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68.穀十霧學園起三
4月11日傍晚
逢魔時刻,聲響漸起。
風聲,海潮聲,頁頁聲,鈴聲,喃喃聲.……
鳴聲
什麽在遠去,什麽在迫近。
那是什麽——
金色的——綠色的——黑色的——白色的——
文字……的雨
流淌的河流
沿著邊縫流淌著,不曾停止。
而這裏是——
「我」在漂浮著,好像浮在半空中,鹹腥的風圍繞著周身,黏濕的水潮在耳邊湧動,在我麵前的是如母親懷抱一樣的難以名狀的巨大之物。
背景是沉落水平線的巨大球體,如半月
渺小如粒子,如塵埃的「我」
與其它一起,被吸引而來
靈肉被剝離
就像被灼灼燃燒火燭的光吸引而來飛蟲,遵循某種無法違抗的規律而來,火焰灼燒吞噬己身。
侵/犯、感染、掠奪、顛覆
殘酷、憎恨、恐懼、嫉妒
怨憎惡,貪嗔癡
若是此時伸出自己觸手,拉住還未全然接近火焰的其餘同伴,火焰便會舔上其手足,一同被吞沒。
等等——「我」是誰
「我」看到的究竟是什麽?
「我」和什麽一樣
無法掙脫
在往下沉
懷抱
孕育
胎腔……
循環……
那究竟是——
「好了,再繼續深入的話,可就出不去了哦。」
那是年輕的,屬於女性的聲音,非常的輕,像山澗上的霧,從後邊飄到耳邊。
與此同時,從後方伸出了一雙手,將人推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足以使人驚醒突然的失重感。
天地倒轉的墜落
她驚醒了。
……
睜開眼。
醒過來了後,眼睛還是有些酸澀,沒辦法,這兩天沒怎麽休息好,就算睡了一兩個小時,也隻會覺得更累。
感覺像陷在床上,強迫自己醒來的滋味,無論經曆多少次都不覺得好受。
"哦?醒啦,要喝酸奶不?"
床邊的被拖過來的椅子上還坐著個人,天性不愛規矩的家夥就連習慣的坐姿都總是和普通人不大一樣,他是反坐在椅子上的,兩隻手搭在椅背上,用手墊著下巴,褲子有些短了,露出了腳踝。
見自己的同伴醒了,便把自己的翻蓋手機合上,問床上剛醒的人要不要喝酸奶,是另一個同伴從小賣部那買的,而現下他出去抽煙了。
唔了一聲,才從床上撐起身子,蓋在被子上的外套向側邊滑落,被一把抓住抖了一下再重新披回肩頭。
小聲打了個哈欠。
三月的腳步遠去,四月上旬的日子裏,日頭落下的腳步開始放慢,但即使如此,睜開眼的現在,窗外落日餘暉都已經徹底沉下。
室內殘留的最後一些光也即將遠去,校醫室裏的燈隨之被按開。而那從椅子上離開走去按開了開關的人站著,倚著牆看那還在揉眼睛,但另一隻手已經在摸索剛剛跟酸奶一起放在一邊的飯團的同伴,感覺有點好笑,能看到頭上那懨懨的呆毛就像雷達探測器一樣在空中晃了晃。
這裏姑且算作是他們放學後的據點,投放了閑人驅散術式和抵禦結界。這間學校並非住寄宿製,因而放學後學生就各自回家,現在連所有的社團活動都暫時中止了,學校清空的時間就更早了。就現在這個點,除了他們和今日剛來的那一波人外,就隻有家在附近的值班巡校人員了。
不過她們真正睡覺的地方不是這裏就是了,還找了家距離不太遠的民宿,可以洗漱休息,但因為所要對付的東西的特性,所以白天和晚上都是重要的調查時間所以此時她們依舊還在學校裏。
而要進行調查,自然就要有活動據點了,天台算一個,不過天台不避風不避雨,始終還是要有個室內的,所以晚間的據點便確定是校醫室了。
實際上,比起學校請來的於今天抵達的那一批調查人員,接受了學校指派的回收任務的五月七日咲良娜她們一行也就早到了一日。身上關於記憶模糊的術式是咲良娜自己放的,不然還真以為換件校服就能糊混過去麽終究還是要靠一點作弊般的小技巧的啦。
呼嚕嚕——
酸奶被吸空的聲音。
糖份就是好,雖然現在特別想吃的是咖喱飯和蕎麥麵。
對了,剛剛說到哪裏來著?
哦,調查——現在學校裏包括她們在內有兩波調查人員,雖然走的路子看起來很是不同,但意外或許能殊途同歸,始終還是會再度撞上的。
咲良娜她們自然也是在調查的,不過並沒有使用大批科技器械進行協助調查的她們,更多依靠自己的一些本領來推進進度,而因為兩方的進度不同,同一時間的所調查的側重點也不同。
那邊目前還在構建靈場模型,確定此次事件的來源脈絡,才好進一步對症下藥。
而咲良娜這邊的話,用「確定某個的位置」來概括其目前的調查重點最為合適,相比之下這邊進度確實超出很多。
不過,「位置」確實不是那麽好確認的,畢竟是關鍵之處,哪會那麽容易被找到呢。
如此形容吧,現在的這個的「場」狀態,就像是一大盆攪碎了的魔芋——黏糊糊滑溜溜的把所有構築它的「粒子」死死包裹在內。渾濁不堪,沒有中心,牽一發而動全身。
既不能放任不管任其膨脹,基於人道主義也不能碰一聲幹脆把它徹底炸了——先姑且不說這需要多少能量又會把周遭牽連出多大的災害。
而且——
此時,有人拉開了校醫室的門,正是那帶著一身半幹的煙氣的夏油傑,踢踢踏踏走了進來,臉上表情實在說不上多美妙。
畢竟作為咒靈操役使的夏油,本來其所使用的能力確實是最適用於調查的,覆蓋麵廣,續航力強。
然而這次偏偏遇上了一個死死克製他能力的場,咒靈隻要敢放出一隻就沒一隻,這就算再強大的庫存也遭不住啊,難怪他會滿臉黑氣了。
而且他也和這裏的場同調性還挺高,也容易受影響。
“哈哈哈太慘了。”
精神小夥五條大聲嘲笑著,獲得了心情說不上美妙的兩人的瞪視。
……
問為何不速戰速決?那也得有那個條件呀。打個或許不太恰當的比方——人要做白內障手術的話,一般是要等晶狀體裏麵的渾濁物「熟成」再進行手術,將其徹底的連根拔起,而此時她們所麵對的情況便是如此。
當然,徹底熟成後的風險,自然是巨大的。
還有一個就是,在等待機會。
已經——
……
4月12日早上
“啊疼疼疼——”
在行軍床上睡覺是怎麽也不可能睡得舒適的,睡越長時間起來的身子骨就越哢噠哢噠——哪裏都像被打了一樣。
一早起來的穀山麻衣苦兮兮的從昨天放的各個地方的監控器械裏取出錄像帶,因為她們昨天架設的地方基本覆蓋這三座教學樓,就相當於穀山麻衣又要把學校再走上一圈。
等她爬到中間的那棟教學樓的三樓時候,下課鈴剛打了一回,過了四五分鍾,各個班才陸陸續續有了些動靜,出來上廁所的,買了飲料喝的……
感覺,是不是,不,應該說哪裏都很奇怪?
作為現役女子高中生,她的高中生活——很普通,學習壓力,同學閑談,校園風尚,街邊飲食,社團活動……同學和睦,雖然沒有參加社團,但課間和偶爾的課後也會一起聊八卦或去哪裏吃點心,非常偶爾的,解決一些別的同學聽聞她的打工事務而上門拜托的某些不大科學的煩擾。
氛圍吧——空氣之類的。
那種源於本能的不安感。
三兩學生看到了形容陌生的穀山麻衣在晃來晃去後,很多都停下了原本的動作,甚至包括細微的摸紐扣和用手指卷頭發的動作,一致將視線投了過來。
那視線讓人想起雨季□□花後密密麻麻爬滿的蝸牛,拖著長長的濕痕,看似無辜無害又茫然。
搞不懂它們在思考什麽。
總有會覺得蝸牛很可怕看到就覺得難受的人在,像穀山就是不太能接受蝸牛這類軟體動物的人,話說女孩子好些都不太喜歡這類生物吧。
學生們看著麻衣,頭湊到一起在細細密密的說著什麽,眼神像是一根輕飄飄的茅草一樣落到她的臉上,肩頭或者身上的哪處。因為那交頭接耳聲過於細微,原本空氣中那細微的震動實際上應該完全傳遞不到隔了好幾米遠的穀山麻衣身上才對。
但是,麻衣就是感受到了,那細密的像在她皮膚上搔動,鑽進皮膚上肉眼所觀察不到的細孔裏,沿著汗腺與血管潛行,向腦幹侵/入。
驚悚與不適就像分泌多巴胺時一樣產生出來,它們同樣都是為人體服務的,後者是為了愉悅人體,心情的輕鬆能保持身體的健康,而前者是為了保護人體,是能誕生愉悅的重要前提和基礎。
所謂的不適和恐懼,都是人的預警機製起作用。
交頭接耳的人在增加。
穀山麻衣的腳步,不由後挪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