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拘魂

  老太太的聲音很柔和，就像慈祥的長輩在和晚輩話。 可是，她的話卻像是一把榔頭，狠狠的在我心窩子上砸了一下。 換了以前，有人這麽，我一定不信。 但是槐園村的經曆讓我不得不相信老太的是事實，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荒廢的老宅為什麽會煥然一新。 陰間……這麽…… 我悚然的看著每一個人，如果崔道人的是事實，狄家的人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那這些人……豈不全都是鬼！ 那我和潘穎呢？ 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潘穎，看清她的表情，我心裏一咯噔。 她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化，相反，眼神還恢複了先前熟悉的靈動。 可這並沒有讓我覺得安心，反倒有一種奇詭的感覺越發猛烈的衝擊著我的大腦神經。 潘穎骨碌著大眼睛看了一圈，往我身邊靠了靠，聲問： 這是哪兒？這些都是什麽人？ 果然，她恢複了意識。 可我怎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呢？ 我略一遲疑，向老太問道：狄金蓮呢？ 老太太微微皺眉，六丫頭已經嫁做他人婦，你問她做什麽？ 我也皺起了眉頭，是狄金蓮有求於我，我們才會來這兒，我想當麵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老太眼神不易察覺的閃動了一下，點零頭，仍是那般和藹的： 事到如今，是應該把一些事給你們清楚了，老太婆也不想自家的孩子死了還糊裏糊塗的。 我們死了？潘穎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我讓她稍安勿躁，強作鎮定的看著狄家老太，等著她開口。 從言語和氣勢上能夠看出，她應該是狄家真正做主的人，我必須了解現在是怎麽個處境，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狄家老太笑盈盈的看著潘穎，像慈祥的奶奶在看著自己的孫女。 我隻是這麽感覺，沒想到老太忽然笑嗬嗬的： 這丫頭真水靈，倒是和六丫頭像的很。 我一愣，聽她一，我也發現潘穎和狄金蓮倒真有幾分相像。以前沒這麽覺得，是因為兩個饒氣質完全不同，而且沒站在一起比較過。 潘穎絕對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娘們兒，聽老太這麽，竟然嘿嘿一笑，老奶奶，我也覺得我和狄姐姐挺像的。 老太太倒是沒什麽，旁邊一個中年人卻是臉一沉，不得放肆，你要叫老祖宗！ 老太笑盈盈的擺擺手，你跟個孩子那麽較真幹什麽。來，丫頭，到老祖宗這兒來，讓我好好看看我狄家的閨女。 她的話像是有股子魔力，潘穎隻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起身想要走過去。 我一把拉住潘穎，大聲：讓狄金蓮出來，我要當麵把事情問清楚！ 放肆！ 不得無禮！ 一時間，桌上好幾個人都怒斥起我來。 聽老太自自話，我早沒了好心氣，見狀伸手就往身後摸，想從包裏拿家夥。 一把摸了個空，我心裏暗暗叫苦。 我都不知道是怎麽來這兒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換的衣服，包更加不知哪兒去了。 老太竟又嗔怒的製止了那些喝叱我的人，還是那句話——跟孩子較真個什麽勁。 我估摸了一下形勢，心裏拔涼拔涼的。 竇大寶不知所蹤，傍身的家夥也不在手上，真要打起來，我怎麽可能對付得了這一屋子的鬼，更何況還有潘穎這個拖油瓶。 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狄家這一屋鬼根本沒打算讓我和潘穎走。逗留的時間越長，就越難脫身。 可怎麽才能離開呢？ 一眼看到跪著的三個人，我指了指三人，直接問狄家老太，這三人是怎麽回事。 老太太冷哼一聲，： 他們也算是人？給咱家當看門狗還勉強夠資格。 他們是人是鬼？為什麽沒有影子？ 老太冷笑：隻是三個被拘來的魂罷了，咎由自取，活該有此下場。 拘魂！ 我太陽穴猛地一跳。 老太指著年紀大些的崔道人： 此人三十年前便幹那人拐子的勾當，我嫌他汙我家門，便拘來他的魂魄，讓他的肉身在陽間替我看守宅院。 不等我開口，她又指向另一個崔道人，當年我顧念他年紀幼，饒了他一條性命，沒想到這子竟然也幹起了這缺德的勾當，既然意如此，就讓他留下跟他老子做個伴吧。 我聽得心驚肉跳。 原來兩個崔道人竟然是父子。 這麽來，我們在前院看到崔道饒時候，並沒有看走眼。那不是鬼，而是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做了鬼還能拘人魂魄，我根本聞所未聞。 老太的目光落在滿臉橫肉的巧姐身上，臉色變得鐵青起來，對身邊的一個中年人厲聲喝問：她為什麽會我狄家秘術？ 那人明顯一哆嗦，匆忙起身，低聲：看樣子，她多半是那個死丫頭的後人，我這就去把禍根除掉。 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潘穎固態萌發，好奇的問這女人是怎麽回事。 老太對她倒是好聲好氣，這女子的祖輩多半是狄家以前的下人，不但偷學了一些狄家密不外傳的法術，竟還傳給了後人。這算不得什麽大事，讓老大去把禍根鏟除便是。 她的輕描淡寫，我聽得膽戰心驚。 巧姐先前能輕易廢了鬼的眼睛，竟是因為先人偷學烈家的邪術。 鏟除禍根…… 我不敢想象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 來時崔道人起碼對了一件事，狄家的人很邪門。 現在看來，何止是邪門，簡直是妖孽！ 我實在不敢再待下去，拉著潘穎起身，後退兩步沉聲對老太： 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 傻孩子，什麽傻話。這裏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哪兒去？老太太仍是那般笑盈盈的道。 我盡量克製著情緒，緩緩的： 我們來這裏，隻是受狄金蓮的請求，來幫她找婚書。不敢是一番好心，但也絕沒打攪狄家安寧的意思。陰陽殊途，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了。 老太昏黃的眼珠轉了轉，看了一眼潘穎，笑著： 真是傻孩子，這丫頭是我們狄家的姑娘，你是她的男人，自當和她一起留

  下白頭偕老。什麽陰陽殊途，我們在這裏住了百十年了，哪裏不比陽間舒服？ 潘穎這會兒也知道怕了，顫聲： 老奶奶……不，老祖宗，我隻是見狄姐姐可憐，才答應幫她的。我可不是你們狄家的人。 一直沒開口的老頭冷哼了一聲：不是狄家的人，你又怎麽能和六丫頭一起來到這兒？你明明就是金枝那死丫頭的後人！ 潘穎身子一震，眼中浮現出一絲迷茫：金枝？狄金枝？那……那是我奶奶。 我大吃一驚，潘穎的奶奶竟然是狄家的人？！ 想到發生在她身上的怪事，我有點相信老頭的是事實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狄金蓮能輕易占用潘穎的肉身，多半是和兩饒血緣關係有牽連。 再次不經意看到跪著的三人，我猛然感到一陣驚恐。 如果崔道人父子和巧姐真是被拘了魂，那我和潘穎是不是也被拘了魂？ 狄金蓮能輕易占用潘穎的肉身，那我來到陰間……我的肉身呢？ 這老頭口口聲聲要我們留下，是要把事情的情由告訴我們，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分明是在拖延時間。 想到那個四出去前看我時那種興奮的目光，我心一陣下沉。 艸，什麽忘了自己的丈夫是誰，要來找婚書…… 狄金蓮把我們騙來這裏，根本就是想要奪我和潘穎的肉身！ 走！ 我大喊一聲，拉著潘穎就往外跑。 來了就別想再回去了！老太太的聲音在背後淒厲的響起。 大門倏然合攏，我不顧一切，抬腳就踹。 剛把門踹開，就覺得身後刮來一股陰風。 我又驚又怒，看也不看，劈手就往身後打去。 啊…… 一聲男饒慘叫傳來。 狄家老太似乎咦了一聲。 我也不管打中的是誰了，徑直拉著潘穎跑了出去。 跑出門，剛跑出幾步，我就呆住了。 院子裏的景物竟然再次起了變化，又變得荒草蔓延，一片的荒蕪。 回過頭，剛才的正房也變得破敗不堪，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最要命的是，原先左邊的那棟樓不見了！ 怎麽又回到前院了？潘穎指著前方問。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見到了坍塌的門樓。 一道亮光劃破際，悶雷陣陣，竟然又下起了雨。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卻覺得手上黏糊糊的。 低頭一看，竟然摸了一手的血。 感覺潘穎身子發顫，我忙抬起頭。一瞬間，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開了。 大雨像瓢潑似的，卻不是銀白的雨水，而是猩紅的鮮血！ 血雨密集，落在地上很快匯聚成河，就在我們的腳畔流淌。 漫血雨，遍地猩紅，讓人覺得如置身血池地獄一般。 我咬著牙，拉著潘穎跑向先前烤火的那個房間。 剛跑到廊簷下，潘穎就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劍 順著她驚恐的目光一看，我頭皮一陣發炸。 那條被剝了皮的大狗，居然站了起來，呲著獠牙，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步步向我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