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嗬嗬嗬嗬.……”
咣當一聲，手中的幻蝶劍無力的掉落在地，白霜蝶帶血的唇間卻喃喃低語。
“為了繼承完整的神蝶之魂，我不惜以身犯險，深入傳承祖地數年。為了修成這源神天的頂級神訣蝶魂典，我拚命苦修。”
“當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打敗方青天時，卻發現這神界的年輕一代，居然還有你這麽一號人。”
“原來.……咳咳……原來這世間竟有如此之多人外之人.……”
白霜蝶說話之間已是咳嗽不止，一抹慘淡笑容自其傾世玉顏上浮現，落敗之人，言語何須再壓抑顧忌：“我傾二十年努力，終得完整神蝶之魂，修成蝶魂典，掌握幻蝶劍，引為一生榮耀。”
“可為何……此劍，竟如此孱弱……”
數語過後，白霜蝶的氣息已是變得虛弱無比，渾身神力也因為重傷而變得混亂不止。
夜淩辰聽完這些話後，眼神微恍，歎了一口氣後，身上竭力凝聚的神力不知不覺間消散，原本欲將白霜蝶震下審判台的手臂在臨近之時卻是緩緩伸出，接住了正在倒下的白霜蝶。
失力的軟軀倒入夜淩辰的臂彎，鮮血很快將他的衣袖染紅。夜淩辰收回陰陽神火，眼神一陣複雜的閃爍。
白霜蝶的眼瞳逐漸恢複焦距，察覺到自己竟躺在夜淩辰的懷中，她全身顫栗，一拳砸向夜淩辰的麵孔。
但她元氣巨損，神力潰散，這一拳根本綿軟無力，夜淩辰一伸手，便輕輕擋下，緩緩的道：“白姑娘，我們之間，本無冤仇。今日之舉，皆因你的好勝逞強之心而起。”
“說句實話，即使再來一次，我依舊選擇並且可以徹徹底底的擊敗你。但你敗於我手，並非是你修行不佳，幻蝶孱弱。而是你的好勝之心，蒙蔽了你對劍道一途的追逐之心。”
“劍，乃百兵之君。劍道一途，需心如明鏡，一心執著，不為外物所影響，不為牽涉所羈絆，如此方能心向坦途，走出屬於自己的劍道。”
“道無形無象，無處不在，沒有邊際。但它又無時不在，無始無終，是最大的虛空。”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道是世界處在原始狀態中的混沌未分的統一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於我而言，道以修陰陽，一陰一陽謂之道！”
混沌識海，就是道之所在。而道，一直就處在自我的意識之中，雖然很多人無法理解，道為何就是混沌，但是其實他們自己追尋的東西，一直就在自我的意識中，一直在自我心中。
“天地有天地的道，我有我的陰陽道，你有你的蝶劍道，修道，實則就是苦練自己的本心，壯大自己的意誌。當有朝一日，自己的本心和意誌連天崩地裂也無法撼動之時，自己的道方可大成！”
他直視著白霜蝶的眼睛，字字真誠，如誦梵音。而且，他的聲音雖然不重，卻深攜神力，觀戰席的每個人都在呆然之中，聽得清清楚楚。
源初神王眼波劇蕩，胡須微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夜淩辰的這幾句教誨之語，對白霜蝶意味著什麽……
另外，此子對於武道一途的感悟，竟如此之深。所有在場聽聞之人，年輕武者皆是一臉呆滯，眼神茫然，似是根本無法理解這等高深之語。但片刻過後，許多天才皆是眼中充滿感激之色。
而年長武者下至長老，上至神王，無不是眼神劇烈波動，心中感慨萬千。
夜淩辰寥寥數語，不僅寬慰了白霜蝶的落敗情緒，而且將其從武道歧途拉扯了回來，同時還對在場眾人醍醐灌頂。
白霜蝶唇瓣張開，雙眸如蒙著一層迷霧，但迷霧之下，那股本還未消散的好勝逞強之心，妄自菲薄之意已是漸漸消散：“夜淩辰……你……”
這時，她的身體一顫，臉上忽然出現驚恐之色。她的衣裙在和夜淩辰交戰之中，不僅遍染鮮血，且早已粉碎，完全依靠神力封結才依舊穿戴在身，此時神力完全潰散耗盡……
夜淩辰眉頭一動，迅速察覺，手掌在她身上快速一拂，以剩餘的神力將她的碎衣重新封結，然後又不放心的從儲物戒指中抓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披裹在她的身上。
白霜蝶唇瓣嗡動，呼吸微弱，迷蒙的眼瞳中似乎是帶有了一些感激，替代了先前那仿佛永遠不可能消失的倔強：“沒想到不知不覺間，我竟已誤入歧途……”
“明明你與我年紀相仿，咳咳.……為何對武道的理解竟如此深刻.……”
夜淩辰本欲解釋，但思索過後卻忽然微笑了起來：“關於此事日後有機會我們再行探討，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先養好自己的身體。”
他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起白霜蝶的頭發：“現在，先好好睡一覺吧，不要總是那麽逞強……”
他目光溫和，聲音輕柔，如在安撫一隻任性的小貓。
“你……”白霜蝶唇瓣大張，迷蒙的眸光一下子變得無比混亂，全身劇顫，似要掙紮。
但她的掙紮持續了沒多久便軟了下來，螓首歪伏向夜淩辰的胸口，徹底昏睡了過去。
不知是傷重至此，還是無法承受夜淩辰的所言所行。
“呼……”夜淩辰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真是個可怕又麻煩的女人。
希望多少可以改變一下她的這般心態吧，否則，她不僅對自己，對別人亦會是個極大的麻煩。
觀戰席眾武者麵麵相覷，數息之前，全場壓抑無比，盡皆駭然驚恐。但任誰都沒有想到，這場一波三折的至尊之子對決，竟又忽然以這種方式而完結。
“白霜蝶昏迷……夜淩辰勝！入眾神之會最終決戰！”
光輝神使一聲宣讀，頓時激起無數喧囂。
“勝了！夜兄勝了！”火雲衫第一個大吼出聲，興奮的高躍而起。
“這小子實在是……”火焚天大大咧著嘴，雙手不斷抓撓著腦袋，激動的不能自已。
“夜淩辰的名望……這下又要大增數倍了。”柳無道歎道，目轉玄神天眾人：“玄冰殿得此驕子，何其之幸啊。”
“哈哈哈哈哈。”方山聽得這些恭維之語，手撫長須，大笑不止。
觀戰席上，下至低等天域，上至三大天域，已無人坐得住。繼林軒之後，又一個至尊之子敗於夜淩辰手下。而白霜蝶遠不同於林軒，在兩人交手之前，真的沒有任何人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他們臉上、眸中的驚色，許久都無法散去。
“可歎，可歎啊。”這聲讚歎，赫然是來自古劍神王南宮易：“陛下，若是此次沒有此子參加，這場眾神之會，怕是要失色七分啊。”
古劍神王說的甚為直白，神帝陛下也是緩緩頷首，笑道：“本帝一直自詡目納萬星，沒想到卻出現了一顆千古難遇的明珠啊。”
“陛下，以你之見，夜淩辰此子究竟異在何處？”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出言問道。此人衣袍上並鑲日月，氣息浩瀚如海，赫然是光輝神使中唯一達到武神境九級的大神使。
神帝微微一笑，笑的頗有些神秘莫測：“夜淩辰與方青天之戰，本帝萬分期待。”
神帝未回答，大神使也未再問，同樣笑了起來。
夜淩辰知道自己戰勝白霜蝶會引發怎樣的轟動，絕對還要勝過自己戰勝林軒的那一戰。所以，他的反應很淡，內心鬆了一大口氣的同時，卻也沒有太強的波瀾。
夜淩辰把昏迷的白霜蝶抱起，浮空來到了源初神王身前，輕輕一推，將白霜蝶推給了源初神王：“源初神王前輩……晚輩得罪了。”
源初神王將白霜蝶帶起，靈覺掃了一番她的狀況，臉色明顯的鬆弛了下來。
看了一眼夜淩辰，源初神王輕輕開口：“夜淩辰，多謝你對蝶兒說的那番話。”
聲音很淡，但這番話並非傳音，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是源初神王當著神界眾神之麵，給予夜淩辰的一句真誠感謝。
因為他心中清楚，若夜淩辰沒有那幾句開導勸慰白霜蝶的當眾話語，她將深陷自己的深淵，很可能誤入歧途無法脫出……
音猶在耳，源初神王已遠遠離去。夜淩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也是轉身離去。
“青天，看來，你有對手了。”尹夢瑤手掌輕按在方青天的肩膀上。
“嗯。”方青天緩緩點頭，目視著審判台中心的那個身影：“夜淩辰……這場眾神之會，遠遠出乎我的意料，真是有意思的很。不過，我是不可能會敗的。”
“今日之前，白霜蝶也一定如此認為。”尹夢瑤淡聲道。
“師尊放心，師尊多次教誨，無論對手是誰，都絕不可妄大輕敵，青天絕不敢忘。”方青天雙目一閃：“最後一戰，我會好好準備。”
看台上，夜淩辰已飛至雲清月身邊，剛剛落地便感覺一股冰寒而輕柔的氣息將他全身罩住：“夜淩辰，你沒事吧。”
夜淩辰微笑道：“當然沒事，這種傷，對我根本不算什麽，隻是消耗有點大。不過你放心，下一戰之前定可完全恢複。”
“先回去療傷。”雲清月早知夜淩辰身軀異於常人，但他依舊看上去虛弱的有些駭人，於是不敢耽擱，強行帶起夜淩辰，遠遠飛離。
……
這一屆眾神之會，誕生了一個新的至尊之子，他在神界各天域引發了巨大的震動，在普通天域和中等天域更是被視為千古未有的驕傲，近乎到了被神話的程度。
而與白霜蝶一戰，原本就盛到極點的光環，又在一夜之間更加耀眼了數倍。
一個出身玄神天，師承玄冰殿的年輕武者，卻在審判台上連敗兩大至尊之子，這在神界曆史上，對三大天域之外的其他天域而言，簡直就是天賜的奇跡。
毫無疑問，玄神天這個名字，已是達到了亙古未有的高度，玄冰殿之名亦是在整個神界變得如雷貫耳。
夜幕沉下，夜淩辰端坐庭院之中，周圍是一個雲清月親手設下的冰凰結界。
他閉目凝息，恢複著傷勢和神力。雖然受傷加之消耗巨大，但對他而言，很快便可完全恢複。
夜淩辰如今在神界的盛名已如天空皓月一般，若在他處出現，必定引發震動。但身處審判空間，又是眾神之會期間，沒有人會打擾他。
夜淩辰凝心恢複之時，並不知道星空之上，有一道眸光在遠遠的看著他，而且已經看了很久。
他立於雲端之上，整個人完全融於黑夜，無形無息，此時縱然有一個神王從他身側十丈之內走過，都不一定能發現他的存在。
而能將自己的存在與氣息隱匿到如此程度的，整個神界或許唯有寥寥數人可以做到。
神帝淩梵天！
夜風吹起，帶起一抹寒涼。他征征的看了夜淩辰一會兒，終於轉過身，無聲離去。
曾經他也有過一個極其耀眼的兒子，如同現在的夜淩辰一般。曾經為了一個上古神器，不惜以身犯險前去爭奪。
他知道他為何如此……但，這不是他想要的，反而是他最害怕看到的結果。
後來，到了那種境地，他已無法改變和阻止。
淩辰……夜淩辰.……
真的是巧合嗎？
他閉上有些累意的眼眸，傾聽著自己心緒混亂的聲音，消失在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