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46.夢影譚其一……

  我的一生是燃燒著的

  火花傾瀉


  由盛轉衰

  悲傷的,太悲傷了,清晰認識到這一點的我


  靈感枯竭的我

  文字幹涸的我

  現實枯萎的我

  尋求靈感的我

  捧來溪水的我

  躲進虛幻的我


  現實,在現實徹底拋棄我之前,我要——
……

  作為與人的情緒,經曆,思考和經曆緊密相連的存在,夢有各種各樣。


  惡夢、酣夢、美夢、狂夢、鄉夢、愕夢、觭夢.……

  作為產生思想與情緒的器官,大腦所產生的某種生理現象,自古而來,無數的思考、幻想與猜測,匯聚在這奇妙的現象上。


  人們熱衷於將它與各種奇妙的事物聯係在一起,因為它便是奇妙虛幻的本身,是那與現實共存的,又與現實絲縷相連的虛幻。


  那是夜晚的影子,白日殘留的月色。


  因為其奇妙與迷離,似是而非,自久遠的以前開始,人們就試圖厘清它就是是怎麽發生的,如何存在的,又是如何消失的,又是否真的會化作現實,人們迷信它,讚美它,試圖掌控它,把它與怪異,不可說,迷談聯係在一起。


  「入夢能力又不是獨我一份,像我這樣有這種能力的人肯定還不少啦,光說我之前遇到過的都有兩三個了吧。」


  男人點起了煙。


  「啊……聽說是這樣的,以前的人據說還更厲害,不止可以進入別人的夢,還能在夢裏穿越空間,跨越時間,袚除怨靈之類的——誰知道呢?或許真是我祖輩之類的吧,嘛,不過那些事我可做不到來著。」


  男人呼出了煙圈,從他的神情來看似是陷入了某段回憶中了。


  「你們呐,還真是——」
……

  “你還真是像小孩子一樣,都睡了八個小時居然還這麽困的樣子。”


  五條悟手插著袖兜,歪著頭,滿臉故作驚的誇張神情,探頭看那手捂著嘴情不自禁打嗬欠的咲良娜。


  “.……因為是冬天嘛。”


  天氣寒冷,被窩又舒服無比,外頭若是又下起雪來,厚軟的雪把噪音都吸走,實在太適合睡覺了,無怪乎咲良娜難以抵抗睡眠魔力了。


  眯著眼的咲良娜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把睡意拍走,那臉蛋讓人不由想起撒了糖霜的鏡病,每年年節的時候若是隻有鏡餅的話五條悟是不吃的,一定要撒上白糖才行。


  冬天,本就不是辛勤勞動的好時機,自古以來,人體的節能機製會在冬天會發揮強力的效果。


  但奈何作為咒術師的她們,在有咒靈引發的事件情況下,無論如何都得拋棄被爐和熱茶了。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為什麽冬天了還那麽多咒靈鬧事呢,有什麽是被爐解決不了的煩惱呢?”


  若是係著圍巾時候散著頭發的話,會有很多毛絨絨的小問題,所以咲良娜一般都是把頭發紮起,今天她隨手將頭發紮在左側紮成了一個馬尾,長了許多的劉海混著鬢邊的發縷編成了一個辮子,用發夾固定在耳後。


  冬天咒高的製服已經極盡保暖了,但她還是不留縫隙的穿了厚厚的直達裙擺線上的長棉襪,還在咒高黑色扣式製服外再加了一件防風淺綠色的外套,但唯獨一雙手上是幹淨的,沒有戴任何防寒手套。


  而這極似企鵝的姿態,與其他似乎從小接受各種耐寒訓練的路人們,尤其是光腿穿製服短裙的高中女生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傑要是像你這樣穿這麽多,也不至於把自己搞成重感冒了吧。”


  麵對著連手都不願意暴露在寒風中,短暫拋棄了好看的儀態而把自己的工具手提包用手臂夾著的咲良娜,五條悟如是感歎。


  是的,正如五條悟所言,也就是為什麽今日隻有五月七日咲良娜和五條悟二人在這的原因——


  在之前那回退治小學的咒靈任務後,夏油傑就得了重感冒,這兩三天都在宿舍接受治療和休養,今天自然沒能一起。


  而硝子的話,大部分任務,作為稀有的能使用反轉術式治療的她是不涉足的,她又不是強力攻擊類型,也不擅長討巧的應對方法,讓她出任務,綜合來看風險和成效不成正比。


  所以這次就隻有她們兩個了。


  按現在咒術界的總體情況來看,一般出任務,很少有單人模式,一般是二三人,甚至十多人一起做任務的情況也有,總體而言人數的多少大多都是跟著任務的難易複雜程度來走的。


  對還是高中階段的咒術師而言,基本是不會派遣單獨一人參與任務的。


  二人,還是高一生,說實話,外人一聽多少會覺得有點勉強的樣子。


  但夜蛾正道也有自己的考量和判斷在,這回的任務初步判斷並不是十分危險的情形,更偏向於調查搜索,而他們現在已經是高一升高二的過渡期,差不多確實是該從多人組合模式漸漸轉變為二人模式了,所以,最後夜蛾正道對她倆的要求是找出事件發生的原因後不要那麽快就衝上去,而是一定要第一時間回來匯報,才把五月七日咲良娜和五條悟放走。


  而現在她們正在——討論任務結束後吃什麽,現在的咲良娜已經相當習慣這樣的模式了,雖然在做任務的期間討論附近有什麽好吃的,什麽特色,吃什麽好顯得有些不務正業,滿腦子吃喝玩樂,但半年後如今的咲良娜,堅定了某個信念,那就是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啊,好冷,結束了後果然還是去吃芋煮吧。”


  看起來不怕天不怕地的少年,似乎連寒冷都毫不畏懼,也終於忍不住隨著呼出的白氣脫口而出對今年接近零下溫度的寒風的感歎。


  鼻尖發紅的咲良娜因他的話不由回想了下芋煮那熱烘烘——甜呼呼——暖茸茸——的滋味,不由應和般的點了點頭。


  “附議。”
……

  今一次的任務,正如之前所說,總體偏向調查搜索,查明這次——姑且可以將其稱為「受害者們」的群體,陷入昏睡直至身體器官衰竭死亡的事件原因,再進一步這之中解決作怪的咒靈,如果是咒術所致,那便要探清情況後進一步派出相關人員研究解除方法。


  據報告,現有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的人員達五十多人,均是體表無任何傷口,現有醫療器械也查不出任何能導致昏迷的病理病變,而從職業、年齡、性別、外貌等來看這些人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特定性,但要說共通點,還是多少有幾處的。


  無論是陷入昏迷的症狀,還是發現有好幾個陷入昏迷「受害者」均來自一個學校或相近地方等的情況,這幾點很符合「普通人被牽涉類似狐狸狗這樣能造成反噬的咒術的模式」特征,所以可以試著往這個方向思考。


  而且,雖說是推斷為咒靈作怪,但實際上並沒有檢測到足量的可以證明高級咒靈出沒的殘穢。


  掃視了眼麵前的病房,病床上躺著的病人以及圍繞著那病人的醫生和那幾個估計是其關係者,和五條悟一起被院長帶來,此時站在稍遠的五月七日咲良娜如是分析著。


  “鹿鳴老師身體素來十分康健,怎麽突然病重至此……”


  取下自己的帽子的男人滿臉沉痛的說著,顯然也是知道了那被他稱為鹿鳴老師的病人情況不好。


  “明明之前在新書發表會上見到老師還十分精神的模樣,怎——”


  用手帕輕輕掩著嘴唇,女性以那同樣沉痛的表情,似極不可置信地低低喃喃著,隨手交給護士的鮮花被判斷沒有問題後,便放到一邊,實在送來的花束太多了,不可能全部都插到床邊的花瓶裏,好在女性也不十分在意。


  “昏迷十多天了一直沒有醒過,生命體征愈來愈壞,卻查不出病因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另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問道,隨著問話聲,幾人不由將視線投到與那醫生和護工裝束的人站一處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則一邊說著感謝大家不辭辛苦來看望鹿鳴老師的話,一邊回答著大家的探問,因為回答過十分多次了,他已經十分熟練什麽該回答什麽不適合說出來,甚至連探訪者的下一句話都能猜出來,就是靠這些他也應付了一兩波沒能攔住的媒體記者。


  “不,並沒有什麽異常的……老師每天除了寫稿外便隻是看報和休息,三餐一應由我們給他準備好,以前老師偶爾會外出采風,不過近幾月來老師已經不大外出了,除了寫稿外便是睡覺,要說有什麽奇怪的,也隻有老師最近睡覺時間似乎變長許多這些了。”


  但因為鹿鳴老師已經是年近40的年紀,身體精神都有衰老之相,精神容易不濟,又從事這樣需高度專注力和思考的工作,自然越來越需要更長的休息時間,也是說的過去的。


  從他們的對話來看,圍著病床上那被稱作鹿鳴老師的昏迷者,大約是個有名氣的作者,負責回話的大概是他的負責編輯和平時的幫傭,而幾個來探望他的人們——醫生、弟子還有攜禮來探望的同行者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著,話語裏都是對鹿鳴老師現況的擔憂,不明病因的驚疑與那咽在肚裏的猜測。


  咒高作為裏側的舉重若輕的重要秩序機構,這時其作用就體現出來了,所有至目前能搜集到的情報,都已匯集在此時咲良娜手裏拿著的紙麵之上,作為她們做出判斷的參考依據,其中包括涉及的相關人員如這位鹿野老師在內的信息與情況。


  而任何渠道與機構,咒高基本都能與其進行對接,並促使其為任務完成的優先性讓步,畢竟性命攸關,牽涉到咒靈咒物,普通人基本沒有足效的應對措施,一旦對上非死即傷。即使是作為底端的四級咒靈,都可以造成數十人的死傷。


  何況人體又是如此的精密脆弱。


  昏迷的病人們並不是患得什麽急性的傳染病症,還是允許探望的,其中像鹿野老師這樣名氣很盛的人物,自他入院後,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


  連咲良娜也是,接過紙質匯報掃覽了一遍眼睛就盯著這個對象的名字不轉眼了,然後張大著眼就這麽看向同行的五條。


  五條悟自然沒有什麽不答應的,一邊嘟囔著「你突然很有幹勁起來了啊」一邊被扯著來了。


  嘛,受害者的情報也是很重要的。


  雖然咲良娜的目的不純然是這個。


  喜歡閱讀並不是什麽奇特的愛好,非常普通和日常,像五條悟這種敢直接說不喜歡閱讀嫌麻煩,還把現當代文學通通吐槽了個遍的人在現實裏反倒少有一些。


  基本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審美,所以有著不同的喜好文風和偏愛類型,而鹿鳴老師的係列代表作則是五月七日咲良娜的鍾愛之作,談到喜極會雙眼發亮,臉露紅暈,大談特談其中細節和寫作手法,並對其中主角咬牙切齒。


  文字綺麗,措辭嚴謹冷刻,風景化物無一不美,關於心理活動的大段描寫純熟自然,甚至不同的篇章不同的風格,有的細膩如盛開梅花,香色點點,有的如透明碗裝取的白開水,憂寂無形無影,有些則精巧似重工柳木高塔,一絲一厘相扣結。


  咲良娜是忠實的紙質書粉。


  雖然那文字在五條悟看來,無論如何都不太明白咲良娜這麽受用的原因,語言晦澀,行文跳躍,風格灰暗,並沒有什麽類似推理小說跌宕起伏的反轉劇情,相反故事線簡單明了過頭,沒頭沒尾,大段大段全是對白和心理描寫。


  當然,即使是在五條悟這個挑刺的家夥看來,鹿野老師的係列作品也絕不是一無是處的,不然咲良娜第一個不答應,真的會追著他來打的。


  要說最吸引人的,可能是因為,具有死亡氣息的文字,是會引起同為人類的共鳴的原因。


  而在咲良娜所喜歡的作者幾月前才剛剛發布關於最新作的宣傳,現在卻得知了鹿野老師也陷入昏迷的消息,自然緊張關注了,這樣別說寫稿了,性命都堪憂。


  那昏迷的軀體衰敗之勢,就像夏日裏逐漸腐壞的豆腐塊,這是誰都能輕易看出的。


  死相初顯。


  但是醫療器械檢查不出來病因,因為這並不屬於現有科學側能覆蓋的「病因」。所以不得其門的外側之人,即使用上最先進的設備進行檢查,治療和監測,也無法徹底阻止這些軀體生機的逝去。


  僅憑現在的科技,還沒法涉及到研究靈魂。但對於那似乎像是與科學側互補似的裏側而來,對靈魂操役奪還一道花樣百出,各種旁門左道數不勝數,各擅其長。


  可以不十分誇張的來講,五條悟的雙眼,就是裏側裏頂尖才能的具現化。


  連肉體的情報,靈魂的信息,這些普通人的肉眼絕無法看到的,都一清二楚的顯現在其眼下。


  雖然換做一個人偶師在此,也能看出此時這具躺在病床上的軀體異常來,但人偶師可是浸淫此道的專家啊。


  而除了那雙眼睛和人偶師的判斷方法外,其餘的能看出此時鹿野老師等一幹昏迷者的不對之處的方法當然還有很多,那些都是經驗、技巧與天賦等的各自融合與提煉。


  總之,無論是五條悟,還是咲良娜,都發現了關於肉體缺失了靈魂這一信息。


  靈魂若是不在此身之內,身軀便缺了支撐其行走事件的主心骨,就如樹失去支撐枝幹的根一樣,腐蝕是順應自然消減的規律。


  而從曆史說今來,類似這樣的事件也是數不甚數,基本上有多少奪取靈魂的方式,就有多少奪還靈魂的方法,絕逃離不開因果的束縛。


  要說這是詛咒師的手筆,似乎不大可能,確實存在能引發這種效果的詛咒術式,可能這些昏迷者中真的有一兩個中招的人混在其中,但是現今沒有任何一個咒術師可以發動足以覆蓋如此多人的大規模術式,因為承擔不了。


  多人聯合一起發動,倒是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沒有意義,若是想以此引起顛覆社會秩序的混亂,見效太慢,規模太小,並不劃算,詛咒師是相當功利的群體,這事件的特征並不符合詛咒師行為模式。


  目前造成靈魂缺失的可能性很多,甚至不排除類似「投毒」的行為。


  既如此,隻能先根據報告說的幾個可疑地方先進行調查——


  “等等你究竟是?!你不能擅自進去——!!”


  吵鬧嘈雜聲突然從門外過道盡頭響起,像是什麽人接近而被阻攔所發出的動靜,已經很有經驗的編輯第一反應是又偷溜進來的三流媒體,歎息了一聲,幾個探訪者互相對視了一眼,還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那兩個過分年輕顯得有些奇怪的少年少女——因為是院長帶來的,這些探問的人便沒多好奇。


  門被迅速拉開,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拉開門的並不是記者打扮的人,不,甚至不是穿著普通服裝的人。


  相當的,相當的——


  奇裝異服。


  隨著門的拉開,什麽迅速如飛鳥般從門口急飛而來。


  五條悟條件反射的抬手把咲良娜的頭往下一按,頭一偏,避開了接連飛來的不明物,神色一肅的他轉動視線看向門口。


  嗯.……嗯?這人是不是好像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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