾與不愉快，可一家人終究還是一家人。
二姐：“喲，怎麽還哭鼻子了呢？像小花貓一樣就不漂亮了。快擦擦。”
小五隨手一擼袖子，抹了一把臉，擦了擦鼻涕，帶著哭腔嗔怪道：“你們說什麽呢，我這具身體哪可能會長高呢。我永遠都是個小孩子。”
老三：“對，小五永遠都是我們的小五，是不會變的。”
二姐：“好啦。快進屋吧。我們還指望著老三做飯呢。我已經好久沒有嚐到老三的手藝了。不過小五，怎麽一陣子沒見變得邋遢了？我記得以前你可愛幹淨了。怎麽可以用袖子擦鼻涕呢？這誰教你的？你可不能從外邊給我學些臭毛病回來，知道不？”
別墅裏的裝飾很古樸，客廳擺放著不少的瓶瓶罐罐，若是有懂行的看到這個客廳裏的擺件絕對會大吃一驚。因為客廳裏所有的花瓶字畫全都是真正的古物。
整個客廳乍一看就是一個曆史博物館。這些古物是代理人在每一個曆史年代花費平常的市場價購買來的。常年累月，不知經過多少代理人的積累，這間屋裏的古物不知不覺地積累到了一個誇張的數字。
在凡人眼裏這些古物價值連城，可在代理人的眼裏這些東西就隻是家裏的一件普通的裝飾品而已。因為對於曆史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的古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這些親眼見證曆史的人更懂曆史。
小五觸摸著大廳裏木質樓梯的扶手，感受著木材上的紋路，又深吸一口氣，嗅著大廳中木質家具那好聞的氣味，雖然隻是短暫地離家出走，有些日子沒回家，但小五對這個家裏的一切都甚是想念。
樓梯上小五迎麵遇到了正在忙著打電話的老四。聽電話裏的內容老四又在和客戶談業務。在小五的印象中老四總是這樣，每天有接不完的電話，絕大多數的電話來自客戶的詢價和投訴，還有一部分來自目的不純的追求者。
老四對著電話：“我都和你說過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別再給我來電話了！”
在掛掉一隻電話後，老四又拿起另一隻電話。
“混蛋！我不是說了嘛！再給我來電話騷擾我，我就……哦，是王總啊，對不起，對不起。您的訂單完全沒有問題，嗯，謝謝您對我的信任……”
唉，總之這是個事業心特別重的女人，甚至在家裏也穿著嚴肅的職業裝。除了她自以為相當像那麽一回事的事業之外，這個世界上還真少有什麽事情能夠提起她的興趣。老四就是一個除了事業，其他都漠不關心的工作狂。
“小鬼，總算回來了？”
老四抬起手和小五默契地來個擊掌，算是打了招呼。
老四將電話的聽筒按在胸口，對擦肩而過的小五說：“對了，大姐在書房等你。這次可別任性，別耍脾氣，千萬別再惹大姐不高興。要聽話，知道嗎？”
好心地提醒完小五後老四又拿起電話對著那頭點頭哈腰，說盡了好話，聽起來電話的那頭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客戶。
能夠從百忙中抽出幾秒鍾提醒一下小五，這也算是老四對小五的一種關心和愛護，隻是這種關心和愛護相對於別的兄弟姐妹的表現來說有些過於吝嗇。
咚咚咚。書房的門傳來敲門聲。大姐正坐在一張書桌前獨自擺弄著一盤棋。門被打開，門縫裏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大姐的眼睛仍盯著棋盤。“回來了？”
小五小聲嚶嚶道：“嗯。大姐，我回來了。”
大姐像是鬆了口氣，說：“回來就好。”
見大姐的臉色看上去還算不錯，小五將門縫開大了些，將自己的身體也塞了進來。
“大姐，你有煩心事嗎？”小五看向棋盤，看向大姐那捏著棋子修長的手指問道。她知道大姐隻有在心煩的時候才會獨自下棋。
這個家裏的成員每個人都有自己鮮明的愛好特征。小五喜歡打電動，老四熱衷於和各種難纏的對手談判，老三喜歡搗鼓美食，二姐愛心泛濫，卻又對貓狗過敏，隻好寵著院子裏一畝三分地裏的花草。至於大姐，她喜歡安靜，心情好的時候喜歡和別人下棋，心煩的時候喜歡自己和自己下棋。
小五眼下見大姐獨自一人關在房間裏下棋，大概可以推測大姐遇到了煩心事，如果是以往的情況，這件煩心事一定與不令人省心的小五有關，可小五認為自己已經離家出走這麽多天了，肯定不是自己惹著大姐不開心了。
大姐見小五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便溫柔地笑道：“小五，坐下和大姐下盤棋，好嗎？”
小五渾身一哆嗦，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麽溫柔的大姐，在她的印象中大姐就如那南極的天氣一樣，常年冰冷，少見陽光。
“大姐，我不會下棋，你是知道的，我隻會打電動。”
“下棋有什麽難的，就當是陪我解解悶。”
小五無奈地坐到了大姐的對麵，擺弄著棋子，心中嘀咕著：“憑我這智商下棋是沒啥難度，可是和大姐過招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棋盤上劈劈啪啪響著棋子磕碰的聲音，在吃掉對方幾個棋子之後聰明的小五就來了感覺。就在小五憑借高超的智商開始碾壓對方的時候，大姐突然開口問道：“你這次離家出走的時間可有些久，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小五早就知道大姐不會輕易地放過她，一定會找個時機和理由訓斥她一番，這都是慣例。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小五，其實你在大姐的心目中從來都不是一個小孩子。對於是非對錯你甚至比我們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你有一顆公正平常的心，可以排除主觀情緒的幹擾看清事物的本質。隻要你願意認真地去看，這個世界在你眼裏沒有多少秘密，在這方麵你很有天賦，隻是你一直不願承認，不願意將事物看得太透徹，你害怕最後看到的不是你可以接受的結果。其實你隻是一直不願長大罷了。”
小五抬起頭看向眼睛緊盯棋盤的大姐，大姐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裏。正如大姐所說，她的智商很高，很聰明，即便不借助可以看清事物本質的真實之眼，她也能看清很多事物，隻是她不願看到事物真相背後那些殘酷的事實。她寧可每天稀裏糊塗，活著像個天真調皮的小女孩一樣，也不願意麵對人世間種種無奈，種種殘酷。她不忍心去看，因為她太善良，所以她選擇逃避。
大姐見小五正盯著自己發呆，便提醒道：“到你了。”
“哦。”
小五現在哪還有什麽心思下棋，她的注意力早就飄向了別處，她的腦袋裏一直在盤算著大姐說這話的目的。
大姐手中的棋子一步步地緊緊逼近，小五的形式不容樂觀，這個時候大姐隨口問道：“離開家這幾天，你過得好嗎？”
“我……挺好的。”
“一個人在外邊吃了不少苦頭吧？”
小五一邊注視著棋盤一邊回答：“還行吧，自然不如在家裏舒服，不過好在有朋友接濟。”
“朋友？能和小五交朋友，那這個人可不簡單呐。”
“嗯，他們是金銀司代理人。”
“他們？”大姐的眉頭皺了起來，令她疑惑的並不是小五怎麽會和金銀司代理人混到了一起，而是‘他們’這個詞。這個情況出乎了她的料想之外，也不在她所掌握的情報之內，她以為小五一直和那個姓白的目標人物住在一起，可事實上那個公寓裏還住著一個人，這個人會是誰呢？
小五點了點頭。“對呀。這兩個金銀司代理人可不像其他代理人那麽貪婪，那麽令人討厭。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很開心。”
“是嗎？這樣的金銀司代理人還真是少見。既然他們並不是那麽討厭，那麽多結交幾個朋友也是件好事。”
“唉？大姐，你真的這麽認為嗎？你不反對我和金銀司的人來往？”
“人都有好有壞，代理人也一樣，不能一杆子打死。”
“真的嗎？我可以經常去那裏玩？”
“隻要你喜歡。當然可以。”
就在小五高興得正上頭的時候大姐手中的一隻棋子落下。
大姐冷冷道：“將軍！你輸了。”
“啊？不算，不算。剛剛我分心了！我要悔棋！”
大姐意味深長地說道：“悔棋可不行，這一盤棋就像是一個人的命運，往往一步錯，步步錯。沒有後悔藥可以彌補，所以下棋的時候要專心，想好每一步後才可以落子，一旦落子就已成定局。即便你不願意，那也已經成了事實。你明白嗎？”
小五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笑容，說：“我明白。我明白大姐的意思。你想要我做什麽？他們是我的朋友。而且據我所知他們也沒做什麽違規的事。”
大姐笑了笑道：“你看，我剛才說什麽來著。我家小五是一個可以輕易看透事物表象的人。這麽容易就猜到了大姐的用意了？在你麵前還真就沒有多少秘密可言啊。”
小五一臉嚴肅地問：“這是任務嗎？”
大姐搖了搖頭。
“這是你的考驗。考驗你能不能直麵真相背後那些你不敢麵對的事實。你總是要長大的，不能永遠地逃避。”
小五低下頭，咬了咬嘴唇，捏緊拳頭，問：“他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大姐：“他到底做過什麽，有什麽罪行，我需要你來告訴我。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容易，可是你別忘了，你是一名陰差代理人。”
小五抬起頭，看向大姐。對方的眼神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冷酷無情，而是充滿了憐愛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