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恢複女兒身
在宮裏住了好幾個月,衛如昭周身還是縈繞著一股世外之人的寡淡,沒有沾染分毫俗氣,他走進議政殿以後,甚至將之前那些讓人感覺有些壓迫的緊張感都驅散不少。
眾人驚愕的看著衛如昭,被一個又一個驚天秘密炸得回不過神來。
在先皇後寢殿出生的太傅獨子沈柏是女兒身,已故十年的先皇後竟然是被人下毒害死的,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麽?
眾人心底疑竇重生,衛如昭走到大殿中央,舉起右手行了個佛禮,繼續說:"如沈柏所說,當年下毒謀害先皇後的人,是四皇子生母,當朝丞相的親女兒,如今的六宮之主德妃,因為中毒後的病症與寒熱之症很像,所以太醫當時沒有診斷出來。"
當初給先皇後診斷的太醫並不是張太醫和蘇元化,而是前任太醫院院首李太醫,先皇後病故不久,李太醫便告老還鄉,先皇後宮裏的人也都被秘密處決,如今再想對峙,隻怕難如登天。
眾人暗暗忖度,衛如昭繼續道:"後來先皇後死後,貧僧偷偷用銀針插入她的咽喉、腹部,銀針均有變黑,說明她是中毒而亡,不過當時貧僧尚且年幼。無法為先皇後伸冤,衛家也遭到排擠迫害,為了保全自己,貧僧這才求得聖恩到雲山寺帶發修行。"
這樣一說就行得通了,先皇後和恒德帝很是恩愛,為此恒德帝對衛如昭這個小國舅也是非常喜愛看重,先皇後死後,衛家日漸沒落,按理,恒德帝應該好好培養衛如昭,重振衛家家門,這個時候恒德帝卻讓眾人大跌眼鏡,將衛如昭送進了雲山寺。
不過旁人不知內情,薑德安這個太傅卻很清楚當年先皇後死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猶豫片刻,薑德安提出質疑:"國舅說是為保全自己才去雲山寺修行,老臣怎麽記得在國舅去雲山寺的前一天夜裏,宮裏突然召集太醫進宮看診,那次陛下的右臂受傷,療養了足足月餘才好?"
衛如昭並未狡辯,溫聲說:"太尉記得沒錯,那次是貧僧傷的陛下。"
百官在接連不斷的打擊之下,這會兒已經做不出更驚訝的表情。
陛下可是九五至尊,萬金之軀啊,怎麽能動手傷他,按照律法,這是祖上十八代都要被掘墳鞭屍的重罪吧。
薑德安抓住把柄,大聲道:"陛下與先皇後伉儷情深,對國舅也一直如同親弟。若是國舅告訴陛下真相,陛下定會為先皇後和衛家討回公道,不是嗎?"
薑德安把恒德帝和先皇後的感情捧得很高,百官都跟著點頭,衛如昭不為所動,薄涼的指出:"後宮有粉黛三千,陛下從來都不是先皇後一人的夫,他肩上承載著昭陵的山河和子民,先皇後已故,若再為此讓李氏一族垮掉,昭陵元氣大傷,隻會引發動亂,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恒德帝不是先皇後一人的夫,他對先皇後是真的喜愛。但那喜愛隻在他心中占據很小的一部分。
他是一國之君,不能因為個人感情恣意妄為,所以就算他知道先皇後的死有貓膩,也不能輕易地替先皇後報仇。
衛如昭會傷他,正是因為這個。
於情理而言,眾人是能理解衛如昭的舉動的,畢竟當年他也才十三歲,還隻是個小孩子,失去最疼愛自己的姐姐,做出一些過激行為也很正常。
但理解歸理解,傷害九五之尊可不是輕易就能掀過去的。
薑德安還想揪住這一點不放,恒德帝沉沉開口:"朕確實有愧於淑嫻,對於先皇後的死,朕和國舅都是知情人,先皇後確非病故,這樁案子會和丞相造反逼宮的案子一並交由禦史台審查處理,今日就不再朝堂上多談了。"
這是國事,卻也是家務事,當著百官的麵再這麽議論下去,人性最醜陋的一麵就要被赤條條的揭開,皇家的顏麵也會保不住,及時叫停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恒德帝都這麽說了,薑德安也隻能咽下到嘴邊的話保持安靜。
百官皆低下頭,不敢表現出好奇,恒德帝垂眸睨了沈柏一眼,而後看向沈孺修,問:"太傅可知欺君之罪該如何處置?"
沈孺修俯身磕頭,高聲道:"小女無辜,都是老臣的錯,老臣願一力承擔罪責,求陛下饒小女一命!"
沈孺修說得毫不猶豫,沈柏偏頭看了他一眼。
上一世沈老頭憂國憂民,巴不得她死死的守著這個秘密,好好為昭陵奉獻一切,她以為這老頭心裏隻有家國大義,根本沒有她這個女兒,如今看來卻又覺得很幸運,至少在這個時候,沈老頭不是想著把她推出去抵命,而是把罪責攬到自己頭上。
心頭微暖,沈柏俯身磕頭,脆生生的說:"沈柏認罪,願與父親共死,隻是先皇後和衛家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還請陛下還先皇後一個公道,也還衛家一個正義,莫要寒了世家大族的心。"
沈柏坦然認罪,一點沒為自己狡辯,一心隻想為先皇後沉冤昭雪,和她平日嘰嘰喳喳的模樣很是不同,百官正有點不適應,衛如昭掀開衣擺跪下,說:"沈柏當年年幼,一切都不是她能選擇掌控的,確實無辜,請陛下酌情考慮。"
衛如昭說完,趙徹也出列跪下說:"父皇,遠烽郡一戰,沈柏功不可沒,還有今日之事,若不是沈柏暗中從諶州調集兵馬相助,後果隻怕難以預料,這兩件均為奇功,功過雖不能完全相抵,但兒臣以為,也可讓她免除死罪!"
趙徹說完,禮部尚書吳忠義也站出來說:"太子殿下所言極是,微臣附議!"
這會兒李德仁已經被抓了,之前那些暗中站隊的朝臣瞄準時機,全都跪下來齊呼:"臣等附議。求陛下免除沈柏死罪!"
這一下百官幾乎跪了大半下來,全都是為沈柏求情的,恒德帝眸光冷沉的看著沈柏,說:"此事關係甚大,朕還要多方考量才能做出決斷,諸位愛卿先起來吧。"
趙徹和衛如昭一直沒起來,眾人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該不該起來,僵著沒動,恒德帝也沒勉強,問:"諸位愛卿可還有什麽要事啟奏?"
今天的變故已經夠多了,就算有事要奏,也不能挑今天,百官皆是默然,恒德帝下令退朝,單獨留沈柏去了禦書房。
旁人都還在替沈柏擔心,沈柏自己卻很是無所謂,不僅不害怕,出了議政殿,甚至還伸手去扶恒德帝。
眾人暗暗吸了一口冷氣,卻見恒德帝並未發怒,由著沈柏扶著他往前走。
恒德帝好些時日沒到禦書房,宮人還是沒人兢兢業業的打掃,禦書房裏保持著幹淨整潔,還有一股淡雅的安神香味道。
進了禦書房,沈柏自覺鬆手,乖巧的在恒德帝麵前跪下。
她的頭發還披散著,眉毛畫得很粗,眼睛卻水靈輕盈,微微彎著,透出些許小姑娘天生的情態。
但比一般小姑娘膽子大多了,恒德帝繃著臉冷肅得很,平日連德妃都會犯怵,也就隻有她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恒德帝盯著她看了半晌,問:"伺候淑嫻那些宮人早就不在了,李德仁做事也算是滴水不漏,睿玄這麽多年都沒查到的真相,你是如何查出來的?"
趙徹比衛如昭小不了多少,衛如昭會懷疑先皇後的死,趙徹自然也會懷疑,但他一直沒說,不是因為他足夠有耐心,可以隱忍不發,而是他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扳倒李德仁,沈柏今天挑的時機很好,既恢複了自己的女兒身,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李德仁頭上。
但事實真相真的如她所說,一切都是李德仁做的嗎?
恒德帝微微眯眼,眼神帶著明顯的探究審視。
沈柏毫不慌張,由著他打量,坦白的說:"陛下英明,方才在議政殿,我說的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並沒有任何憑據。"
恒德帝渾身氣息一沉,拔高聲音說:"你已犯了欺君之罪,還敢當著百官的麵信口開河,如此膽大妄為,當真以為朕不敢動你?"
恒德帝的語氣帶了三分怒火。
他是九五之尊,世家大族對他有威脅,他都能籌謀多年,一點點抽掉他們的根基,沈柏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兒,也敢挑戰他的權威,他當然會不爽。
不過沈柏也沒害怕,平靜的說:"我會這麽說,隻是因為這是對這件事最好也最合理的解釋,陛下難道希望百官和天下百姓揣測您和先皇後之間的感情嗎?"
後宮雖說是皇後做主,但實際上也在恒德帝的掌控之下,先皇後當年的死不是意外,恒德帝當真查不出來?先皇後病了那麽久。恒德帝如果想救她,為什麽沒有昭告天下征集名醫?太後一直不喜歡先皇後,恒德帝難道一點都沒有預感到先皇後可能會麵臨怎樣的危機?
沈柏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再一次經曆這些事,她比之前有了更多更通透的感悟。
她會在先皇後寢殿出生,還被先皇後養在宮中四年,明顯是先皇後刻意為之,也許那個時候,先皇後已經察覺到恒德帝為了穩住世家大族,彌補對薑家的虧欠,最終決定舍棄衛家和她這個結發妻子。
先皇後是很聰慧的女子,她預感到自己注定不能看著太子長大,也挽救不了衛家的衰敗,她心裏懷著天下,所以也做不出動搖國之根基的事,隻能指鳳為凰,用沈柏拴住沈孺修,這樣就有顧家和沈家一武一文護著趙徹。
隻要有這兩個人在,就算衛家沒了,趙徹這個太子還能有一點依仗。
沈柏不知道先皇後是來不及做更多,還是最終對恒德帝還抱有期望,除了改變沈柏的性別,先皇後似乎沒有給趙徹留下其他底牌。
沈柏一直從容鎮定,麵對她的反問,恒德帝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
做了這麽多年皇帝,他已經很難看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對待身邊的人又抱著什麽樣的感情。
他愛先皇後嗎?當然是愛的,不然他不會在先皇後故去多年都沒有另立皇後。
但能有多愛呢?
其實也沒有多愛,不然他怎麽會昭告天下說先皇後是病故,還眼睜睜的看著衛家日益衰敗?
他最愛的,隻有他自己。
恒德帝喉嚨發哽,突然覺得跪在他麵前的沈柏很刺眼,這個隻有十來歲的小孩兒,不僅欺瞞了他,還洞察了他內心的陰暗。
一股扭曲的怒火湧上心頭,然而不等他發怒,沈柏又開口說:"陛下,不管發生什麽,先皇後始終都是希望您和太子殿下好的,先皇後對沈柏也算是有養育之恩,所以不管沈柏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沈柏都和陛下、太子殿下站在一個陣營。"
恒德帝壓著怒火問:"你想說什麽?"
沈柏微笑,溫聲說:"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都還沒成親,李氏一族倒了以後,會引發方方麵麵的震蕩,京中各世家大族必然會盯著他們不放,我恢複女兒身以後,不僅可以幫兩位殿下遴選出最適合的正妻人選,還可以幫他們爭取到最大的聯姻價值。"
沈柏的語氣相當自信,恒德帝眯著眼睛看著她,直接戳穿她心中所想,說:"你喜歡顧恒舟,難道不想嫁給他?"
沈柏坦白點頭,說:"我當然想嫁給顧兄,不過如果陛下覺得有比我更適合做世子妃的人選。我也可以和那個人公平競爭一下。"
"你不想做太子妃?"
恒德帝反問,意味不明,像是試探又像是要看看趙徹和顧恒舟在沈柏心中的地位。
沈柏眨巴眨巴眼睛回答:"太子殿下是昭陵的儲君,太子妃之位需要的是像先皇後那樣端莊聰慧又顧全大局的世家小姐,我自知不是循規蹈矩之輩,女扮男裝這麽多年,行為舉止已和一般女子大為不同,隻有國公府規矩少一些,還能勉強適應,斷然不敢奢求不適合自己的位置。"
沈柏很有自知之明,答完以後便安安靜靜的跪著不再說話。
恒德帝盯著她看了半晌,沉聲道:"你既知曉自己言行舉止與大多數世家大族的女子不同,要想恢複女兒身,便該做好心理準備。好好學習規矩,以後乖乖在家做個聽話懂事的太傅嫡女!"
這話便是允準沈柏恢複女兒身了,沈柏立刻俯身謝恩:"謝陛下大恩,陛下寬仁大量,實乃萬民之福!"
沈柏隨口就開始拍馬屁,不過恒德帝並不受用,又說:"欺君之罪乃重罪,朕若是就這樣放過你,威嚴必然受損,朕先給你三個月時間學規矩,三個月後七夕節,朕會讓淑妃大設宮宴,到時所有世家小姐都會參加,宴上你若行差踏錯一步,朕就要嚴懲你和沈孺修。"
這是給她三個月的時間學習規矩,要強行扭正她過去十多年偽裝得來的少年脾性?
沈柏隱隱感覺不妙,卻沒有猶豫,一口應下,說:"陛下放心,沈柏一定刻苦學習,絕不辜負陛下的期望!"
恒德帝揉揉眉心,太久沒有處理公事,隻這麽一會兒就感覺有些疲倦了,他抬手揮了揮,示意沈柏退下,沈柏麻溜的起身退出禦書房。
往前走了沒一會兒,內務總管孫越海追出來,搖著拂塵說:"沈小姐且慢。陛下吩咐老奴帶沈小姐去內務府挑兩個教習嬤嬤隨沈小姐一起回太傅府,從即刻起,由她們教授沈小姐規矩。"
不是還有三個月嗎?陛下就這麽急著要讓人教規矩?
沈柏有點無語,陡然被人稱沈小姐也很不習慣,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彎眸笑笑,拱手客套道:"有勞孫總管了。"
孫越海見狀笑起,好心提醒:"沈小姐已恢複女兒身,以後就不要再如此抱拳行禮了,應該將雙手交疊放在腰側,屈膝福身才是。"
可真麻煩!
沈柏腹誹,按照記憶敷衍的福了下身,道:"謝孫總管提醒。"
她這姿勢不對,又穿著一身男裝,看著很是不倫不類,不過孫越海也不是專門教這個的,沒有多說什麽,帶沈柏去了內務府。
內務府的教習嬤嬤有好幾十個,這會兒全都被叫到一起讓沈柏挑選。
她們手下教過的宮娥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顧忌著沈柏的身份,雖然臉上都堆著笑,眼角眉梢還是有遮掩不住的凶煞之氣,看上去比孫氏可厲害多了,個個都是不好惹的。
沈柏轉了兩圈,從裏麵挑了兩個麵相看上去最溫和的嬤嬤。
兩人出列,笑著向沈柏行禮,沈柏頷首應下,跟孫越海說自己挑好了。孫越海這才笑著上前,在袖袋裏掏了掏,竟是掏出兩枚小巧精致的金令交給兩人。
孫越海說:"這是陛下給兩位嬤嬤的金令,從即刻起,二位嬤嬤隨沈小姐去太傅府住,要對沈小姐和身邊丫鬟還有太傅府所有人的言行舉止負責,有金令在,兩位嬤嬤要盡心教導沈小姐,萬不能因為沈小姐身份高貴,就心慈手軟,這樣反而會害了沈小姐,二位嬤嬤明白嗎?"
孫越海話裏有話,兩位嬤嬤都是宮裏的老人,一聽就知道陛下這意思是讓她們放開了手腳好好折騰沈柏一番。
畢竟一旦得了這金令,便是教習公主規矩都不用束手束腳,更不要說區區一個沈柏了。
兩人接過金令謝了旨,便如黑白無常一樣一左一右跟在沈柏身後,孫越海送她們出了內務府,過金淩門便止了步。
兩位嬤嬤又衝孫越海行了一禮,這才和沈柏一起朝宮外走,然而剛走出沒幾步,其中一位嬤嬤便扯著嗓子提醒:"沈小姐,姑娘家言行舉止要文雅,沈小姐的步子邁太大了,麻煩沈小姐步子邁小一點。"
這還沒到太傅府呢,就管上小爺了。
沈柏暗暗在心裏嘀咕,知道這幾日還得裝裝樣子,沒有說什麽,步子乖乖放小,嬤嬤並不滿意,說:"再小一點。"
沈柏再邁得小一點,如此反複三次,沈柏的大跨步變成了小碎步,原本一刻鍾就能走完的宮道,變成了無窮無盡的漫長道路。
沈柏繃著臉,一點笑都擠不出來,要是天天讓她這麽走路,她怕是要活活憋屈死!
強壓著脾氣走了一段路,轉過彎,顧恒舟正好帶著一隊禁衛軍走來,沈柏眼睛一亮,頓時忘了規矩,喊了一聲"顧兄",直接跑過去。
"顧兄,你怎麽在這裏?"
沈柏驚喜的問,顧恒舟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見她活蹦亂跳,沒受什麽責罰,暗暗鬆了口氣,淡淡的說:"叛軍很多,我帶人再到處清查一遍,以免有疏漏之處。"
顧恒舟說完眼皮微掀,越過沈柏看向那兩個教習嬤嬤,兩人被沈柏甩出好遠,仍保持著規矩邁著小碎步朝這邊走。
沈柏回頭看了一眼,小聲對顧恒舟說:"這是陛下賜來教我規矩的黑白無常。以後我怕是要被她們折磨死了。"
到底是在說人壞話,沈柏湊得近些,遠遠看著和顧恒舟很是親昵,那兩個嬤嬤不淡定了,微微拔高聲音提醒:"沈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要注意和世子殿下保持距離。"
嬤嬤提醒的是沈柏,顧恒舟卻往後退了一步,繃著臉嚴肅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就好好學著,畢竟恢複了女兒身,再不要像以前那樣沒大沒小了。"
沈柏:"……"
顧兄,那天你還說會想我的,現在對我就這麽冷淡了嗎?我們的同窗之誼要就此破裂了嗎?
沈柏眼巴巴的看著顧恒舟。無聲的控訴,顧恒舟卻沒理會,帶著人繼續去其他地方排查。
兩個嬤嬤追上來,念念叨叨的讓沈柏以後不要再這樣跑,實在是有傷大雅,沈柏漫不經心的聽著,出了宮,沈府的馬車就停在外麵,沈孺修站在馬車旁邊,一看見沈柏,立刻衝過來。
兩個嬤嬤先向沈孺修行禮,沈孺修頷首應下,看了沈柏好一會兒,最終揉了揉她的腦袋。隻說了一句:"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沈柏和沈孺修坐上馬車,兩個教習嬤嬤坐在外麵車轅,車夫駕著馬車慢悠悠的朝太傅府去。
宮裏剛經曆了一場血腥廝殺,城裏的百姓卻毫不知情,街邊傳來各種叫賣聲,邊關的旱情和戰火都沒有影響這裏,瀚京和記憶中一樣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麽繁榮安寧。
沈柏放鬆身體靠在馬車壁上,慢慢回味今天發生的一切,不經意間看見沈孺修唇角上揚帶著欣慰的笑。
對於她恢複女兒身的事,沈老頭還是很開心的。
沈柏心頭微暖,掀開窗簾看向窗外,讓微風吹散眼眶翻湧的潮熱。
真好啊。從今以後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歡顧兄了。
馬車很快在太傅府門口停下,兩個嬤嬤先下車,沈柏直接掀開簾子跳下馬車,兩個嬤嬤的眉頭立刻死死的皺起,繃著臉提醒:"小姐如此舉止實在是太粗魯了,以後再坐馬車,需備上腳凳,讓老奴扶小姐下車才是。"
沈柏沒當一回事,沈孺修在旁邊聽著,立刻道:"以前柏兒都是被當成少爺養,所以沒準備這些,是我的疏忽,待會兒我就讓人記住備上。"
一行人從大門進去,沈孺修打發兩個嬤嬤先去沈柏住的書韻苑安頓下來,自己則帶著沈柏去祠堂給沈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沈柏終於恢複女兒身了,第一時間當然要先給沈家的先輩報喜。
沈家的先輩都死得早,沈柏沒見過他們,對他們也沒什麽感情,和往常一樣跪下磕頭行禮,沈孺修也沒說什麽話,眼眶卻止不住的發紅,等沈柏上完香才說:"從今天起,太傅府就再沒有沈大少爺,隻有沈大小姐了。"
沈柏點點頭,並不看沈孺修,隻看著自家娘親的牌位說:"娘,女兒已經及笄,年歲也不小了,您在天之靈可要保佑女兒一定要嫁給顧兄,千萬別讓我爹和那個狐狸精攪和了我的大好姻緣啊。"
沈柏不張嘴還好,一張嘴就把沈孺修心底的惆悵愧疚吹散,怒火翻湧。
沈孺修沉著臉低斥:"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女兒家要矜持!"
沈柏才不懂矜持是什麽,懶洋洋的說:"這次在遠烽郡,我和顧兄同吃同住月餘,早就有了肌膚之親,國公大人而且也認可我了,我反正生是顧兄的人,死是顧兄的鬼,要那假矜持也沒什麽用,爹不如早點幫我備好嫁妝,等顧兄上門提親就趕緊把我嫁出去,也免得我成天在家氣你,對吧?"
沈孺修原本還打算要好好彌補這麽多年對沈柏的虧欠,讓她在自己的嗬護關愛之下好好享受做沈家大小姐的快樂,沒想到沈柏一張口就要嫁人,把他這顆老父親的心狠狠地傷了一遍。
沈孺修繃著臉說:"你才十五歲,還是個小孩子,懂什麽就要嫁人,而且你現在剛恢複女兒身,誰敢上門提親?"
沈孺修話音剛落,小廝急匆匆的從外麵跑來,驚疑不定的說:"老爺,不好了,有媒婆上門,說要求娶我們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