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養靈

  沈七哢嚓哢嚓吃完東西,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嗝兒,然後腦袋一歪,四腳朝天仰躺在桌子上,沈柏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他的腦袋,做完以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動作有點多餘。


  這家夥是鬼,又不是真的小孩兒,哪那麽容易磕疼?


  沈柏失笑,收回手,雲裳將她的舉動收入眼底,溫笑著說:"小姐不必擔心,我隻是見他魂靈有些薄弱,給他吃了點固靈的香料。"

  固靈?沈柏豎起耳朵,問:"我舅舅說我八字有點輕,容易招邪祟,有沒有什麽東西也給我吃吃看?"

  雲裳彎眸笑起,說:"等小姐學會製香術,就沒有邪祟能敢近小姐的身了。"

  得,這人是逮著機會就要勸她學製香術。


  沈柏不接話,屋裏安靜了一瞬,雲裳沉沉開口,回答沈柏一開始的問題:"世上沒有一種力量是生來就屬於正義的,任何力量都是一把雙刃劍,它是好是壞,要看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是惡還是善,而且這世上有很多人比邪祟還要可怕。驅邪除魔這四個字,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雲裳這一番話相當通透,她雖然是婦人,長相又相當柔婉,身上卻有股子超然絕塵的氣質,卻比衛如昭的慈悲多了天然的親和。


  沈柏想了想說:"這個小鬼之前在皇宮鬧了點風波,聽說君上請一個叫緣君的製香師做法驅邪,今日連告示都貼到城中了,這個小鬼會不會有危險呀?"

  沈柏不知道這兩百年間沈七有沒有害過人,就這幾天的相處而言,這個小鬼雖然算不上討喜,但也不那麽讓人討厭,要沈柏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事,沈柏狠不下心。


  雲裳掀眸,眸光溫和的看著沈柏,問:"小姐想保護他嗎?"

  沈柏拿不準主意,想了想說:"舅舅說我與他有緣,要養他千日才行,既然如此,這千日裏我是應當對他負責,約束他不讓他為禍他人,同樣的,我也要護他周全,不讓旁人傷害他。"

  其他時候的事沈柏不管,她既然答應要養這小鬼千日,這期間就不會食言。


  雲裳點點頭。篤定的說:"既然小姐想護著他,那他就不會出什麽事。"

  這樣說來,雲裳應該是比那個叫緣君的製香師要厲害了。


  沈柏放心了些,帶雲裳去找房間安置下來,正琢磨著要怎麽跟慕容麟說這個事,宮裏來人,說慕容麟已經知道雲裳來南溪的事,讓沈柏過些時日再和雲裳一起進宮。


  話是對沈柏說的,但宮人言辭之間對雲裳都非常恭敬,雖說製香師在南襄國的地位挺高的,沈柏也還是覺得雲裳在製香師裏的地位應該不俗。


  不過高人向來都很低調,沈柏也沒追問,見雲裳沒帶什麽東西。找到茶白讓她幫雲裳添置點東西。


  雲裳對身外之物沒什麽要求,跟沈柏一起認了個門兒,轉身便去了衛如昭房間。


  衛如昭和往日一樣盤腿坐在床上打坐,雲裳進屋以後直接走到他麵前,雙手合十作了個揖,柔聲道:"雲裳見過大師。"

  衛如昭睜開眼睛,眸光平靜無波,淡淡道:"我也不過是凡人一個,並非什麽大師。"

  雲裳點點頭,卻還是堅持道:"大師眉眼平和,已無剛到南襄時的偏執雜念,想必已經記起前塵往事,才能如此灑脫。"

  衛如昭抿唇一言不發,雲裳又往前走了一步,低聲說:"大師既已記起所有,當初虧欠東方家的是不是也該還了?"

  衛如昭雙手合十,說:"斯人已逝,一切都已是過眼雲煙,何苦如此執著?"

  "執著?"雲裳笑了一聲,笑聲夾著嘲諷,她冷冷的覷著衛如昭,說,"大師若當真覺得一切都已成過眼雲煙,何須行於世間,參禪禮佛行善為那人贖罪?"

  衛如昭又不說話了,雲裳收斂了一身尖銳脾性,溫和道:"其實我們也沒什麽要求,與其說大師欠了東方家的,不如說大師欠了一個人,大師行萬件善事贖罪,都抵不過換一人解脫,不是嗎?"

  衛如昭闔眼,長歎一聲:"阿彌陀佛。"

  第二日,沈柏帶茶白一起去城中給雲裳置辦東西。


  盡管最近遭遇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怪事,沈柏還是牢記自己的使命,買東西的時候暗暗在心裏把南襄和昭陵的貨品進行比對。


  南襄國光照強,雨水充沛,物產雖然豐富,但很少有適合棉麻生長的地方,貴族穿的絲綢倒是和昭陵的不相上下,但大多數百姓穿的就是粗麻衣服了,而且織造工藝也不及昭陵精細,無論是美觀度還是舒適度都落後一大截,算下來也不便宜。


  除了衣服,這邊的瓷器工藝也不是很好,杯具這些粗糙易碎不說,美觀度也不夠,不過瓷器不比衣服,要從昭陵完好無損的運到南襄國也需要耗費巨大的財力物力。


  沈柏默默計算著差價和各種成本,沈七昨天吃了東西以後一直在睡覺,不過沈柏出門的時候,他自發的掛到沈柏手臂上。


  今天多雲,日頭不算很烈,沈柏還是撐了把傘遮太陽,頭一回見她這麽講究,茶白還有點不習慣。


  兩人轉了大半天,添置了滿滿一馬車的東西,除了對比兩國的貨物,沈柏還發現今天城中走動的人明顯比昨天少了許多,而且出來的人個個也都是行色匆匆,活似城中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了一樣。


  是因為昨天那封告示麽?


  正想著,一對官兵抬著木桶路過,在一些牆壁下方潑了黑紅的液體。


  沈柏讓顧四去察看了一下,他們潑的是狗血。


  他們也不是隨便到處潑,而是有計劃的在某些特定方位潑。很像話本子裏寫的布陣。


  沈柏以前對這些奇門遁甲挺感興趣的,但這會兒沈七抱著她的胳膊安睡著,看見這些她隻覺得詭異不安。


  "早些回去吧。"

  沈柏低聲說,放下車簾不再看外麵的情況,顧三立刻駕車回驛站。


  驛站裏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隻是周玨帶著禁衛軍走了,值守的人變成了慕容麟派來的親兵。


  顧三顧四和茶白一起把買來的東西全部搬進雲裳房間,茶白泡好一壺熱茶放到桌上然後退下,雲裳坐在窗邊在研磨一種朱紅色粉末,周身氣質恬淡寧靜,沈柏不安的心慢慢回落。


  雲裳回頭看了她一眼,柔聲問:"小姐出門受驚了?"

  沈七聞到味道,哼哼兩聲吧唧著嘴睜開眼睛,而後蹦到桌上伸出爪子想沾那粉末吃,雲裳輕輕拍開他的手,說:"三日吃一次就夠了,不可貪心。"

  沈七呼呼爪子,瞪著雲裳,明顯不高興,沈柏走過去,直接給了他一記暴栗:"說了不能多吃就是不能多吃,這可是你姑奶奶,瞪誰呢。"

  沈七被打得晃了晃,小嘴高高翹起,挪動小屁屁,背轉過身耍脾氣不理沈柏了。


  隻是不理人,倒是比之前一言不合就齜牙咧嘴好多了。


  沈柏在他後腦勺上戳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小孩兒的壞脾氣都隨誰。


  雲裳被兩人的互動逗得眼眸微彎含了笑意,沈柏這才擔憂的說:"我剛剛看到外麵有人在到處潑黑血,像是在布陣,我沒見過這些,總有點不放心,之前我聽五皇子說,這位緣君是南襄國目前最厲害的製香師,姑姑對他了解嗎?"

  就算其他人不能看到沈七,沈柏能看到,沈柏也還是覺得自己隻是個獲得了重生機會的普通人,製香術、驅邪除魔這種事離她太遙遠了,她還一點都不了解那個緣君,就算有衛如昭和雲裳兩個高深莫測的人在,沈柏還是對未知的一切感到擔憂不安。


  雲裳把那些粉末用盒子裝起來,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撥浪鼓給沈七玩兒,然後柔聲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東方家沒有出來走動,隻聽說過這個緣君的名字,沒有見過他本人,他的製香術的確不錯,但製香術是起源於東方家的,東方家有綿延兩百餘年的經驗,在這方麵,小姐大可不必擔心。"

  製香術起源於東方家,換句話說,製香師的鼻祖在東方家,就算緣君再厲害,見到東方家的人還不得尊一句祖師爺?


  沈柏一顆心回落,卻見雲裳麵上的柔和神情微斂,眉眼染上些許冷意,一字一句的說:"他若非要與東方家為敵,我自會替小姐好好教訓他一番。"

  從昨日見麵,雲裳就是一副溫和柔潤的模樣,這會兒說話卻是氣勢凜然,自骨子裏散發出讓人不敢輕視的傲氣。


  這是東方家的人才會有的底氣。


  沈柏暗暗咋舌,而後有點想不通,這個緣君驅邪也隻是針對沈七這個小鬼,怎麽就是在和東方家為敵了?


  這個念頭隻是飛快的在沈柏腦子裏閃現了一下,沒等她抓住。雲裳又說:"小姐若還是不放心,我可以教小姐一個法子,在關鍵的時候,小姐可用此法幫小公子定魂。"

  沈柏立刻追問:"什麽法子?"

  雲裳朝沈柏伸出手,說:"我需要小姐一根頭發。"

  一根頭發多簡單啊。


  沈柏立刻拔了一根頭發放到雲裳手上,雲裳握住,又讓沈柏從沈七光溜溜的腦門上拔了一根頭發,而後將兩根頭發纏在一起,纏到一半的時候,雲裳問沈柏:"小姐之前可贈過頭發給別人?"

  沈柏如實說:"來昭陵之前,我與夫君互換了頭發作為信物隨身攜帶,有什麽問題嗎?"

  雲裳意外的看著沈柏說:"小姐分明還是處子之身,怎麽會已經有夫君了?"

  無論在哪個國家,女子與人私定終生都不是什麽好事,沈柏卻一點也不羞怯窘迫,坦然道:"我與他互訴衷腸,但有其他事幹擾,現在不便舉行婚禮,便私下拜了天地,他是個很有擔當和責任感的人,日後會風風光光迎娶我的。"

  沈柏的眼眸澄澈,裏麵全是愛意和堅定,好像不管發生什麽,她都會堅定不移的和她口中那位夫君在一起。


  雲裳囁嚅了下唇,片刻後釋懷的笑道:"小姐都如此說了,那定然是位很優秀的郎君,小姐嫁給他,此生一定會很幸福的。"

  說著話,雲裳拔了一根自己的頭發,和沈柏還有沈七的頭發纏在一起,然後雙手合十,在掌心糅合了一下,一股淡香溢出,雲裳抓住沈柏的手,在她小拇指上畫了個圈,沈柏小拇指上立刻出現一圈紅印,像是從肉裏長出來的。


  雲裳說:"請小姐如我這般,在小公子手上也畫一個圈吧。"

  沈柏抓住沈七的左手,在他胖嘟嘟的小拇指上捏了一下,沈七的小拇指上也出現一圈印子,不過是純黑色的。


  "這是連心術,小公子一般不會離開小姐的視線,若是哪天小姐找不到小公子了,可以催動這個感應小公子的方位。"

  沈柏動動手指,沒感覺有什麽不一樣,好奇的問:"這個要怎麽催動?"

  雲裳說:"小姐隻要凝神,在腦海裏想著小公子就好了。"

  沈柏試了一下,許是沈七現在離她太近了,她什麽都感應不到,不過她直覺雲裳不會騙自己,沒再追問,感覺氣氛有點沉悶。轉移話題說:"雖然常人不能看到這小鬼,但他一直光著身子也不好,姑姑可知要怎麽把衣服給他穿上?要燒給他嗎?"

  魂靈一般是不用穿衣服的,畢竟他們不是真的活著,雲裳沒想到沈柏會在意這個,柔聲說:"已經故去的人是收不到燒給他們的東西的,小姐要給小公子做衣服,得先學製香術。"

  又來了。


  沈柏有點頭大,期盼的看著雲裳說:"這製香術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學會的,姑姑能不能先變一套衣服給他穿上,我以後再慢慢學?"

  沈柏本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雲裳卻搖頭說:"小公子認小姐為母,隻會接受小姐的靈法。與小姐一人親近,給他衣服雖然簡單,但小公子會以為我要傷害他,說不定會暴怒傷人的。"

  沈柏眉心一皺,提出質疑:"他也不是隻和我一個人親近,平日無事,他也會趴舅舅脖子上,還有還有,之前送我們來這裏的還有個叫周玨的護衛,周玨看不到他,他也經常趴周玨脖子上。"

  雲裳說:"那是他們天生氣場與旁人不同,所以小公子喜歡他們。"

  得,這麽麻煩,那還是先光著屁股吧。


  沈柏還是沒打算這個時候學習什麽製香術,跟雲裳說了會兒話,她安定下來,沒那麽擔心了,便帶著沈七回自己房間待著。


  幫衛如昭做的佛珠已經被沈柏打磨成一顆顆拇指大小的圓球,沈柏先拿了一顆試手,準備在佛珠上刻點佛印紋路,這樣也能顯得好看點。


  沈七對這些圓球很感興趣,坐在旁邊雜耍似的讓圓球懸空轉起來。


  沈柏隻讓他小心點沒鬧得太過便沒過多阻攔,小孩兒嘛,鬧騰一點都是正常的,更何況這個小鬼孤零零飄蕩了兩百來年,好不容易有的玩兒了。能盡興玩玩也好。


  沈柏是坐不住的性子,唯一能安靜下來的就是雕刻。


  說來慚愧,她的雕刻技藝最好的展示機會是給鎮國公刻了個牌位。


  凝神做正事,時間不知不覺就流逝得很快了,晚飯是茶白送到屋裏來的,沈柏飛快的吃完,點著燈繼續刻東西。


  粗略的刻完第一顆佛珠,已經是後半夜了,沈柏眼睛酸脹得厲害,把木屑收好,再用帕子把佛珠擦幹淨,佛珠上的紋路清晰的映入眼簾,現在不夠精美,還要細細打磨,不過比沈柏預期的要好。


  重活了一世,還在手上的技藝還沒完全丟掉。


  沈柏把佛珠收好,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準備熄燈睡覺,扭頭卻看見沈七躺在床邊,蜷縮成一團,身上已經有了一層白霜,像是突然發黴了。


  沈柏一驚,大步走到他身邊,伸手一摸,觸到一片冰寒,沈七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凍僵了。


  "小鬼。你怎麽了?是不是亂吃什麽東西了?"

  沈七緊閉著眼沒有回應,沈柏立刻把他抱起來,轉身要往外走,悠揚的琴聲從屋外傳來。


  那琴聲並不刺耳,反而非常空靈,沈柏並不覺得討厭,隻是這個時辰撫琴,再好聽的琴聲也擾民了些。


  沈柏抱緊沈七,拉開房門走出去,第一反應是去找雲裳,然而剛跨出房門一步,就聽見沈七痛苦的嚶嚀。


  沈柏立刻退回來,發現沈七白白淨淨的那半邊小臉多了一條血痕。


  這小鬼本來就被毀了半邊臉,這會兒還專挑人家好看的那半邊臉下手,真是太過分了!


  沈柏有點生氣,抱著沈七衝屋外的人喊話:"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妨光明正大的現身,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下黑手算什麽本事?"

  沒人回應,不過那琴聲也戛然而止,沈柏警惕的看著屋外,沒多久,一個穿著藍白長衫、背著古琴的男子從天而降,他的琴弦絕非俗物,在夜色中散發出瑩潤柔和的淺淡白光,仙氣斐然。


  男子的容貌生得極好,鋒眉,鷹眼,挺鼻,薄唇,五官立體,背著琴弦懸在空中,衣袂翻飛不知道要迷了多少小姑娘的眼。


  沈柏抱著沈七被凍得透心涼,一點也沒被迷惑。


  她定定的看著男人,朗聲問:"閣下可是緣君?"

  男人沒有回答沈柏的問題,眸光清冷的看著沈七說:"緣起緣滅皆有天理注定,我會來此,皆因姑娘懷中的邪祟。"

  沈柏冷笑,反唇相譏:"你說他是邪祟就是邪祟了?這小鬼喝了我的血,喚我一聲娘親,與我結了塵緣,這也是上天的旨意,難道我們頭頂的天不一樣,憑什麽你遵循的天理比我的要大?"

  論吵架,沈柏還沒怕過誰。


  沈柏說完不等男子回應又繼續道:"再者說,你說他是邪祟,總要拿出他傷天害理的罪證,就算你拿出來了,還要尋根朔源,當初到底是誰連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孩兒都不放過,將他害得成了如今這樣。"

  這人要講因果,沈柏就跟他論因果。


  認真說起來,那個害沈七變成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沈柏理直氣壯,條理清晰的講道理,男子卻沒有聽進去,將背上的琴放下,盤腿懸在空中,雙手放在琴弦上,看著沈柏一字一句的問:"所以姑娘是鐵了心要護著這個邪祟了。"

  什麽叫鐵了心要護著邪祟?


  小爺這是在跟你講道理,你這個人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沈柏有點不爽,見他也不是想廢話的樣子,抱著沈七沉聲說:"我今天就要看看,天道究竟要奈我如何!"

  話音剛落,男子動手開始撫琴。


  琴音還是和方才一樣空靈悠揚,沈柏卻敏銳的從中嗅到了肅殺之氣。


  自詡要除魔衛道的人。露出殺招的時候,也毫不慈悲。


  這琴音對沈柏這個常人沒什麽影響,沈七卻痛苦的皺緊眉頭,痛苦的哼叫起來。


  沈柏幫忙捂住它的耳朵,溫聲誘哄:"小七別怕,娘親在這裏,不會有事的。"

  說完,一記尖銳的哨聲擾亂琴音。


  大片大片雪白的花瓣自空中飄落,鸞靈花的花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男子按住琴弦,沉聲開口:"東方門主,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一把油紙傘出現在空中,雲裳踩著油紙傘出現在男子身側。


  她的姿態輕盈靈動,看背影如同二八少女。衣袂翻飛美不勝收。


  花瓣懸浮在二人周圍,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將這一幕映照得夢幻絕美。


  沈柏抱著小七大喊:"姑姑,別心軟,揍他丫的!"

  "是,小姐。"

  雲裳頷首應下,素手一抬,懸浮在空中的花瓣高速運轉起來,很快將男子籠罩其中,男子立刻撫琴應對,音波如薄刃,將花瓣全部絞碎,然而細看之下。男子的衣衫也被花瓣割裂出不少口子。


  花瓣被粉碎,紛紛揚揚灑了一地,男子臉頰出現一道細小的口子,仔細對比,和沈七剛剛臉上的傷口一模一樣。


  男子抬手,擦了下臉上的傷痕,眯著眼睛看著雲裳,問:"我是奉君上之命驅除禍害大皇子妃的邪祟,東方門主這是要與君上作對?"

  男子拿慕容麟壓人,雲裳並不害怕,飄然來到門口,神色平靜的說:"東方家對君上是否忠心,君上自有感知,我會出手,緣君便該知曉這是東方家要護著這個孩子,緣君若是不依不饒,便是與整個東方家作對。"

  緣君臉上的傷口沒停,又湧出血來,無聲的僵滯片刻,男子收了琴站起來,沉聲說:"既然東方家都出麵了,這件事便不是我憑一己之力能解決的,門主自行進宮向君主交代吧。"

  緣君說完轉身離開,確定他走遠了,沈柏連忙說:"姑姑快看看小七,他渾身都凍僵了。"

  雲裳走進屋裏,看了沈七一眼,讓沈柏把他放到床上,而後割了沈柏的手指,用沈柏的血兌了之前研磨的粉末給沈七喂下。


  沈七身上的白霜很快消散,身體也慢慢暖和起來,沈柏鬆了口氣,忽然聽見雲裳說:"我去城裏轉了一圈,發現這次做法布的陣與之前有些許不同,還想仔細查看,卻發現這陣已經被人搶先破壞了。"

  沈柏立刻問:"是不是舅舅?"

  雲裳搖頭,許是因為有她在,衛如昭沒有要插手這件事的意思,剛剛那個哨音來得很突兀,讓她有點介意。


  似乎有人在暗中保護沈柏和沈七。


  雲裳都想不明白的事沈柏就更想不明白了,想起緣君的話,沈柏有點擔心,問:"沈七畢竟傷害了大皇子妃,君上會不會為難姑姑啊?"

  皇家和世家大族不合這是常有的事,但沈柏到底是昭陵的人,要是慕容麟一怒之下,對昭陵有什麽不滿,發起戰事就不好了。


  沈柏雖然不希望沈七魂飛魄散,但更不想因為自己給顧恒舟帶來什麽麻煩。


  若是真要在兩者之間做選擇,沈柏肯定是會選顧恒舟的。


  沈柏的表情有些凝重,雲裳安慰道:"小姐不必擔心,有東方家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沈柏點點頭,莫名感覺自己抱住了一條很粗壯的大腿,可以在南襄國橫著走的那種。


  第二日一早,宮裏就來人請沈柏和雲裳一起進宮。


  沈七後半夜就醒了,許是昨夜嚇到了,一直掛在沈柏背上,他渾身還是往外冒著寒氣,倒是讓沈柏一點都不覺得熱了。


  她草草洗漱了一下,換了身衣服便和雲裳坐馬車進宮。


  慕容麟在禦花園設了宴,慕容齊和洛璃都在。


  兩人走過去,雲裳隻頷首向慕容麟行了一禮。


  見到一國君主都不用叩拜,沈柏是真的相信雲裳和東方家的地位很高了。


  沈柏繃著臉沒有露出情緒,正要跪下行禮,慕容麟說:"這裏沒有外人,沈小姐不必多禮。"

  沒有外人?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外人嗎?


  沈柏腹誹,倒也沒有堅持,挨著雲裳落座。


  剛坐下便聽見慕容麟說:"本王聽說門主看上那個魂靈了,東方家不是一直都不讚同養靈嗎?門主怎麽突然要破例,可是這個魂靈有什麽獨特之處?"

  沈柏不知道養靈是什麽意思,一直趴在她背上玩頭發的沈七卻是渾身一震,周身的寒氣瞬間變得凜然起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