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差一點
坐在醫院產科門外的長凳上，嚴亦深發著呆，往往對一切都是遊刃有餘盡在掌握的他，此刻心裏竟然是沒了底，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往何處走。
就在剛才，八點三十四分的時候，夏歌為他生下了一個六斤重的女兒，當那個粉嫩如同肉團子一樣的小東西被自己抱在懷裏，而她還在嚶嚶啼哭時，他的腦袋一下就成了一片空白。
他嚴亦深有女兒了？
他有女兒了？
他，有孩子了？
一個身上流著自己一半血液的小小生命，此刻就在自己懷裏，不安分的哭著，鬧著，擺動著小手，他入了神的想著，直到一記小小粉拳落到了他的臉上，才將他給打醒。
因為沒有足月生產，他的女兒要先在保溫箱住上一段，觀察一段時間。之後，護士就從他懷裏將孩子給抱走，而他也就一直在這裏發呆。
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他的孩子就這樣突然出生了？
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靜下來，冷靜的想一想，從一早到現在，都發生了哪些事……
“我的羊水破了。”
當他聽見夏歌咬著牙說的這幾個字，其實他當時是懵的，他的大腦隻剩下接收信息沒有處理信息的能力，當時就連他自己也慌了，更別說旁邊還有一個掉淚的龍天源。
反觀被宮縮疼痛擾得難忍的夏歌，反倒成了他們這兩個男性間冷靜的存在，“現在，先打120急救，然後幫我換一身衣服，之後把你自己的衣服換了，給林姨打電話讓她過來照顧天源。”怕羊水流光肚子裏的孩子會因為缺氧而死，夏歌緩慢躺到床上。“趕緊去！”剛躺好，見嚴亦深整個人還愣著，夏歌不由的動怒了。
現在這什麽時候發呆！平時他的冷靜去哪兒了！
對啊，他的冷靜呢？去哪裏了？為什麽在那時候他就慌了神，險些就讓自己的的孩子胎死腹中。事後回想起來，他當時真的是蠢到了極點。
他被夏歌吼了一聲後才按照她剛才說的話去做，先將龍天源帶到客廳裏，給林姨打了個電話，讓她趕過來照顧龍天源，之後再回房拿出自己和夏歌的衣物，給彼此換了上。
“天源，你先一個人在家裏呆著，一會兒林奶奶會過來照顧你，現在我要送你夏媽媽到醫院裏去。”嚴亦深一邊套著運動外套，一邊對淚眼汪汪的龍天源交代著。“別擔心，她去了醫院就會沒事的，你在家裏等著，我一會兒會打電話讓林奶奶帶你過來。”
一雙眼睛被龍天源揉了又揉，可以說是已經腫了起來，小家夥卻是很執拗的說，“我也要去，我要去陪著媽媽。”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腦海裏浮現出的是夏歌一頭冷汗，死死咬著下嘴唇忍痛的模樣，嚴爸爸一定是在騙他，隻要夏媽媽一走，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夏媽媽了！
“我要陪著夏媽媽。”
“天源乖，要是你也去了的話，我們照顧不了你。”嚴亦深試著勸他，其實他也是實話實說，這種情形誰還會有時間分心照顧他呢。
“我不！我就要去！我要陪著媽媽！”龍天源在這節骨眼居然拗了起來，鬧起了脾氣。“你們大人都在騙人！我要是現在不去，我以後就再也看不見媽媽了是不是！”
嚴亦深聞言整個人一震，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誰都知道生孩子是件有兩麵的事情，誰都無法預知上一秒還在和自己說話的人，下一秒，是不是就和自己天人永隔。
龍天源到底還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永遠都是自己最為真實的心思。雖然他也是在擔心夏歌，也說明他是真的將夏歌當成了媽媽才會這麽說，但這種話一說出口，終究是戳中了人不敢麵對的事情。
嚴亦深嚐試帶著笑來給龍天源解釋，誰知試了好幾次之後，他發現自己做不到。為什麽會做不到？因為當時他也覺得夏歌這次突如其來的早產，或許會帶走她的生命。
他發現自己用孩子留下她在身邊實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早就該知道，憑自己和夏歌之間的感情，即便兩個人不能在一起一輩子，那也能夠有一段時間的相處回憶，何必在意那麽多其他的事情呢？
“天源…”夏歌叫著龍天源。
在那之後的事情，他已經記不清楚，他在救護車到了之後，便跟著救護車來了醫院……
夏歌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的生產，她還以為自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看到女兒，但是沒想到，這個小家夥會這麽心急，選在今天一早出生。
當她被送到產房，在一陣陣的宮縮下忍著疼，被子、枕頭這些已經被她給捏皺，被她的汗水所濡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就連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她也記不大清楚到底是個什麽過程，好像她聽見孩子啼哭的聲音。
然而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再又是一陣子宮強烈收縮的情況下，她似乎聽見護士說她的胎盤排了出來，再之後的事情，她就已經記不得也不知道了。
好累…好想睡…
在孩子被送出來約有10分鍾左右，夏歌從產房裏被推了出來。嚴亦深趕忙走上前去，“她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摘下口罩，“她這是急產，能夠到醫院才生已經是她運氣好了。”
“急產？”這個名詞讓嚴亦深感覺到有些許的陌生。
“其他人生孩子一般都是五六個小時，因為需要等待子宮口全開，然而您愛人是宮口迅速全開，在一兩個小時之內就結束了分娩，這在才初次分娩的產婦裏麵是極為少見的。”
“而且急產是極為危險的事情，您的愛人和孩子這一次都平安無事簡直就是奇跡。”
醫生言語寥寥，嚴亦深確是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原來夏歌差點就因為他的遲疑而喪了命。他的視線移動很是遲鈍的落到夏歌滿是汗水的臉上。
她睡著了，閉著眼睛睡得很沉。手指探到她的鼻下，指尖還有她的呼吸，心定了，嚴亦深的手腳卻是一陣無力。
還好…她還在。
林姨帶著眼眶微紅的龍天源來到醫院，已經是下午時分。
中午的時候，她好說歹說，說她下午會帶他來看夏歌，這才讓粒米不進的龍天源稍微吃了點東西。
308房，是個單間。
嚴亦深為了讓夏歌能夠在醫院裏的這三天能夠安心休養，特意讓她住了一個單間，而且以她現在所被認識的程度，住一個大間也不大合適。
“媽媽！”一來到病房，龍天源就掙脫林姨的手，小跑到夏歌的病床邊上，“媽媽！”
夏歌躺在床上，剛剛吃過今天的第一餐，是得到她生產消息的尤娜燉了送過來的。側身躺著的她聽到龍天源的聲音她本想起身，卻被嚴亦深給攔住了。
“你好好躺著。”很是堅決的兩個字。
轉過頭去他對龍天源說，“天源，媽媽剛剛才生了小妹妹，很累，她躺著和你說話會比較方便點，她自己也會舒服些。”
龍天源懂事的點點頭，上前拉起夏歌擱在耳側的手，嘟起小嘴就在夏歌的手背上印上一吻，“天源親親媽媽，親親媽媽就不痛了。”
他學龍老大在他摔傷時在他的傷口上親親，又學著龍老大安慰他的話，童稚的舉動格外可愛，逗得在場的大人揚起笑容，嚴亦深心裏一直揮散不去的陰影，稍微被透過陰雲密布的陽光給照散。
夏歌笑著摸了摸龍天源的頭，龍天源像一隻溫順的小狗狗一樣在她手心裏蹭了蹭。
“天源，媽媽沒有騙你對吧，你又見到媽媽了。”
龍天源一聽她說這話，像是被勾起早上那一段回憶似的，小嘴抿成一條直線，一雙眼說紅就又紅了。他這回卻選擇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來。
“嗯嗯，媽媽說話算話，天源最喜歡媽媽了。”
低垂著頭，他撲到病床上，把頭埋到夏歌身下的被褥裏，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在場的大人都能看出來，他是在哭。
一雙大掌將龍天源小小的身軀轉了過來，納入自己的懷抱。“怎麽在哭。”
龍天源聽見他格外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來，發現是他的爸爸。
龍老大疼愛的擦去他小臉上的淚痕，“不是答應過爸爸，不會再哭的這麽傷心麽？”
他這麽說著，但也清楚他不過是一個昨天剛滿五歲的小孩而已，各種情緒都是外露的，再正常不過。
“爸爸。”龍天源帶著哭腔喊他，“我有妹妹了。我…”還沒說完，豆大的淚珠就從他的眼眶裏滾了下來，一頭紮進龍老大的懷裏，傷心哭了起來。
龍老大啞然失笑，他知道龍天源想說什麽，他想說他有妹妹了，他就要離開夏歌去斐濟的日子，也就近了。
“我先帶他回去，明天再帶他來看你吧。”輕輕摸著他的頭，龍老大對躺在床上也是淚眼汪汪的夏歌說，“剛生了孩子，別掉眼淚。不然以後有的是你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