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44.新年初詣
家中過新年都有什麽習俗呢？大掃除，吃年糕，擺放鏡餅，還有參拜神社，東京的話人們新年參拜多數都是選擇去明治神宮和淺草寺的，所以那天會非常多人，除了這些以外，還值得一提的新年習俗，就是每年在所挑選賀卡寫上些祝語，問候和吉祥話並寄出去的了吧。
“嗯……哇——還是跳出來了，果然今年也還是不行麽。”
連忙放下鋼筆，拿起旁邊提前放著的抹布，啪一下把什麽打在桌麵上，使其不再跳到地上進一步對整個屋子造成破壞。
一聲啪，幹脆利落，抹布底下再無動靜傳出，隻抹布漸漸像是被洇濕了一樣顏色更深了。
再換個麵，把桌上因此沾附的黑色汙漬擦拭幹淨。
因此有些泄氣了。
用另一隻手固定的底端帶著花紋的賀卡，那著字處乍一看像一字都還未落，白皙一片。
每年就是在類似這樣的賀卡上落筆寫些問候祝福，再拿去郵局寄出，在新年日前寄到想問候的對象家中。一般賀卡都是由寄信人親手寫的，以示誠意，也是十分考校寫賀卡之人寫字功力。
而對咲良娜來說，寫賀卡是不同於常人意義上的難辦之事，像新年、春分、秋分和中秋類似這樣的節日，對咲良娜而言，寫字會變成十分煩惱的一件事，當然畫畫也是。
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越長大似乎越不好控製了。
那拿著茶盤進來的蒼葉，一進門就看到那原本端坐在桌邊提筆寫什麽的咲良娜，此時正泄氣地伏在桌上。
那搭在桌上伸長了的手邊是一應排好待主人使用的毛筆，鋼筆和鉛筆，還有墨盒和硯台。
“啊～小九姐，今年還是要麻煩你了，幫我寫賀卡。”
見是九瀨蒼葉進來，從桌上撐起身手舉著賀卡的咲良娜朝她求救道。
“是——是——比起這個來，要不要先吃點點心？那把你臉頰上和手上沾到的墨跡先擦幹淨吧，真是的。”
“啊，都沒發現，這裏剛剛沾上了麽。”
咲良娜連忙那濕巾擦了擦被指出的地方，顯然是剛才從她落筆處跳出來的那些變形而非的墨字所沾染的痕跡，而實際上，並不是賀卡上還未著一字，而是咲良娜落筆而寫的字都從紙麵上蹦出來了，到了每年這些本身就充滿生息力量的時節日子，咲良娜的軀體就像相呼應一樣，顯現出與平時有所差別的力量的強勢。
對非日常側的她們而言，血肉和靈魂都同樣擁有著力量，而類似這樣的情況，就是力量的某種浮現。
所以今年的還是由蒼葉代寫了。
不過從以前到現在，頗注重儀式感的她想必還是會不斷嚐試的吧，如何自己寫出賀卡來。
要送賀卡的人意外的多，包括升學以前的同學，朋友，認識的熟人們長輩這些關係比較近乎的，而屬於事務所工作業務上來往的人群又另算，這些人之中知道她這麽個情況的自不會多在意，而一般人也不會十分細究賀卡的字是不是本人，就算察覺了，一般也不會跑去問本人.……的吧。
“.……你們，吵架了”
夏油傑看著眼前的頭各自撇到一邊的二人，今天是新年參拜日，他麵前的二人都穿上了正裝和服，咲良娜頭上的發飾垂墜垂在耳側，她的長相本身就有些古典風格，又是黑發，便極適合各類的和服，自然叫人眼前一亮。而五條悟亦意外相當適合和服裝束，今日依舊掛在臉上的墨鏡意外也沒有顯得違和。
夏油傑猶豫了片刻，但最終好奇還是戰勝了他，他還是問出了口。
在新年初詣這一天居然是吵架狀態？這倆人
“不，沒有哦。”
“沒有。”
不，你倆絕對吵架了，這氣鼓鼓的臉壓根沒說服力啊。
……
佐倉千代，是一名嬌小的女高中生，今年剛剛開始屬於她玫瑰色的暗戀，她的暗戀對象是高中的同學，高大，帥氣，性格認真負責，總之沒有任何缺點。
而在今天的新年參拜日裏，佐倉穿著花了一個小時才穿好的車花圖案小振袖，頂著細心辮好的發辮，和自己的暗戀對象相約淺草寺，看，已經看到對方了，雖然很可惜對方並沒有穿正裝和服，但是休閑裝的野崎君也很不錯！
平時來淺草寺參拜的人就很多了，而在新年這裏的人流就更恐怖了，1日來往人客就能達百萬，哪裏都是穿著和服來參拜的人，基本都是兩三結伴。
像這樣的，撥開重重疊疊的人群，一邊呼喊著你的名字一邊向著你而來的感覺——
佐倉千代已經幸福的無以言表了。
“野崎君，我在這裏。”
新年參拜日能和喜歡的人約一起無論如何都值了，不用抽簽佐倉千代都覺得這絕對是一年順利之兆，一定是預示著往後她跟野崎君一定會順利發展的吧！
“離約定時間稍微遲了一點，抱歉啊佐倉，剛剛看到不錯的素材，雷門也拍了好幾張。”
“不不，並不會，我也根本沒等多久。”
佐倉連忙擺手，不如說連等待的時間對她來說也是幸福的，而且，到現在認識野崎君也有半年多了，對他的行為習慣多少也有點了解了，該說是意料之中呢還是意料之中。
“好了，我們出發吧，其他人還要再前麵一點。”
野崎君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同佐倉說道。
是的，這其實並不是二人的約會。
而且他們相約新年參拜還有個極其功利的目的，這就跟野崎君的學生身份外的職業有關了，那就是——
為他的連載漫畫取材。
將取材貫徹日常。
……
再次聲明，不是吵架。
是爭論。
是關於新年賀卡不在新年前寫而是提前一月寫究竟有無意義的爭論。
咲良娜認為——
「既然是新年賀卡，不在新年前幾日，在紅豆年糕的香味裏，在被爐的暖意溫熱中，將節日祝福寫進去的話，就缺少重要的意義了！」
而且，如果隻是像這樣每年隻提前一個月寫而避開挑戰不再嚐試自己寫，不就是認輸了麽。
然而，五條悟無情指出——
「不，你拜托了別人幫忙寫不也是認輸麽？」
對此，呆毛豎的筆直，抗議著——
「情況不一樣！」
……
之類的，發生了如是「爭論」。
“啊是麽，那真是太好了，小咲要甜酒不”
硝子莫得感情的看著那邊的賣甜酒的攤子問她道。
“不，不用，我買了份人形燒，一起吃吧。”
自淺草寺雷門進來後，要穿過名為仲見世的一條商店街。商店街兩側都是支起擺買各種新鮮出爐的江戶風格小吃或紀念物之類的攤子，許是常日待在煙火氣十足的短短街道裏，又是在佛寺的庇佑下，店主們都長得十分和藹可親。
“不，在這之前誰會仔細想提前一月和提前一星期寫賀卡的區別啊？”
我在意的也壓根不是這一點——
但是咲良娜那個笨蛋，完全沒有察覺這個關鍵。
說到氣急之處，那落後前麵倆個人幾步和夏油傑一起走著的五條悟撓亂了自己的頭發。
他抬眼看前麵駐足在人形燒攤鋪前的身影，蓬鬆的黑發被編成骨辮環著後腦勺盤成一圈，用大朵的花飾固定，從各種攤檔裏飄出的煙霧，來往行人匆匆擦身而過呼出的白霧，還有彌漫的佛供煙氣，混合在一起，模糊著人們的身形。
少女的側臉在煙霧裏，像藏在雲中的皎月。垂下的眼睫毛上像載著無形像露水一樣載著外人無法明晰的憂思。
人形燒做好了，她用手牽著垂下的袖子，避免沾染汙漬，另一隻手則往前伸去接過了店主遞來的打包好的人形燒以及簽子。人形燒呈深薑黃色，憨態可掬，雖說是叫人形燒，但除了燈籠和鴿子模樣的外，還有淺草寺有名的五重塔模樣的，內餡則是紅豆沙或者抹茶奶油。
剛烤出的熱乎的人形燒，可以用簽子來取用，咲良娜戳了一個五重塔的人形燒，正要舉到家入硝子麵前問她吃不吃，得到肯定後便直接以著這個姿勢喂給她。
“嗯嗯，謝——”
“啊——嗚——”
就在這時，三步並作一步，從人群裏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抓住了咲良娜的手腕，然後往後一拉，咲良娜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簽子上的人形燒被咬掉了半個塔身，裏頭的紅豆沙餡因此裸/露了出來，目瞪口呆。
家入硝子也瞪大了眼睛，等等那明明是喂給她的人形燒五條你這家夥——不是，現在先不管這個，這哇哦可以啊……
“嚼嚼嚼——”
五條悟垂著眼，在不敢置信的眼神下一臉平靜的嚼著，臉頰因咀嚼而一鼓一鼓，此時的眼神如隻是鹹魚翻了個身一樣，是的隻能如此意會一番。
總之——
咲良娜眨了眨眼，愣愣道:
“.……那這個簽子給你吧，如果想吃的話，盒子裏還有。”本身她就是買了4人份的。
不不不，問題不在這裏吧？！
路人忽略，在場其餘二人心道。
“萬萬沒想到是這麽個回答，不錯的新思路，遲鈍草食男主和肉食傲嬌係雙馬尾女主嗎，佐倉，麻煩幫我記一下，連同我現在框住了的畫麵！”
“等等野崎君，聲音！聲音太大了！五月七日同學那邊都要聽見了！”
……
框住的畫麵五月七日.……同學
幾人轉頭，就見那來往行人中，有兩個陌生的人站在不遠處，剛剛說話的男的生得很高，脖子上掛著個相機，乍一看竟其個頭和五條悟身高相近，在人群中本就極其突兀，更不用說他的言行——
因為相機隻能拍建築風景，拍人會涉嫌偷拍之類的麻煩事，所以此時他正用兩個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類似相框又似漫畫分鏡的方框，將他口中的二人圈在正中心，似乎打算死死記住如何描摹兩人的動作和線條走向。
而他身側的女生則生得十分嬌小，此時正兩隻手捧著臉，手擋著自己的雙眼，然後目光從分開的指縫透出，直直往她口中的五月七日同學二人身上去，八卦之火在眼中灼灼燃燒，在這寒冷的冬日早上，竟讓人感到一陣如麵臨夏日火光，冬日烤爐的燥熱。
“.……你在做什麽呢？佐倉學姐。”
捏著簽子，看見了認識的人的咲良娜沉默了幾秒，問道。
“啊嘿嘿，真是偶遇呢，五月七日同學。”
佐倉千代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笑道。
此時就不得不簡單插敘，關於五月七日咲良娜的中學生涯了，因為佐倉千代認識五月七日咲良娜的途徑，就是在初中時代。
在佐倉的印象裏，五月七日咲良娜同學，大概就是那種明明最開始是學園偶像的苗子，最後卻生生活成了類似校園傳說的存在。
——因為請假太多次了，出現在學校的時間反而是珍稀的，還曾經收到過神社居住的同學所贈送的辟邪禦守，而且有段時間不知怎的還傳出了偶遇五月七日同學會因此會有好運，煩惱的事情也會有好著落的說法。
野崎:“哇喔，佐倉請你多說一點，我覺得充滿了靈感氣息——不，等等，這個可以回家再說，現下最關鍵的是——請讓我拍你吧，五月七日同學！”
那張臉！太特別了！他有想法了！
佐倉千代瞳孔地震。
——等等應該不是大家想的那意思。
“野，野崎同學——”
“不，怎麽都不可能的吧！話說你誰啊——”
而且都不是同校的叫什麽同學。
五條悟嘖了一聲，伸手搭住咲良娜的肩把她往後撥了一些，自己走前了兩步，透過墨鏡眼神像箭一樣投射了出來。
……
咲良娜:“哇——所以野崎前輩是漫畫家，畫家之類的倒是以前見過，但我還是第一次在現實裏見到漫畫家，佐倉學姐居然在當漫畫家的助手麽？好浪漫的感覺，而且居然還是夢野咲子老師，我有在看老師的漫畫——”
亮了，咲良娜的眼睛亮了。
五條悟:“夢……野？漫畫作家？是什麽漫畫啊——好像沒聽過。”
夏油傑:“啊，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家入硝子:“我知道哦，少女漫畫啦～少女漫畫～你們倆平時都看那種少年王道戰鬥係或者機甲類漫畫比較多吧，不知道也不奇怪，小咲是個雜食黨，啊，小咲拿到簽名了，我要不也去要一個好了。”
雖然她的主要涉獵領域不是少女漫，但也不討厭，同性好友的友誼其一代表，分享各自喜歡的漫畫，因此倆人已經算十分了解對方口味了。
“如果我能有什麽幫到老師的地方請不必客氣——”
拿到了偶遇的喜歡的漫畫家為其簽上了名（野崎隨身帶著）的簽名板，咲良娜笑容光輝的輻射麵擴及整條街道，她用自己明亮有神的眼睛真誠的看著夢野老師，是的，大概現在在她眼裏野崎君的臉隻剩下大寫的筆名四字。
“.……”額角一跳。
而正好，被其說不必客氣的對方，似乎本來就不太會所謂的客氣，在佐倉那「啊，糟糕，野崎君又要做出奇怪的事了」的預感下，他張開了嘴巴。
在第一個字從齒間蹦出落到地麵上前，就見從咲良娜的耳邊再次伸出一隻手來，然後，一把蓋在了咲良娜的雙眼處，並把她往後一帶，還一邊說著:
“既然已經拿到想要的就別磨蹭啦，抽簽去吧抽簽。”
“啊，可是——”咲良娜被後帶了一下，手不由在空中掙紮似的揮了揮，見此，輪到佐倉千代的大眼睛開始發亮了。
“沒可是，沒可是～”微笑著，但嘴角抽動了兩下。
“啊，請繼續，不必在意我就行。”野崎君神色不變的擺手說道。
不，怎麽可能不在意，別跟過來啊。
“好的，那，還請隨意？”好不容易的把罩住眼睛的手掌扯下，咲良娜補充道。
你也別說請隨意啊。
……
穿過仲見世之街後，佇立在來參拜的眾人麵前的是寶藏門，在寶藏門之後的才是可以進行參拜的本堂，在側邊的水舍淨手後再進行參拜。
參拜後順便抽了個簽，換了釋文後，夏油傑發現自己抽到了對應末吉的號簽。
嗯.……就是微妙的不算壞，但也絕不算十分好的程度，甚至連中流也不能形容，也不是什麽必須要係到樹上的壞簽文，亦不是什麽值得收藏的好簽文，一般來抽簽的人都是衝著大吉簽來的這點毋庸置疑，總之就是如此吧……
“你們抽到了什麽？”
家入硝子:“吉呢。”
五條悟:“又是大吉啊。”
五月七日咲良娜:“是大吉。”
在奇怪的地方很有運氣，但對金錢方麵毫無幫助，連簽注都一點沒提金錢運相關的事情，該說意料之中了。
野崎梅太郎:“ho～真不錯呢，這微妙的現實的平淡，也符合淺草寺特地把好簽率調高的現實情況，沒有任何人抽到大凶這一點也意外反傳統——可是等等這樣子不就沒法發展男主安慰抽到凶簽的女主這種定番劇情了麽？”
佐倉，佐倉千代已經沒法阻止上頭了的野崎君了，隻和匯合的紅發友人一起雙手捂臉站在一邊，要說為什麽，一個是無法阻止那圍著幾人轉的狂熱勁上來了野崎君。是的，他把那幾個被其形容「看起來就不同尋常，感覺高中生活跟他們完全不同，一定很波瀾起伏的高中生，是的，從氣質和氣勢上看出來的」高中生們，而她身邊的另一個同伴此時陷入自閉的原因則是——
“總之打起精神來吧，小禦禦——”
拍拍，拍拍，而被拍了拍肩膀的紅發少年顫抖著死死捂著臉。
“被瞪了被瞪了剛剛被瞪了好可怕好羞恥，我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好像會被殺了，等等他們是一年級的吧為什麽我要怕明明是比我小輩的家夥——”
誰讓你明明事後會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羞恥但還是會說出口呢？「在新年的第一日與君相遇」什麽的，而且偏偏選中的是五月七日同學和她的同學，偶爾看看氣氛吧小禦子。
“總之任務完成了啊——咲良娜，之後可以隨意支配時間了吧，去吃茄子燉牛舌吧。”
……
——間幕 1——
“啊，因為你看啊，佐倉，別說現在絕大部分的漫畫了，就連我自己，都基本沒有畫過帶著痣特征的角色，明明我們的生活裏大部分人臉上多少都是有一兩顆痣的——位置並不是那麽規律，這明明也是獨屬於人體的奇妙浪漫，是現實的折影，但我居然忽略了這麽久，實在太浪費了！我實在還有很多要學習的——”
啊.……有想法了——指的是這個呢。
該說意料之中呢，但佐倉千代麵對此時喋喋不休的野崎時，心底確實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