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十年之前，你不屬於我（下）
最耀眼的那一個，是麽。
陳升噙著紅酒，突然想起自己當年和艾星辰說的話。
自從徐晗從中作梗，他也礙於艾星辰的麵子上，將治療夏歌的事情讓給了南瑞，也讓南瑞如願以償的讓他和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在一起，聽說已經領證結婚快當父親了。
最愛的女人……
重重將手中的紅酒杯往桌上一擱，酒杯從底座的支撐處斷裂開來，杯身也是應聲而碎。
陳升永遠記得他陪著艾星辰在心理治療室找到已是多日不歸家的南瑞時的情形。
脫下衣服的南瑞猶如一匹野獸般，肆意欺淩著身下的女人，或許說那還是個學生樣的女孩。
他們在治療室的躺椅上，身上的衣服全部落在地麵，一絲不掛的做愛，兩具光裸的肉體緊緊糾纏著。女孩的呻吟被南瑞的動作衝撞的破碎，當中又夾雜著難耐的歡愉。
“乖，小乖，就快結束了。”
“不要…不要了…”
小乖？
陳升當時很詫異，這個稱呼南瑞從來就隻稱呼自己的妹妹南意。
那個女生的臉他見過，是最近極有名的一個案件當事人，因為南瑞成功的對她進行了心理疏導，案件的進展有極大的突破，南瑞也是因此名聲大振。
南瑞居然違背了自己一直堅守的職業道德，和自己的病人發生了關係。這對於陳升來說是極大的震撼。
而見到此情此景的艾星辰更是捂住嘴痛哭著，直呼自己不相信那個背叛自己的男人，會是自己的丈夫南瑞。
他們的到來沒有引起在治療室裏陷於情欲狂浪中兩個人的注意，陳升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將艾星辰給拖出去。
艾星辰在陳升的印象中，一直是堅強獨立，有自己主見，格外有女人魅力的一個特別存在，她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從來就是一個發光點。
她的光芒令一直平平無奇的陳升總是自慚形穢，似乎連和她站在一起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那年她和南瑞結婚，他就站在遠處，望著一身白紗，挽著南瑞手臂的艾星辰。也不知自己是不甘還是其它情緒在作祟，他總是覺得這郎才女貌的場景很是刺眼。
他開始後悔起那年給艾星辰講述了那樣多，關於南瑞的事情。
也是從那年開始，艾星辰不再與南瑞是對立麵，或許以前種種在公眾麵前的告白行動，是她想要惡整南瑞，試圖激怒他。可在南意的葬禮過後，艾星辰看向南瑞的眼神便充滿了愛慕。
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因為艾星辰的死和南瑞作對，也一直在想當初自己是不是不該那麽愚蠢，隻是因為想要接近艾星辰，就順著她的意願講了一大堆關於南瑞的事，他不知道艾星辰對於南瑞是愛更多還是同情更多，他隻知道後來，她在乎南瑞更多，在這段感情裏她作為主動的一方，失去的更多，得到的痛苦也是更多。
“從結婚起，他就沒有碰過我，這麽多年了也是和我分房睡。新婚之夜他告訴我，他對我沒有興趣。我一直以為他隻是埋怨我利用他母親對他苦苦相逼，逼他娶我，逼他和我一起生活，逼了他這麽多年。可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沒興趣是真的沒興趣，因為他從來就不曾愛過我。”
那天，艾星辰終於認清一個事實，一個這麽多年，自己陷於的不過是自己執念的事實。
出乎陳升意料的，是那樣驕傲的艾星辰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和南瑞起任何衝突，反而選擇按下這件事不提，在南瑞回家後還是一如往常照顧他的生活，做一個賢惠的妻子。
但南瑞對她的態度似乎也有了變化，艾星辰也察覺到，但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隻能更加的小心翼翼。
或許主動去愛一個人，對方卻不愛自己，最終主動的那一方的愛和自尊都低至塵埃裏。
艾星辰曾經無數次借酒澆愁，喝得爛醉如泥，他也是每一次都陪伴在艾星辰身邊。
“既然他已經背棄了你，那你又何必為了他守著呢？”他曾對已經喝到吐了好幾次的艾星辰說。“會有別的人比南瑞對你好。”比如我。
艾星辰吐得沒了力氣，坐在冰冷的地麵，一頭長發淩亂的遮住她精致的臉，衣裳上也沾染了不少穢物，這樣頹廢又狼狽的她令陳升格外心疼。
“他變了，我不能。即便這個家再怎麽空空蕩蕩，我也要守著，不然，我這麽些年真就成了笑話……”
陳升不知道她到底是說的醉話還是酒後吐真言，他隻知道自己無法控製內心狂湧而上的愛意與心疼，終於鼓起勇氣將艾星辰攬入懷中……
那晚艾星辰也沒有回家，不過也不會有人在意，在那個家裏沒有人因為她的徹夜不歸感到慌亂，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夜，是將艾星辰推向一個不歸深淵的主要原因。
那晚之後，陳升與艾星辰之間再也沒有像普通朋友一般的友誼，艾星辰選擇將他當成一個陌生人，甚至是瘟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他知道艾星辰無法接受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情。陳升和艾星辰都知道她那晚其實是願意的，但是艾星辰醒後反了悔，她終究還是在不痛不癢的過去與刮骨重生的新生之間，選擇了前者。
為了給艾星辰一點時間，陳升選擇了先離開一陣，讓她自己能夠想清楚到底是向前走還是原地不動。
可是他沒有等到艾星辰的答案，因為在一兩個月後，艾星辰因為私自墮胎造成大出血，人還沒送到醫院就已經斷了氣。
聽到這個消息和導致她死亡的原因時，陳升隻覺得很荒謬。
艾星辰作為心理學的高材生，且是一個年近四十的成熟女性，居然在發現自己意外懷孕後，像是十五六歲的中學生一樣，私自買了墮胎藥，結果竟然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這一輩子活得光鮮亮麗，人生戛然而止的結尾處卻是可笑至極。
他去參加了艾星辰的葬禮，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時間是在9月中旬，那時桂花盛開，城裏種植的桂花香滿全城，盛開的一簇簇桂花很美不過也很脆弱，被綿綿細雨連連擊打多日，早已落滿了地麵。
撐著傘，陳升站在不遠處，遠遠望著艾星辰的墓碑，他終於知道心痛到麻木是怎麽樣一種體會。
他看見一個十多歲的高中生模樣的男孩狠狠往南瑞臉上揍了一拳，嚷著他姐姐的死全是因為他。
陳升想那應該是艾星辰的小表弟徐晗，她常常和他提起最受她疼愛的一個弟弟。
徐晗的反應證明他有多麽恨這些年虧待自己姐姐的南瑞，如果艾星辰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是會拉住徐晗，還是擋在南瑞麵前，根本不讓徐晗這一拳有落下的機會。
徐晗被他的父母拉走，留下南瑞一個人在雨裏受著，他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上前，南瑞現在狼狽的模樣其實看得他心裏麵有些暗爽，畢竟這是他活該。
“所以，你有和她說上一句對不起麽？”陳升終究還是走上前，對南瑞說。其實也不光是對他，這句話也是給他自己。
艾星辰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刻在墓碑上的三個字，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也無從得知自己身後的許多事。
南瑞沒有說話，仍舊是倒在地上，任由雨水洗去他的罪孽。
陳升見他這幅樣子不由火大，將傘一扔，把南瑞從地上拽了起來。過程中，自己也被雨水打濕了衣裳，秋日的天氣微涼，但他絲毫感覺不到周圍的涼意。
“要死不活的做給誰看，艾星辰死了，她看不見了！尤娜也沒在這兒，她也不會心疼你！別告訴我你是感覺到愧疚，現在在懺悔了！南瑞，你真讓人惡心！”說著就是一拳打在南瑞胃部，南瑞條件反射的地躬下身子，不停幹嘔著。
陳升沒想這麽簡單的就放過他，他要替艾星辰討回一個公道，也替自己討一個說法。
“她嫁給你那麽多年，明明有那麽多時間，你為什麽就不能看她一眼，為什麽就不能愛她一次！她愛你愛到把自己的自尊也踩在了腳下，對你出軌的事情隻當毫不知情，你到底要她怎麽做才能對她好一點！”
為什麽你不和她離婚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去好好的愛她，嗬護她！
壓住心底最真實最想要怒吼而出的聲音，陳升將聲音化作力氣全部用在了自己的拳頭上又是一拳的將南瑞打倒在地。
南瑞一直都沒有還手，任他發泄著，他也知道自己是罪大惡極的。不過陳升如此激動的反應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倒在地麵低聲笑起來，南瑞稍稍扶正被陳升打歪的下巴，“星辰死的時候懷著孕，那個孩子是你的吧。”
撐著地麵，南瑞緩緩站起，眼神炯炯，洞悉了一切，“那個導致星辰私自買藥想要打掉的孩子，是你的，對吧。你不光是在給自己愛的女人報仇，也是在給你的孩子報仇。是吧。”
他竟然什麽都知道……
陳升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瞞得很好，不過既然被他知道了，他也沒有什麽好隱瞞，“沒錯！我愛星辰，從大學就愛著她！可她從來就看不到我，”想起自己的苦戀，陳升終於還是爆發了，“南瑞，你不愛她又為什麽要娶她！為什麽你不和她離婚！為什麽不讓我有疼她的機會！如果不是你，星辰不會被逼到這種地步，我和她的孩子說不定會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南瑞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即便已經濕透，他自己也是一身泥濘顯得格外狼狽，但依舊還是那個風度翩翩，儒雅俊朗的心理醫生。
“首先，我提過很多次離婚，是她不願意，其次，雖然結婚多年，但我不愛她也沒有碰過她，這是我做人的底線，再者，即便沒有我，她也沒有死，你和她的這個孩子她也不會留下，因為她就是為了‘打’掉這個孩子才會死的，陳升，你的不甘，隻是因為艾星辰從來就不愛你罷了。”
南瑞一字一句的揭開陳升想要為自己的真實欲望套上的假麵具，一點一點擊潰陳升的心理防線，把真相攤開，擺在他的麵前。
“你愛她，卻也終究少了那麽一點勇氣，說到底，你和我都是懦夫……”
天快亮了，陳升重新拿了酒杯，再次斟上一杯，不過他沒喝，隻是徑自倒向地麵，恍惚間，陳升似乎看見地上的那抹紅變成了一灘鮮血。
“星辰，今天你就走了十一年了，你還怪我嗎？”
怪我那晚沒能克製住自己，怪我讓你和南瑞之間再沒有了可能，讓你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
抱歉，隻是因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