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老板快跑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從震驚中緩醒過來。 再看白長生，臉上的表情卻是比我還要疑惑。 你是……杜漢鍾死了？還死了二十幾年了？他的屍體在鬼樓？在鬼樓的什麽地方？他…… 我反應過來後，一口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 長期以來積壓的疑惑，在此刻全都湧上了腦海，可眼前這個腦袋需要一直扶著才不會掉下來的‘朋友’，是來住店，給我的感覺卻像是專門來玩兒我似的。 他貌似就是個一直受姐姐庇護的大孩子，看似對我知無不言，可我想要得到的答案，他幾乎全都懵懵懂懂的回答不出，反倒是給原本就錯綜迷離的局麵更增加了濃重的一筆！ 如果真像他的一樣，杜漢鍾早就死了，那現在人們所熟知的杜大老板又是誰？ 然而，就在我問完之後，渴望著等待答案……甚至幾乎是用乞求般的目光盯著他的時候，他的神情卻在刹那間起了變化。 他的眼神忽然從疑惑變得直勾勾的，就那麽隔著一張桌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我，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老板問你話呢，為什麽不回答？ ‘時候’的季雅雲脾氣明顯也不怎麽好，寒著臉上前一步冷聲問道。 別過去！ 看著白長生的眼睛，我突然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本能的一把將雅拽到身後，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攬在後邊。 我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是因為我從白長生的眼睛裏看出了一抹‘熟悉’的神情。 那是在一個特殊的場所，由一個特殊的人眼睛裏看到的。 那個地方是精神病院，那個特殊的人，是臧誌強。 臧誌強在發瘋前，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嘿嘿嘿嘿嘿…… 白長生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直愣愣的盯著我和雅看了半晌，突然一咧嘴，發出一陣怪笑。 一邊笑，一邊還不時的抽搐兩下嘴角。 他的頭還在肩膀上，可他此刻的樣子卻比頭掉在湯碗裏的情形還要恐怖。 那是一種歇斯底裏、不顧一切的瘋狂。 就好像是一隻沒有過多思考能力，隻為了達到單一目的而隨時會爆發行動的野獸。 他就像是隨時會撲過來張開嘴咬人一樣…… 無論是姥爺留下的破書，還是百鬼譜，乃至鬼靈術，這當中都沒有對於白長生如今這種狀況的描述。 然而我卻能憑感覺認定，眼前的人……不，是眼前的鬼，他是個瘋子！ 鬼怎麽會瘋？ 他之前都很正常，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白長生在盯著我和雅看了半晌後，忽然又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笑道： 嘿嘿……我……我不疼了！你們……你們疼不疼…… 老板……我害怕…… 我猛一愣，回頭看向被我攬在背後的雅，卻見她頭一次露出了恭順和冰冷之外的神情，滿臉驚恐的和我對視。 此情此景，我哪還姑上多想，反手攬住她，邊轉回頭和白長生對峙，邊朝著門口的方向後退，聲音壓到最低，甚至到了最後，我都聽不見自己在什麽，隻是下意識的嘴唇開合。 然而我心裏卻知道，我嘴皮子對碰了那麽多下，卻隻了一個字：跑…… 一直以來，我對隻在驛站中出現的雅都十分的好奇。 這個‘時候版本’的季雅雲，似乎就是為了服從而存在的。 相比真正的季雅雲，她的表情言語極其有限。 句不客氣的話，我有時候都以為，她可能是機器人，是被操控的傀儡。 對‘老板’的絕對服從； 對住客的冷豔厲色…… 她的一切言行舉止都是預先設定好、是模式化的。 可是下一秒鍾，我先前的感覺完全被推翻了。 老板快跑啊…… 門一開，我被一隻手拉著，胡亂的跑出了包房。 雅像是被嚇瘋了，一路啊啊叫著，不管不鼓往前跑。 就連旗袍開襟忽閃的超過了限製級別的程度都恍若未知。 可我的注意力並沒有被她無意間泄露的春光吸引，而是頭皮緊繃到了極致，除了眼睛看著前方，其餘感官全都集中在後麵。 我能感覺到一直有個‘東西’跟著我們。 那東西撞開了被我甩上的門，就那麽緊緊跟在我身後，還不時發出牙齒咬合的哢嚓哢嚓聲！ 啊！！！！！ 雅似乎也感受到了被追逐的緊迫，以超乎常饒速度繞過屏風，跑到櫃台前，歇斯底裏的尖叫著，把櫃台上的一應事物掃向身後…… 嘩嘩聲在耳邊響起，數張泛黃的紙張像是漫花雨般的在我們身邊飄落。 我依稀記得，櫃台上麵似乎有個線裝的破舊本子。 可我每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都來不及弄清狀況，便又離開了這裏。 更不用談去看那上麵有什麽了…… 此刻雅被嚇得失控，本子的紙頁散開飛落，我更是顧不得看上麵有什麽，就已經被她拉著跑到一樓的左側，跑進了另一個房間。 砰！ 房門被雅不顧形象的一腳踢上，緊跟著，她就把我撲在門上，撲在我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反應了一下，手臂用力緊了緊，環抱著她柔軟的嬌軀，下巴貼著她的耳畔輕聲： 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別怕…… 嘴裏著，我卻是斜眼看向後方。 我是真怕剛才追逐在我們身後的家夥突然破門而入。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比未知的事物更可怕的，那就是已知的存在卻存在著未知的變數…… 白長生明明好端賭，不是來住店嗎？怎麽就發瘋了呢？ 回想起來，剛才追著我和雅的不是‘人’，而像是一個隻會口齒不斷哢哢咬合的的個體。 我幾乎都不用走腦子，就能想到那是什麽…… 那是白長生的頭！ 先前還好好的，那腦袋掉進湯盆裏都‘處變不驚’……怎麽一下子就變得這麽狂躁呢？ 老板……你為什麽要替那樣的人付店錢啊？縮在我懷裏的雅突然帶著哭腔問道。 這聲音聽起來，


  更像是我剛認識那會兒、見心驚膽戰的季雅雲……隻是聲線明顯要稚嫩了些。 然而，我此時的注意力完全不能夠集中在她身上，而是忽略一切的快速轉動眼珠，看著眼前的一牽 突然發瘋的‘白長生’並沒有想象中的追擊而至，這讓我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緩了些。 雅……這……這是什麽地方？看著眼前的情形，我很是驚疑不定。 這是賬房啊！ 雅似乎還處在極度的驚惶中，邊邊抱著我的腰上下跳腳。 沒事……沒事了…… 我抬手在她耳側上下摩挲著忽啦了兩把。 好半，我才感覺她伏在我懷中的身軀漸漸停止了顫抖。 那……那是什麽人？你為什麽要讓他來啊？雅抬起頭看著我，帶著哭腔問。 我愣了愣，幾乎是順嘴道：你‘時候’挺好看的啊？ 啊？什麽時候？ 我又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其實你‘長大後’也挺好看的，就是……嘖……就是…… 砰！ 話音未落，我隻覺得後背猛然傳來一下衝擊力。 這力道大的驚人，我隔著門扇被撞中後背，竟一陣的氣血翻湧，喉頭發甜，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砰！ 砰！ …… 衝擊一下接著一下，我連同懷中的雅，身子也被撞擊震動的一下下顫動。 老板，你先走！被我摟在懷中的雅突然仰起臉道。 我雖然同樣滿心驚惶不定，可看著她恐慌中透著堅毅的臉孔，忍不住嘴角一挑笑了出來：怎麽著？你掩護？我撤退啊？ 砰！ 劇烈的撞擊再次傳來。 雅更急，連連跺腳：你快走，快走啊！ 著，她眼中淚如泉湧，抱著我一條胳膊哭道：你快走啊！你上次走了，我沒怪你……你快走啊…… 什麽叫上次我走了？ 你走啊……隻要對付不了，就要走啊……走一個算一個……你快走啊……走啊！ 什麽意思？你到底經曆過什麽？我猛然抓住她瘦削的雙肩。 我發誓，不知道什麽原因，我一向冷淡，卻忽然想弄清眼前的狀況。 什麽叫走一個算一個？ 什麽叫上次我走了？ 雅看著我的眼睛，眼中再一次露出那種讓我憎恨的茫然。 快走！ 砰！ 看著她眼中深深的絕望，我的目光似乎從一潭深水的底部逐漸收回到了眼窩。 你快走…… 誰我要走的？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什麽叫上次？我猛然扳住她肩膀，看著她宛如麵臨世界末日般驚恐的臉孔，你是不是季雅雲？你到底經曆過什麽？ 我…… 砰！ 撞擊聲再次震顫我的後背。 而且是接二連三的傳來。 你走吧…… 什麽叫上次…… 砰！ 我嘴角牽動了一下，看著雅驚惶到無以複加的臉孔點零頭。 你走…… 走開！ 我一把將她撥到身後，猛地轉回身，退後兩步，雙手快速的結了個法印： 地人鬼神！六道歸一！三界讓路！陽世鬼道徐禍，開門緝鬼！敕令！