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喬婉容, 你作為本案的受害人,卻閉門謝客不配合本官與施大人的查案。如今又突然出現在公堂之下,可是有什麽話說?”葉大人一拍驚堂木問她。
喬大人黑著臉:“葉大人,作為主審你不應該在問話中夾帶私貨, 有意引導!”
“本官不過正常詢問罷了, 喬大人你未免太過敏感,難道是怕令愛說出什麽?”
“葉大人, 請你自重!小女的遭遇已經夠淒慘, 她不該在此淪為眾人笑柄!”
“喬大人,此案牽連甚廣, 本官問清楚也是顧全大局!”
任由他們堂上吵翻了天, 喬婉容始終低著頭。
卻忍不住偷偷抬眸,打量了離自己不遠處的俞則寧。
當對方察覺到她的目光要收回來時,她又立刻先將視線撤退了。
其實, 喬婉容十分心虛。
她剛剛在外頭聽了半場堂審,原本以為俞則寧為表清白, 會說出那日在廂房之中還有第三個人在。
雖然不確定他有無看清那人是誰,但明明隻要他說出來,成為眾矢之的的就隻會是自己。
那日在太學也是如此,為何寧願遭人誤解, 他也不為他自己辯駁?
喬婉容想不通, 她與俞則寧雖同為太學的學子, 但本就不熟。
若不是那日他誤打誤撞進了那間廂房……恐怕自己永遠也不會與他有交集。
他們之間毫無交情可言,俞則寧明明沒理由護著她, 卻始終用沉默的方式給她留了尊嚴。
喬婉容站在公堂之外時就想, 若自己再不站出來, 恐怕就是一死也還不請他了。
想到此處, 喬婉容深歎口氣,終於開口說道:“大人,民女有罪!俞二公子他……沒欺辱過我,是我誣陷了他!”
此話一出,打斷了葉大人與喬大人之間你來我往的爭鋒。
“你說什麽?!”喬禮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是不是俞家人拿錢收買你,或是威脅你?為了給他兒子洗脫罪名,讓你到堂上胡言亂語來了?”
“喬大人,雖然我如今在這堂下的身份隻是一名狀師,也不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汙蔑。”俞中天幽幽地道。
笑話,這是你自己的女兒!
她親口所說的話若不是她自己想說的,誰又能收買?
施大人迫不及待問:“喬小姐,這裏可是公堂上,你能保證自己所說為真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誰收買我!”
喬婉容依舊不敢抬眼去看她爹,可想後者一定已是怒容滿麵。
她的聲音雖柔弱卻很堅定,她今日來就是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就當是活著的最後一天,隻要能替俞二少洗清冤屈她便了無遺憾,這樣一想便能鼓起勇氣繼續在這堂下說話了。
“那為何你在太學時,卻一口咬定是被俞二少/奸/汙呢?”施大人繼續問她。
“我……”喬婉容攥緊了自己藏在袖中的纖纖素手。
“我那日……我那日是在廂房裏與旁人……偷/情,結果不小心被俞二少撞見……我怕他會說出去,所以汙蔑他……”
“婉容!你!……住嘴!”
若不是穿著官服,若不是這麽多人在,喬禮恨不得撲下去捂住她的嘴。
這丫頭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嗎?
她究竟還要臉不要?!
就算是她自己不要臉,喬家人的臉還要呢!
這可真是平地一聲雷,議論之聲在太學學子之中炸開了。
隻有一向溫潤的三皇子,他盯著說出所謂‘真相’的喬婉容,微微蹙著眉。
“原來如此,真相如喬婉容所說,那俞二少還真是被冤枉得好慘!喬大人,令千金親口承認汙蔑了人,你怎麽說?”葉大人眉宇間頗有些鬆快與得意。
在他看來此案可以下定論了,事態的發展讓人始料未及,但恰好是衝著他希望的那個方向。
俞則寧是被汙蔑,那他不必因此案而得罪俞相。
至於喬禮這個小小禦史,根本不足為懼,接下來他一定要好好為相府的二公子討個公道。
喬禮此刻臉比鍋底黑,卻要在這公堂之上強撐著:“葉大人,小女不知受了多大的刺激,她如今依然神誌不清了,所說的話不能信。”
“喬大人,你看受的刺激比較大啊!不如找個大夫來為你和令千金都把把脈,究竟誰的話比較可信?”葉一彰此刻渾身輕鬆,還有心情揶揄他。
俞則寧震驚地看著喬婉容,也沒想到她今日居然會在公堂之上說出這些話。
可她說與人偷情,自己那天明明見她是……
俞則寧薄唇微啟,似乎是要說什麽。
但是喬婉容卻衝他搖頭:求你了!什麽都別說,就當是幫我最後一回……
看到了她眼底深深的恐懼,俞則寧:“哎!”
這兩人一來一回的眼神交流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除了俞相!
“葉大人,喬大人,先不要為其他事耽誤了。我們當務之急是將案子審清楚,既然喬小姐說俞二少並未欺辱你,那他的貼身玉佩落在廂房是怎麽回事?”
“玉佩是我撿到的,為了能將他/奸/汙我的罪名坐實,也是我偷偷將玉佩丟在廂房內作證物。”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冤枉她,今日又為何要主動站出來為他澄清呢?可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或威脅?”
施大人問這話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便瞥過俞相。
他知道此人總有許多的辦法,可若是用來模糊是非,就算施大人私下在心裏偷偷佩服他,在堂上他也決不允許有人隱瞞真相。
但喬婉容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人指使威脅我,我是自己決定要來認罪的。”
“那你可知道,當堂認下汙蔑之罪後會有什麽後果?”
喬婉容點頭:“大人,你把我抓起來吧。”
施世恩看著這喬家千金,雖然她是十分痛快地認了罪,但是多年辦案的直覺總讓他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不止是他,連圍觀的太學學子也大部分不信。
“喬婉容平日在學堂裏最是內斂安靜,也沒見她與哪個男子交往過密,她怎麽會跟人偷/情呢?”
“打死我也不信,看她根本不像水性楊花的女子。跪在堂下瑟瑟發抖的樣子,更像是有把柄落在了人家手裏。”
“要我相信,除非把跟她真正偷/情的那個人找出來。”
“沒錯,若是找不出那人,我就認為所謂真相不過是杜撰的,肯定是俞相用了非常手段讓喬婉容替俞家二少認罪,他什麽做不出來?”
恰好聽見這話的俞中天:“???”
名聲不好是欠了誰嗎?
洗清冤屈不夠,還得給你們這群兔崽子找出元凶,才算清白?!
俞佟佟和俞蓮兩個小姑娘蹲在公堂一角,看到這兒就知道二哥哥應該沒事了。
“可婉容姐姐怎麽辦?”俞蓮擔憂道,“她是為了幫二哥,不能讓她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沒事的。”
俞佟佟拍著小胸脯保證:“爹爹一定會幫忙的。”
俞蓮也聽小六說過,之前爹爹是如何在公堂上幫助小三藏母子。
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喬婉容自己不願說出真相的話,沒人幫得了她。
“都給本官安靜下來!”葉大人一拍驚堂木,“既然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喬婉容也自己招認了罪行,那本官現在宣判!”
“慢著!”
“是何人在擾亂公堂?”
葉大人順著剛才傳來那句話的方向望去,就見是蕭雅定走了出來,頓時又不好發作。
“大人,我認為此案應該還有內情!”
雖然不知道具體指什麽,但是三皇子說有內情,那麽肯定就有。
她們是勸說喬婉容來揭露真相的,而不是看她來犯傻的,蕭雅定不由得提高了聲音道:“婉容,還記得來之前說過的話嗎?我們做你的後盾,如果受了任何的委屈盡管講出來!”
聞言,喬婉容的身子一震。
俞則寧也小聲告訴她:“今天或許是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了!隻要你說出來一定能討個公道,趁我爹在!堂上都是他的死對頭!他不會讓他們好過,懂了嗎?”
“……”
喬婉容將指甲狠狠掐進自己手心,當心緒正為這話猶豫波動,又聽俞相道:“方才周太傅可是親口答應的,若是找出元凶他必定親手將那人鞭笞五十。”
眾人都不明白,俞相突然提起這話幹什麽?
就算證明了俞則寧的清白,那真正的奸夫卻未浮出水麵。
喬婉容打死也不肯交代,那人又怎麽可能乖乖站住來?
周太傅隻當俞相是在挖苦自己,他重‘哼’一聲,既然之前敢承諾,他現在就敢認。
“若是讓我將此人揪出來,何止鞭笞五十?我還要押他□□示眾,在烈日底下暴曬三日,以儆效尤!”
太學是聖潔之地,如今卻遭人玷汙,周太傅內心將這對奸/夫/淫/婦淩遲的心思都有。他回去就準備肅清學風,若不將人找出來重罰,此風必將猛漲,那學堂還成什麽樣子?
隻是此人,究竟是誰呢?
“大人……我……我還有話要說。”
喬婉容緩緩抬起頭來,取下礙事的麵紗,眾人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麵。
“你這個混賬……還說什麽?你,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喬禮已經讓她氣得嘴都歪了,真後悔那晚沒讓她死了算了。
上吊自盡至少能全個名聲,可惜不知怎麽偏偏讓人給救了下來……
喬婉容抬起眸子看向堂上,無視她爹幾乎想把她活吞下去的警告目光,視線緩緩向右,掠過幾位大人,最終落在周太傅的身上。
“夫子,我若是說出真相,您能答應為我做主嗎?”
看她這模樣似乎另有內情,周太傅之前就覺得此事存疑。以喬婉容的性子,她多半不是自願的。
當即周太傅就正氣淩然地承諾道:“你隻管說,夫子替你做主!”
要是讓他知道究竟哪個兔崽子幹的,非將那人剝皮抽筋不可!
得到周太傅親口承諾,喬婉容這才敢將目光繼續往右移,正好對上一雙陰鷙如毒蛇般的眼睛。
她渾身恐懼地一顫,差點又落荒而逃。
但喬婉容咬牙告訴自己,這回不能躲,否則這個噩夢會一輩子纏著她,再也逃不開了。
她其實從剛剛站出來跪在這裏開始,就在將自己抽絲剝繭,將渾身上下那僅剩的一點點勇氣從四肢百骸中捋出來,慢慢拚湊到一起。
直到終於有勇氣,舉起顫顫巍巍的手指向周太傅身邊的那人:“是他!他才是,真正/奸/汙/我的人!”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如冷水入了油鍋。
“呂太傅?這怎麽可能呢?!”
“喬婉容是不是真的瘋了?連夫子也敢冤枉?”
“她是想隨便拉個人下水吧。”
……
在眾位學子無法相信的議論之中,俞則寧挺身而出:“她沒有撒謊,我那天進廂房中看到的人……就是呂太傅!”
當時俞則寧推門而入,他看到廂房之中是靡亂一片的。
有個男人的身影迅速逃竄從後門離開,沒看清楚正麵,但從身形來看挺像呂太傅。
如今聽喬婉容親口說,他敢肯定了!
呂儒表麵看著道貌岸然,可他身為夫子,居然染指自己的學生。
甚至那次……已經不是喬婉容第一次了!
麵對這兩人的指控,一直板著臉的呂太傅有些慌了:“你們倆這是要串通好來汙蔑我?嗬……好得很!難怪相府二公子在太學不肯認真上進,我看你書沒念進去,倒把自家裏那些歪門邪道,蠅營狗苟帶進來不少。”
周太傅也不信,厲聲道:“喬婉容,俞則寧!你們倆是瘋了嗎?呂太傅可是你們的夫子!”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指責師長的過錯在人們眼裏是大逆不道的。
可想喬婉容一開始為什麽不敢說實話了!
沒人會信她的,也沒人能幫她!
她若是說出呂儒對自己的種種糾纏,世人隻會以為她瘋了。
不過今日在來此之前,有幾個小姑娘都保證過會做她的後盾。而站在這公堂之上,也至少還有一個人是相信她的。
或許是因為有人幫她說話,喬婉容不像剛剛抖得那樣厲害了,說出口她反而輕鬆。
抬眼對上俞二少的眸子,她覺得此人俊如朗月,讓自己從心底生出了一絲絲暖意,而暖意滋生出讓她能吐出更多真相的勇氣。
“我不是瘋了,我也沒有撒謊!我十二歲進太學,在那第一年就被呂儒……”
“喬婉容!爹讓你住嘴!你聽見沒有?!”
“……此後,這個禽獸還隔三差五要挾我,讓我去那間角落的廂房陪他……剛開始他比較謹慎,一個月最多也就讓我去兩次……如今一日便要我去兩次……”
“那日俞二少無意中發現我們,也是呂儒……是他讓我誣陷俞二少……他說我若是不照他說的做,便讓人人都知我是蕩/婦!”
喬婉容忽略她爹的咆哮,盈盈含淚的眸子緊盯著周太傅:“夫子,我不是蕩/婦,我是被呂儒逼迫的。若我拿出證據來,你是否會依承諾,還我一個公道?”
喬婉容這話,半點餘地都沒給自己留。
她一個小女孩,若是為了冤枉人實在犯不著如此。
這倒讓周太傅有些動搖了!
也讓他明白了,俞相那奸賊是挖了一個大坑給自己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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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隻開了一個頭,還沒開完呢,大意了!!!
寄到啦,下次不輕易許諾,我更完麵壁去啦,mua~~~~~
感謝在2020-12-04 19:42:50~2020-12-04 23:28: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巫江 25瓶;小兔子好可愛啊 15瓶;二二是個小可愛 10瓶;兩麵妝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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